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路的女人先是貼站在小酒館的玻璃窗前,瞪大眼睛望著里面,視線在屋內大部分人的身上都饒了一圈。
“我沒看到他。”說完,她又低頭看了眼手表。“好吧,進去找找吧。”
一行人推開酒館的小門,擠了進去。光線很足,天花板中央的大吊燈明晃晃地照在每一位客人的頭頂,面積不大的小酒館里,只有一條僅供一人通過的 狹窄道路直達盡頭的吧臺與后廚,甚至供以表演的小臺子邊也坐滿了人,若是想從臺子上下來,就只能擠進人群里。
與從窗外向里看不同,酒館內部極盡嘈雜,怒罵聲,歡笑聲,還有不知哪個角落不斷傳出的哼唱聲與哭泣聲,全部交雜在一起。
小臺子上一個滿頭臟辮的男人打著赤膊坐在一只高腳凳上,上半身裸露的皮膚被繁復的紋身遮蓋住,他的手上正彈著一把純黑色的吉他,只是面前并無話筒又或音響,完全就似一個自娛自樂的路人。他彈奏的樂聲也大多都被眾賓客的噪音淹沒,他倒也不在意,低著頭閉著眼,邊彈邊輕輕搖晃著身體,完全沉浸在自己的音樂世界里。
趙林夕幾個新人剛出現就引起了周圍幾個酒客的注意,隨著他們幾個腳步的變化,這些酒客的視線也一直落在他們的身上,看在趙林夕的眼里,只覺得后背發麻,不加掩飾的期待眼神全部落在他們的身上,她不知道這些人在看什么?那些眼神又像在期待著什么,她沒看出什么善意,甚至察覺出一絲惡意。
帶路的女人則視若無睹,帶著他們幾個站在酒館中央,將周圍吆五喝六的人全都看了一遍。
“那里,那個人就是洛克。”她只在找到人的第一秒表現出欣喜,很快便又恢復了無所謂的態度。
趙林夕幾人跟隨視線望著角落的一方小桌前,桌上的酒食一片狼藉。幾個東倒西歪的人正癱在那里,有男有女,皆是酩酊大醉,
“哪個是他?”
“看到那個手里抓著一瓶酒的長發男人沒?他就是洛克。”趙林夕從她的語氣里聽出了幾分嫌棄,像是這種幫忙尋人,順便看見礙眼景象的事情時常發生。
“好了,人找到了,我要走了。”不等幾人開口,她便快速轉身,逃似的離開了酒館。
安東尼與另一名警員一路從擁擠的桌椅間擠進去,引起不少酒客的騷動,到處一片怨言,甚至還有兩個明顯喝多了的壯漢搖搖晃晃站起來,頂著通紅的臉蛋兒,口齒不清叫罵著,只是礙于頭腦并不清醒,他們倒也只能充當個背景,挪不動步子。
“喂,洛克?醒醒。”
被安東尼推了兩下的洛克,沒有絲毫醒來的跡象,倒是一下子松開了手中的酒瓶。酒瓶落地,酒液隨著酒瓶的滾動灑了桌下一圈,甚至潑灑到好幾個人的鞋上,卻沒有一人發聲抱怨,他們像是感知不到喝酒外的一切,只沉浸在瘋狂又肆意的歡愉中。
洛克的臉朝下扎在桌子上,一縷縷頭發粘在桌面上,更多的發絲則混進了食盤里,變成了下酒菜的一部分,很明顯他已經醉到不省人事了。
安東尼兩人架著他的胳膊,試圖將他帶離,卻在剛剛離開桌子時,被附近幾個干瘦的光頭青年叫住。同樣的,他們的雙頰上也是兩片潮紅,眼神雖說有些渾濁,但站起來的身軀卻很穩當。“喂,你們是誰?要帶他去哪?”
酒館瞬間就安靜了不少,除了一些喝的神志不清,無法自控還在大呼小嚷的人,大部分人都已經被安東尼幾人吸引了注意力,全都停下了自己的娛樂項目,一副看好戲的模樣圍觀兩撥人的戰況。
離得有些遠的趙林夕見此狀有些焦急,卻又不知道該怎么做,氣氛眼看著就要向著劍拔弩張發展,不只是那幾個光頭青年,就連她手邊幾個五大憨粗的男人也站起了身,似是用無言的行動表示對光頭青年們的支持,畢竟相對于這幾個陌生人來說,每天都和他們玩在一起的老熟客才是他們那一方的人。
在光頭青年的質問下,安東尼的臉色也很不好看,此行是便衣,他又穿著一件黑色羊毛大衣,與這個常是落魄人聚集的小酒館相比格格不入。
對于那些不拘一格,甚至只在意一朝醉夢的混子來說,安東尼這一身打扮和氣質完全就是最令他們討厭的虛偽形象,他本就是一個壯實的大高個子,冷臉的氣焰令他看起來也不像好惹的角色,可能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從他踏入酒館的一開始,這里的人便一直向他們幾個投去不友善的目光。
這些酒客一點都不歡迎這幾人,此時酒精作祟,進一步激化了他們的情緒,陌生又討厭的安東尼想要擅自將他們的老朋友帶走,這可是彰顯他們講義氣的時刻,怎么會輕易就放過他們。
安東尼余光瞥見站起的人越來越多,這才知道可能要惹麻煩,他騰出一只手,趕忙伸進衣兜,想要掏出表明身份的證件,只是剛要往出掏時,一個酒瓶從空中飛了過來。
趙林夕身邊那桌人已經站起來一多半,各個身強體壯,與那幾個發聲詢問的光頭青年完全不是一個重量級的。她不自覺地向安東尼的方向走了幾步,可惜沒走出多遠,前進的路便被越發激進的酒客擋了個嚴實,周圍不斷有人將酒瓶砸在桌子上,發出陣陣刺耳的響聲。
事情越發惡化,好像他們幾個已經成了這家酒館的眾矢之的。
她急的一頭汗,身旁本和她站在一起的另一名警員不知道何時已消失,趙林夕現在可分不出什么精力去找他,解決即將發什的危險才是重點,雖說她駕馭薩姆的身體已20多天,可若是讓她像個熱血青年一樣參與群架,她還是做不到的,骨子里她還是有些慫。
奇怪的是,明明她是安東尼幾人的同伴,但這些酒客就像沒看到她一樣,只當她是個空氣,倒也沒人見她落單后來找麻煩,似乎所有人都將目光聚焦在了安東尼兩人的身上。可現在安東尼是她的同伴,若是陷入這么多人的圍攻下,肯定討不得便宜,在無關的事情上多耽誤一分鐘,就是給薩姆未來的結局多制造一個意外。
就在她急的一頭汗,也想試著從人群中擠過去的時候,眼角余光里一只紅色的酒瓶子不知道從哪飛了過來,徑直從她的頭頂躍了過去。
“嘭”,“嘩”。
她沒看到酒瓶落在了哪里,她剛要踮起腳尖,試圖從面前被擋的嚴實的人墻上望一望安東尼的境況,四周的人卻突發暴動,全部站起身,大呼小喊地往前沖。瞬間她的身后就貼上了一群人,將她牢牢擠在中間,這下就連退路也沒了。
唯一的那條小窄路也徹底淪陷,一場戰斗即將打響,整個酒館內已然失去了控制。
一陣陣暴喝聲在她的耳邊亂竄,她被人群推得搖來晃去,完全失去了行動能力,只能夾在人縫中做一個安靜的肉餅。安東尼那個方向的躁亂更盛,很明顯已經打起來了,她卻什么都幫不上,連旁觀者都不能做。
被圍在人群中的安東尼與警員同伴確實與一眾人打了起來,那只酒瓶來的太過突然,他在發現的第一秒就想阻擋,胳膊剛剛從懷里抽出來,酒瓶就已到達眼前,他只能盡力歪扭身子,酒瓶從他的耳朵上滑過去砸在了他身后的玻璃上,玻璃瞬間被砸出一片裂痕,酒瓶則破碎成渣,嘩啦啦砸在了玻璃前已經醉倒的幾個酒客身上。
也就是這只酒瓶打響了第一槍,周邊的人蜂擁上前。
“你們干什么?”安東尼的話音瞬時淹沒在人群吵嚷中,隔在桌子外的那幾名光頭青年一躍起身,跳到了安東尼身邊,眼見雨點般的拳頭就要砸到他的身上,他只能向后倒去,一個跟頭翻倒在窗邊,堪堪躲過了這幾人的攻擊。
只剩一人獨自架著洛克的警員則快速將肩上的人丟在了地上,也跳到了窗前,躲過了扔過來的另一只酒瓶,本想跑到安東尼身邊幫他,但現在他們倆都自顧不暇了。
包圍圈越來越小,酒精的作用下,大家都斗志昂揚,似乎暴亂的交流才是他們最愛的娛樂活動,除了那些與光頭男人們站在一方的人,更多的則是想在混亂中插上兩腳的人,他們只想發泄骨子里深處的暴力欲望,而不在意發泄的對象是誰。
越來越多的人加入戰斗,手邊的人皆成了他們的敵人,反正也沒人看得清襲擊自己的人是誰,也就肆意而為,全然不顧后果。很快場面便完全失控,就連那些光頭男人們也被莫名襲來的拳腳分去了不少注意力。
安東尼貼著玻璃,蹲在窗下那幾個不省人事的醉鬼身前,一臉呆滯地望著眼前混亂的戰況,后背扎入的幾枚碎酒瓶渣帶來的痛感此時也感覺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