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鍾雪霏綁成個糉子,她歇斯底里的尖叫讓我不得不連她的嘴也堵上。從房間出來,我下樓打車,在中途換了五六次以後,終於到了。
推開陳舊的大門,坐在客廳的那個人站起來,“明陽,你來了。都準備好了,可以立刻手術。”
我笑了下,“徐醫生,我這兒不急。反正都這些天了。再等等也無所謂。現在,我那有一個犯毒癮的女孩,麻煩您給看看。”
兩天以後,我體內的干擾器被取出。
我躺在牀上,徐醫生跟我說鍾雪霏得強制戒毒,過程那應該像踢飛小日本那樣艱苦卓絕。
“八年抗日啊?”我笑了笑,“您給弄倆□□唄~~”
“明陽,”徐醫生來到我牀邊,“我沒那麼厲害,哪有那樣的奇藥啊……周朗詢問你的情況,我都挺羞愧,你右手食指粉碎性骨折的程度太嚴重,我真是沒有辦法……”
“哈哈,徐哥,我沒事兒。您別這樣了。我跟您說啊,現在這牛B的設計師誰還拿筆作圖啊?那都是賣創意思維的。我馬上就進入這個行列了~~”
徐醫生剛要說話,手機卻響了。
他接起來,說了兩句,然後把手機遞給我。我拿起來一聽,那邊是周朗的聲音,“小安?”
我突然覺得這聲音很親切,笑著說:“周哥,我正閒得無聊,你就打電話可真會算時間啊~~”
“我聽小徐說你剛下麻醉,怎麼,一精神就開貧?”
“周哥,我不貧,我想問,你那哥們得手了麼?”
“嗯,一部分,俞意的防干擾雙系統挺厲害,時間有點短。”
“呃……,看來我待的時間還是短啊。”
“不,小安。夠長了。你再待一會兒他的反干擾器就能查到你的位置了。俞意的走私資料已經到手一部分,你功不可沒。”
“呵呵,那什麼時候能讓我看到這美好的結局呢?”
“不要急小安,要證據完整才能一擊即中,俞意這個人,不能給他喘息的機會,否則前功盡棄。小安,我已經等待了七個月,你也不要急。”
“周哥,小藍在他手我能不急麼?”
“小安,……這次沒有保護好你我很抱歉……”
“我真的沒事,我這也不算什麼受傷。”
“小安,你……沒有什麼要問我的麼?”
“有!我想問俞意什麼時候進監獄?”
“呵呵,到時候我第一個通知你。”
“嗯,好。”
“小安,你……”
“周哥,俞意已經懷疑你了,他派了伊麗試探我。”
“……你真是信任我啊,呵呵。我明白了。”
“周哥,你……是想讓我問你那盤錄像麼?呵呵,當初你說的我的秘密是不是就是這個啊?”
“哈哈,是啊,你後悔沒聽是麼?”
“不,我慶幸我沒聽,這樣我纔有機會聽到小藍和小楠的,他們的都很重要。我的這個,呵呵,看到第三分鐘就知道是假的了。”
“哦?看出不是自己的身體了?”
“不,我對自己的後背不熟~~,我是通過其他判斷的。”
“有意思,我聰明的小安,說來聽聽。”
“嗯,第一,如果你真是俞意的人,他們就不會檢查我的其他地方,應該直接剖開我腹部的刀口取干擾器了吧?所以,我判斷你是可信的。哈哈,按照警匪片的話說,你是臥底。周哥,我判斷的對不對?”
“呵呵,接著說。”
“第二,片子在拍的時候只照了你的和我的臉,那鏡頭挺清晰,但從我的臉到脖子的時候,畫面抖了一下,我做過影視環遊的視頻,你的這個剪輯,手法很精妙,我幾乎看不出來。但是別忘了,我是個有經驗的設計師,對燈光和畫面色彩很敏感,細微的光影變化我都能看出來……”
“哈哈哈,小安,我佩服得五體投地,我以爲你一看到那個會震驚到思維停滯,沒想到你當科教片看了。看來我所期望俞意看到你無措的表情是落空了。”
“沒落空,周哥。爲了讓他更信你,我當時表現得挺震驚的,哈哈。震驚又強力掩飾,表演完美極了。嘿~~我對自己非常滿意,可以進入TVB了~~”
周朗在那邊大笑。
我繼續說,“咱雖然是業餘演員,但也得做全套啊~~。哦對了,其實堅定我的是第三和第四點。”
“啊?”周朗洋溢的聲音帶著笑意,“還……還有第三第四?”
“是哦~~,第三,我在你家那天的確暈了很久,但是醒過來後身體沒有異樣。我看到那片子裡的人,嗯……被做得挺慘~~那說明絕對不是我,呵呵。
至於第四嘛,周哥……我信任你對小楠的感情,我不相信那個在大雪中抱起小毛頭的男孩,會在再次見到小毛頭以後……碰別人。”
周朗那邊一陣沉默。
好半天,他才說:“小安,怪不得小楠喜歡你,我終於瞭解了。……沒錯兒,我是找的其他兩個人拍的。你前面的判斷全正確。”
“呵呵呵。其實判斷這個挺容易,周哥你別表揚我了,我可受不了這個~~”
“好的,小安。看來我應該對你坦誠些。有些話,我是絕對不應該在這時候說的……但是,我決定告訴你,我不用說替我保密的話,我知道你一定做得到。”
“哦?周哥你要說什麼?”
“我要說,中國海關總署緝私部周朗,感謝市民安明陽在俞意走私案件中的忘我獻身配合,我和我的同事將盡快收集證據將俞意歸案,祝小安和他的藍藍早日團聚。”
我身上的刀口拆線以後,徐醫生就走了。他臨走之前建議我把鍾雪霏送進戒毒所。
我跟鍾雪霏商量,當時她正坐在牀上,抱著雙腿,肩膀微微顫抖。傍晚的夕陽從窗外灑進來,輕飄飄的落在她消瘦的身體上。似乎那光線再強勁一點兒,都會將她壓垮。
我說完那些話的好半天,她才擡起視線,冷漠的看了我一眼,點了點頭。
我嘆了口氣,站起身說,“你先待著,我出去給你買點換洗的衣服和洗漱毛巾什麼的。明天一早我就帶你去。”
她側過臉看著白牆,恍若未聞。
我拉開門,走出來。
說實話,雖然鍾雪霏從一開始就對我很敵意,但是我卻認爲她確實是個好女孩。她和芙蓉花不同,芙蓉花那種女孩子,就是在我面前說出天花來,我也很難相信,更難關懷。我總覺得她滿嘴謊言,所以我對著她也是如此。而鍾雪霏,我的情敵,我卻莫名的敬重。
可能是因爲,她的愛情很純粹,沒有雜質,讓人不免敬仰。
也可能是因爲,我們共同愛著一個人。
我拎著一大堆東西開門進屋的時候,屋裡的情形嚇了我一跳。徐醫生整潔的房子已經亂的慘不忍睹,東西被扔得到處都是。
鍾雪霏抱著頭劇烈的顫抖縮在牆角,我急忙放下東西跑過去,剛想扶她就想起徐醫生的交代,轉身去找綁她的布條,結果這房子亂的我一時間什麼也找不到。
這時,腿卻被一把抱住,“安明陽,求求你,給我買點藥吧!求你了求你了我求求你了!我以後一定還你錢!我求你了!”
這是再次見到鍾雪霏後,她跟我說的第一句話,這些話被嘶啞的叫出來,那張仰起的臉,面容扭曲,淚水遍佈。
這……還是那個高傲矜持的漂亮女孩麼?
一時間,我對俞意的恨意成倍番漲!
我蹲下身,“鍾雪霏,你堅持一下,等我找布條——”
“安明陽!”鍾雪霏用力抓住我的前胸,“你讓我做什麼都行!求求你行行好吧,藥!藥!你快給我弄藥!”
徐醫生說犯毒癮的人都是沒理智的,我算是看到了。所以我什麼也沒說,用力扯開她,去找綁她的東西。
剛站起來,後腰就被鍾雪霏抱住,“不要走!不要走!明陽,明陽……不要走,你最好心了,你把藥給我……藥!藥啊!”
我扒開她的手,她大力的緊箍讓我腹部已經癒合的刀口鑽心的疼痛。我轉過身,“鍾雪——”脣被尖細的牙齒咬住,一股血腥流進嘴裡。
鍾雪霏纖細的胳膊抱著我的脖子,那骨頭硌的我生疼。
她瘋了……
我掐住她的下巴,把她的牙齒從我脣上移開。鍾雪霏瘦弱的身體好象蘊藏的巨大的爆發力,在我的禁錮裡拼命搖擺,我不得不用力把她按在牆上。她伸出手撕自己的衣服,我也快被她弄瘋了,“你別亂動!你又要幹什麼?!挺住鍾雪霏!一會兒就過去了!”
“明陽,我給你,我把自己給你,我跟你交換,我用身體交換!你可以上我,給我買藥就行!來,我全給你,你只要給我藥!你……”
我擡起手狠狠地抽了她一個耳光,“你說什麼?!你的堅持和意志力呢?你怎麼能這麼侮辱自己?你還是我認識的那個鍾雪霏麼?你忘了你多麼討厭我了?!”
“我不討厭你!不討厭!相信我,來啊,我很乾淨!真的真的!我不騙你,你試一下就知道了,我就要一包藥!一包就行!明陽,一包藥就行……”
我閉上眼睛,我不忍看那張容顏。
俞、意!
你就是被剁一萬刀,也不能償還犯下的罪孽!
這個女孩……我第一見到她,是在飛機上,她遞給我一張溼紙巾,笑容很輕透,她說:先生,你臉上有東西,擦一下吧。
那話語得體又大方。
她現在,不停的用她溼溼的嘴脣掃蕩我的臉,讓我心口很疼。
俞意,你毀了那麼一個純潔的、善良的、矜持的女孩子的靈魂。
我睜開眼睛,伸手捧住她的臉,“雪霏,你真的想跟我上牀麼?”
“藥!給我藥就行!快點!藥……”
“我不用跟你上牀,也可以給你去弄藥。但我要你說,你從未愛過解君雅,你討厭他。”
鍾雪霏嘎然停了叫聲,空白了幾秒,崩潰般的放聲痛哭,那眼睛卻尖銳地看著我——絕望而仇恨的眼神。
“君雅!君雅!……”她淒厲的叫著這兩個字,緊緊抱住我,一口咬在我的肩膀上,極其用力,我感覺一股熱流從肩上涌出。
我咬住牙,伸出手臂把骨瘦如柴的鐘雪霏摟在胸口,她顫抖得如同篩糠。整個房間是她幼獸一般壓抑的低叫:君雅……君雅……君雅……
那聲音……長久不散。
那天鍾雪霏毒癮過去之後,我對她說,“如果你不想去戒毒所的話,那就在家戒吧。”
她擡頭看著我,過了很久,說:“肩膀疼麼?”
我笑了笑,“先說好,我沒什麼好方法,就會一種——綁。”
“不要綁我,”鍾雪霏走到我面前,“如果我犯了,你抱緊我就行。安明陽……我好恨你!但是……你身上有君雅的味道……”
周朗一個勁兒告誡我,不要回北京,不要亂動,要安分的等他消息。
我欣然答應,這是客觀現實決定的。
一方面,我自從近期開了兩次腹部以後,發現身體狀態一直不好,老是眩暈乏力。另一方面,鍾雪霏的戒毒也正處於攻堅戰階段,我也不能離開。
鍾雪霏是因爲小藍而被俞意害的。所以,爲了藍精靈,我也要幫助鍾雪霏戒毒成功。如果這樣愛小藍的人被毀了,我和小藍怎能真正的心安理得的享受幸福呢。
相處一段日子下來,鍾雪霏偶爾也跟我聊聊天。
我才知道,當初俞意是找伊麗和鍾雪霏同時來纏我的,結果這位垂楊柳小姐根本對我視而不見。她一頭扎進藍精靈的夢幻中,沉迷不醒。
一個熱情如火,一個清涼如風。這兩款女人,俞意,你想的還真是全面又體貼。
而芙蓉花拿我的圖紙,也不是爲了什麼公司競標,只是想讓藍精靈認爲我出賣他而泄露圖紙,讓我們內部反目的。
有一天,鍾雪霏說:安明陽,伊麗可能是真的喜歡你,因爲當初,俞意想直接殺你或製造車禍,他那時已經找了人……是伊麗說玩人比殺人有意思,俞意才放棄最初的計劃。伊麗那個人,不關她利益的事,從來都不插手的,她……
我笑著擺手攔住她的話:不要說了。不感興趣的人,我懶得琢磨。
是的,這一切亂七八糟的東西我實在不想再想了。是非曲直,愛與不愛,真真假假,就讓那些過去。
很多時候,人與人之間不就是個利用麼?
比如,我利用周朗的信息和手段打擊俞意;同時,周朗也是利用我扮演俞意那差勁又衝動的情敵身份,讓他大意,才能這麼輕易的地進那所別墅製造干擾,助他的搭檔潛入。
我們都有自己的目的,沒什麼所謂的高尚或者齷齪。
我現在,只想知道小藍的情況,只想往前看。
鍾雪霏的大多數時間,總是坐在窗邊的藤椅上看風景。
我每天負責的就是買菜、做飯、擦地板、收拾房間、洗衣服……總之,就是一傭人。
我想起來曾經在醫院的那段時間,鍾雪霏一到病房就忙碌的身影,我那時蹭車享受了好久她的飯菜和服務。
生活真是他媽輪迴,這不就立馬兒報應了麼。
一天我在廚房做飯,正切菜呢,鍾雪霏走進來。
我急忙放下菜刀,“怎麼?現在不舒服?”
她忽然渾身顫抖起來高叫,“君雅!君雅!”我走過去抱住她,“我在這兒,在這兒。”
她癲狂的摟住我,“君雅!”
我閉上眼,“雪霏,我是君雅,你振作起來,快點好,我要你健康,你要堅強……”
懷裡的鐘雪霏突然停止了顫抖,我疑惑的低下頭,鍾雪霏衝我慘淡的笑了下,“安明陽,爲什麼我愛的不是你?”
我立馬兒放開她,“你剛纔裝的?!”
她哈哈大笑起來,“是啊,我裝的。安明陽,我輸給你心服口服。你真是個迷人的男人,讓人很容易愛上啊。可是我就是恨你,恨你!我恨死你了!”她撲過來拼命拍打我,“我恨你!”
她說著拿起一個盆向我身上沒頭沒腦的砸,“我恨你!君雅從來都沒抱過我!我恨死你了!爲什麼他愛的是你?爲什麼我現在連恨你都需要醞釀!爲什麼?!爲什麼你不死了呢?!俞意爲什麼沒殺了你?!爲什……”
我突然之間失聰了,她在我面前變成了無聲的動態畫面。我緩慢地開口:“你說什麼?我聽不見……”
第二天我從醫院出來的時候,太陽很刺眼,照得我莫名想吐。
回到住地,一進門,看到鍾雪霏依舊坐在窗邊,她聽到聲音轉回頭,“回來了?陪我下盤棋,行麼?”
我笑了笑,“……好。”
我們坐下來對弈,第一局要結束的時候,我說,“不下了,我得走了。這局……有機會的話,我們以後再下。”
“你去哪?”
“我要回北京了。”
“哦……還沒有分出勝負呢。”
“如果我死了,你就贏了。”
“你說什麼?!”
“如果你贏了,答應我,徹底戒毒,才能去找君雅,否則我饒不了你!我不希望陪在他身邊的,是個不健康的人!”
“明陽,你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小藍他……是個孤單的人,一直都少人疼愛。他有時侯說話很冷,但是雪霏,我告訴你,那些都不是他的真心。他是個淘氣鬼,喜歡說反話,他內心很熱……真的。如果你愛他,就要完全的包容他,給他溫暖,知道麼?”
“我是說你要死了,什麼意思?”
“哦……這個啊,我腦子發現了腫瘤,就這樣。”
“……什麼?”
“所以,我要回北京,我要去看他。”
“你……”
“順便做手術,如果我手術成功,君雅我是不會讓給你的。”
我擡起頭,看到鍾雪霏微皺著雙眉看著我,“安明陽,你這種安排還真是又自私又無恥!你把我當成你們愛情的候補隊員嗎?!”
“不,你不是我們愛情的候補,我和小藍的愛情,絕無僅有,無需候補。我……只把你當成小藍的候補溫暖,就這樣。如果我不在了,我希望有個愛他的人,全身心地照顧好他,呵呵呵……”
“安、明、陽!”
鍾雪霏“嗖”的站起身,握緊了雙拳,“你真該立刻死了!”
“呵呵,借你吉言。”
我拎著箱子走到樓下的時候,忽然聽到身後急急的跑步聲,轉過頭,就看到一個人影從樓裡衝出來。
那速度倍兒快,還沒等我看清,懷中就撲進一個人,大力的抱住我。
“安明陽,”鍾雪霏擡起頭,看著驚詫的我,“一直都是你在我需要的時候擁抱我,現在,我還給你!從此我跟你們兩不相欠!”
“我們?”
“是!你的小藍……你自己去溫暖,我不要這候補溫暖的席位!
呵呵呵……那個教練,眼中只有你這麼一個隊員,你離隊了。他肯定連比賽也不要了,怎會想起來什麼候補?
安明陽,你要不想讓他結束比賽生涯,就好好活著,陪他打全場!”
“鍾雪霏……”
“呵呵,”鍾雪霏踮起腳,兩片柔軟的脣溫柔的貼上我。
片刻之後,她鬆開摟著我的手,向後退了一步,微笑,“我的吻,送給了情敵和愛人……我的初戀真完整。”
她轉過身,“別了,安明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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