丹桂城府衙大堂裡的燈火,是一夜未曾熄滅
黯月公子原本是想獨自一人在這裡等候第二日天明時能趕回的蘇志等人
可是莫驚天見黯月公子如此憂思,自然是不會獨自去歇息得
而王白濤、劉瑾、柳飛燕三人,此刻是更記掛護送祝語棺槨返回西嶺沰州的那幾位兄弟之安危了,現(xiàn)在也是無法好生去休息,索性便留在了府衙陪伴...
龐籍身爲(wèi)州府,明面上是在他管轄之地出現(xiàn)的惡性事件,他當(dāng)然不能等閒已對了!
所以昨日在一接到此信息後,他便立即將府衙內(nèi)所有辦案的官差、捕頭,盡數(shù)打發(fā)出去訪查線索去了
若不做的積極些,他是無法向其他人交代得
等他做完這些,將所有事情分派一定,那天色早就入夜了
而這時黯月公子與衆(zhòng)人不去,依舊留在了大堂中
此刻他們的每一個計劃,都關(guān)係到南翰離與東赤陽之安危!因此龐籍就更不能離去了
至於水谷直研與渡邊磨雲(yún)二人真正死亡原因
他心中自是清楚明瞭的很
只是卻不能在此將之說出...
讓龐籍感到不解的是
明明是二人自盡而亡,但此刻的朱羅國使節(jié)卻一口咬定是他殺...
難道說這些朱羅國之人,想利用這二人的死,去做什麼文章嗎?
能作何文章能?
一個已經(jīng)向天朝俯首稱臣的彈丸島國,能做出什麼文章呢?
看著大堂中衆(zhòng)人抑鬱的面容,他真想吐露實情
好讓他們別在爲(wèi)聖盃之事忙活了,應(yīng)該去查查是誰在暗地裡勾連這些心懷叵測的朱羅國之人的
但是家主南翰離與東赤陽對此事極爲(wèi)謹(jǐn)慎
所以他也不敢隨意的亂言什麼,只能盡力配合南翰離與東赤陽了...
這時候府衙外值守的差人們,已經(jīng)換到三班了
而在大堂外高懸的燈火,正有換班的差役們將之一一滅去
這第三班當(dāng)值的班頭走向了大堂,行至大堂外,偷眼往裡一瞧,見大堂內(nèi)坐著的衆(zhòng)人雖在靜坐修煉,但每人均都是愁容滿面的
班頭深怕驚擾了他們,於是便躡手躡腳地走進了大堂
他行至龐籍身邊,小聲稟告道“大人...龐大人...如今已到點卯之時了。今日這卯...您老看...還是由您親點嗎?”
“哦...就到了卯時了麼!”
龐籍聽這班頭之語,當(dāng)即是擡頭向外看去
他輕聲問道“卯時已過了嗎?”
“若是卯時已過,叫大家今日就畫卯吧...”
“讓大家多辛苦些,千萬莫懈怠了!務(wù)必能訪查出些線索回來...”
“另外麼...你著人立即去城門查看,若是接到了從丹江港而來的兵甲們,速將他們領(lǐng)來此地,快去...不可耽擱了...”
那班頭躬身領(lǐng)命,反身又輕輕退出了大堂
行至班房中,叫齊了幾名差人,吩咐他們速去城門外候著,若是見著那些兵甲們到來,立即領(lǐng)來府衙
那幾名差人伸著懶腰,打著滿嘴地哈欠,一步三搖地去了
只是他們等到午時,均都是隻見探事的差役返回,而未見有什麼騎著快馬的兵甲進入城門...
黯月公子與一夜未曾休息的衆(zhòng)人,已經(jīng)是坐立不安了
看看日頭都近正午了,可依舊不見有丹江港兵營內(nèi)返回之人出現(xiàn)...
同樣焦急的還有龐籍
他在卯時一過,辰時剛至那刻,見城門處等候的差人傳回了未見有人返回之消息後,便將當(dāng)班的衙役分成數(shù)撥,騎著快馬遠遠迎了出去
隨後叫傳信的差人,立即用飛鴿往丹江港兵營發(fā)去求問的信箋
但是現(xiàn)在已時都過去了
第一撥和第二撥派出的衙役們已經(jīng)紛紛返回,均說是迎出了數(shù)十里地,未見到有兵甲返回
真奇怪了...
丹江港到丹桂城的官道,連夜疾馳,此刻早就該到了??!
始終未見有人,龐籍心間煩悶...
見黯月公子等人精神不佳,忙上前規(guī)勸,讓他們暫時先回去歇息片刻,一旦接到消息,他立即派人通報
衆(zhòng)人也是一夜未曾休息,早間飯食均未用過,如今是飢腸轆轆疲憊不堪!
聽了龐籍所言,都看向了黯月公子...
黯月公子收起了憂慮的容顏,望著幾人顯出了一絲笑意
他輕輕揮了揮手,示意就按龐籍所說的辦,讓大家都下去休息,隨後告訴衆(zhòng)人,他要親自去見見西苑及三郎...
衆(zhòng)人本想勸黯月公子也先休息片刻,等有消息了,再行處理
但是見黯月公子未知可否的神情,知他此刻心中之煩悶,比誰都更甚三分
衆(zhòng)人也就不敢在多言了
王白濤、劉瑾、柳飛燕率先離去
莫驚天輕輕走到黯月公子身前,望著強顏歡笑的黯月公子,輕聲耳語了幾句後,方纔念念不捨地離去了
黯月公子望著一旁的龐籍,笑道“龐大人,此刻我先去朱羅國使節(jié)之處拜訪...”
“但一夜未曾休息,一身憔悴,容顏不整,這便有失我天朝禮儀了...”
“我想整理整理服飾,洗漱一番再去拜訪...”
“呵呵...原想返回下榻之地,卻遠了些,你的府宅聽說就在後面,我想借用一下,不知是否方便?。俊?
龐籍一聽,心中是‘咯噔...’一下,驚得他差點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只是這龐籍偌大年紀(jì)之人
他當(dāng)?shù)す鸪侵莞宦毝伎焓N年了,可謂是久經(jīng)事故的老油子
他反應(yīng)是出奇的快,僅僅是眨眼間的愣怔後,這人便回過神來了
當(dāng)即是滿面堆笑地道“哎喲...公子願意光臨寒舍,那可真是令陋室蓬蓽生輝之事呀!”
“呵呵...公子請...我這就命家人去準(zhǔn)備洗漱用具...”
說完一邊躬身邀請,一邊對身後的親隨道“速去打開府衙與後宅相連門戶,回宅院內(nèi),備好溫水和用具...”
“告訴閒雜人等,禁止在宅院內(nèi)行走...”
那身後親隨的衙役一聽,躬身一禮後便飛跑而去...
黯月公子笑道“龐大人無需準(zhǔn)備什麼,我只需稍作休整便可了,我們走吧...”
龐籍裝作一臉興奮之情,不住地點首稱是
隨即他便在一旁指引,帶著黯月公子走向了自己位於府衙後的宅院
龐籍心內(nèi)一個勁地念道,但願這東赤陽一定要將自己藏好嘍,可千萬別被看出破綻了...
這面上帶著笑容,實則是心懷忐忑之情,是惴惴不安?。?
一路引領(lǐng)著黯月公子來到了自己的宅院中,就立即將其領(lǐng)至了一間雅緻的上房
一旁的家人們早就備好一應(yīng)用具,等候在那裡了
黯月公子進入後打量了一番房中擺設(shè)
那目光卻在臥榻上有瞬間的停留,隨即便回望向龐籍,點首讚許不止,連聲說叨擾了!
見黯月公子滿意,龐籍慌忙將一衆(zhòng)家人盡皆遣出了房舍,全部退到了外面聽後吩咐
隨後自己躬身禮了禮,方纔是笑著退了出來
但是在心中
龐籍是暗自嘀咕起來
因何這黯月公子今日想起要到他府宅中暫歇呢?
難道是自己做事不細(xì)露出了什麼破綻麼?
方纔黯月公子目光停留的臥榻
他也曾留意
那上面擺放著東赤陽打譜時留下的棋局...
不過想想只是一局打譜的棋局,這應(yīng)該不會有什麼問題吧?
懷著深深不安,龐籍獨自在黯月公子關(guān)閉的房門前,來回走動著...
約莫用去了兩刻光景
那房舍的門扉‘吱呀...’一聲輕輕開啓
黯月公子緩步而出...
依舊是那身大紅的衣襟
依舊是方纔進去的那個黯月公子
只是此刻走出卻有一種煥然一新之感
望著有幾分呆愣的龐籍,黯月公子輕笑道“想不到龐大人竟也通棋藝之道,日後若有空閒時,一定要請教一二...”
說罷是躬身謝過了匆忙之間的叨擾,隨後便在龐籍相送下,走出了這處宅院,和龐籍告辭後,黯月公子便獨自離去了...
望著黯月公子遠去的身影消失在盡頭後,龐籍方纔匆匆返回了宅院
一進到當(dāng)中的小廳後,便見到東赤陽正是一臉猶疑不定地在思索著什麼?
龐籍一見,忙開口問道“陽翁...方纔黯月公子忽然到此借用房舍略作休整,你方纔可有何察覺麼?”
東赤陽臉顯一絲猶疑地道“方纔我接到了家人的通告,便從那間上房中換到了這裡...”
“我斂神屏息藏在此間,未敢有絲毫的勁氣放縱...”
“若要問我有何察覺,倒也說不上來?!?
“不過總感覺到有一絲的心跳加速??!老龐啊,我看定是你在什麼地方引起了黯月的疑慮了...”
“嗯...現(xiàn)在看來,你這府衙後的這間宅院,我是不能再在這裡安身了...”
“不如這樣,一會等晚間入夜後,我移到城北那處僻靜的宅院,和魯治一同居住一些時日再說吧!從今往後,你老龐可要事事小心,處處留意了啊...”
龐籍聽後,是微微點首不語
東赤陽一見龐籍一臉的凝重,當(dāng)即笑道“呵呵...老龐啊!也許是我倆個多慮了些...”
“你想啊,那黯月公子所居的館驛遠在隔江對岸,而那朱羅國使節(jié)們所居之驛館,卻離此不過一條街道而已...”
“可能黯月此來確是因爲(wèi)想省些事情,方纔會借用你宅院吧!不過小心些,總歸是必要的?!?
龐籍道“陽翁說的是...唉!這兩日當(dāng)真是有些心力交瘁了,許是如此,方纔會多慮吧!”
“好了陽翁,我還要去府衙等候丹江港兵營中返回之人的信息呢,就不陪您閒聊了,晚間亦不曉得能否返回...”
“呵呵...到時入夜之後,就煩勞您自個過去了...”
東赤陽微微一笑,點首應(yīng)承
龐籍便和東赤陽拱手作別而去...
等龐籍離去後,東赤陽方纔走出了小廳,回到了剛纔被黯月公子借用過的那間雅緻的上房中
輕輕坐回牀榻上後,他從懷中取出一卷記載著許多棋局的棋譜來
這些個都是他曾經(jīng)和南翰離對弈後
自己隨後覆盤記載下來的
留待閒暇時間拿出來擺上一局
尋尋自己的每一局棋,都是因何失敗得!
東赤陽望了一眼那臥榻上擺放的棋盤
這是剛纔他離去時匆忙,未曾收起的覆盤留下的棋局
盯視了一會盤面,在看了看棋譜上之記載
東赤陽忽地雙眉一擰,輕聲呢喃道“嗯...不對呀!我方纔並未下過黑子呀!”
“離去時,我最後那手棋,分明投的是枚白子?。≡醯卮丝虝喑隽艘幻逗谧幽??”
東赤陽猛地站起身來,盯視了棋盤許久後,並未敢在動那棋局...
東赤陽行至桌旁,取過紙筆,匆匆提筆在那紙上寫下寥寥幾句話語後,將那紙摺疊起來
隨後他將用過的紙筆放回了原處,便從房中退了出來
東赤陽將一名親信的家人叫到身旁,叮囑他千萬莫要讓人進入此間上房
隨後他將那摺疊的紙交給那家人
並告訴那家人,讓他立即將這張紙送給龐籍
東赤陽自己去到了一旁的小間中,獨自靜坐修煉,只等黑夜的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