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南邊在黃昏時熱鬧起來。這次圍獵收獲頗豐,大家圍在那里說說笑笑分獵物,連三叔最喜歡干這種分東西的事,樂呵呵跑來幫大家分。
蘇換也活潑起來,霍安一回來她就底氣十足,笑瞇瞇地去摸摸死山鹿的角,又扯扯死山雞的尾巴。霍安不參與分獵物,也不阻止蘇換到處摸,他只是站在一邊看著她跳來跳去,問這問那。
有個鄰村的老獵戶向連三叔夸贊,霍安打獵是高手。
連三叔很是驕傲,那是,寶豐和霍安,一文一武,是桃花村最有出息的兩個后生。
他抬起頭來找霍安,發現霍安正站在一旁,看蘇換跳來蹦去。唉唷,那漂亮小姑娘,他現在一看就頭疼,想了想,于是去招呼霍安。
霍安聽話地跟著他走到一邊。
連三叔小聲道,“霍安,給你堂妹說門親事吧。”
霍安怔住。
連三叔說,“女孩子大了,你們兄妹倆這么住著,也不太好,畢竟不是親兄妹,村里人說三道四,以后對你妹子的名聲不好。”
霍安面色微沉。他感覺,蘇換一定又鬧了妖蛾子。
連三叔嘆口氣,“其實你妹子性子挺好,就是……唉,總之你聽三叔的,趕緊的,幫她張羅一門正正經經的親事,把她嫁了,對你好,對她也好。”
說完,他匆匆走開了。
蘇換轉過頭來,不見霍安,四處一望,發現連三叔正遠遠地和霍安說話,頓時心里一沉。慘了,霍安今晚要和她談心了。
分好獵物,天已將黑。
霍安拖著獵物,帶著達達和小二,陪著蘇換去寶豐家拿她的衣服。蘇換偷眼看他沉靜的側面,只想他怎么不好奇為什么她衣服放在寶豐家吶。
寶豐爹娘對霍安很客氣,留他們兄妹倆吃晚飯。
寶豐對霍安說,“霍安,你們留下來吃晚飯吧。吃過飯,我有些事要與你講。”
蘇換兩眼望腳尖,抿著嘴不敢說話。
吃過飯,寶豐爹娘收拾碗筷,寶豐招呼霍安去后院,蘇換正糾結她要不要跟去,寶豐轉過頭喊她,“小四,你也來。”
她趕緊跑過去了。也好,反正都要向霍安坦白。
三人坐下來。小二和達達跑過來,靠在蘇換腳邊,求撫摸。
寶豐先將事情前后仔細講了一遍。
蘇換默不作聲摸狗,偷偷去瞄霍安的臉色。
寶豐是個頭腦很冷靜的人,他講清楚事情經過后說,“霍安,小四,下午我去馬家凹打聽過馬二元的老底。馬家是馬家凹的第一大戶。二十年前,馬家兩兄弟跑到北方落草為寇,靠搶劫起家,后來不知怎么做起了藥材生意,十年前回到慶余城,洗白身份,開了三家大藥莊子,又陸續買下些貨運船跑運輸,生意越做越大。或是罪孽太重,五年前,馬家老大死于橫禍,在一次押船途中船毀人亡,留下一個獨子,就是馬二元,因他名字中有二,人稱二爺。”
“如今,馬家產業由馬老二掌管,但馬老二只有兩個女兒,因此,馬家產業唯一繼承人,只會是馬二元。”
他歇口氣,繼續道,“再說馬二元其人,從小驕縱跋扈,少年時便豢養打手尋花問柳,如今更是好色成性無惡不作,前不久玷污了一名佃戶之妻,令其含憤自盡,惹上了官司。因其是家中唯一男丁,馬老二拿錢去安撫了。但出了這事,馬老二暴跳如雷,馬二元有所收斂,因為如今馬家的當家人,還是馬老二。”
霍安一直默默聽著,面目非常平靜。
寶豐看一眼蘇換,“霍安,照馬二元的稟性,看上了必定要想法弄到手,丟掉的面子也必定要想法找回來。所以,你們一定要小心。”
蘇換又開始揪自己的頭發,她好煩吶,才過了幾天清靜日子啊,躲過一個二世祖結果又招上另一個。不過這馬二元不過是家中有錢,他們不曉得,徐承毓那二世祖才真正棘手,家中不僅有錢,還有權。
她要怎么辦?她要怎么辦?
留下來,連累霍安?不留下,回去嫁給徐承毓?
哦,最近一個月,她想死的時候好多吶。
正糾結痛苦,忽然霍安伸出手,揪下她扯頭發的爪子,還撫了撫她頭頂亂七八糟的頭發,像摸一只不安的小狗。
蘇換有點尷尬。
寶豐輕輕咳一聲,“霍安,我總覺得,這世上的事,不一定要硬碰硬,不如你帶著小四,先出去避段時日。”
蘇換猛然抬起頭,慌慌張張看霍安一眼。這怎么可能,她又不是霍安真正的堂妹。還有,她現在就在避風頭好不好?
霍安沉默,不知在想什么。
寶豐道,“我家在覲州有個親戚,你們可以去落落腳。我和我爹娘商量過,他們都贊成你們出去避一段時日。連三叔也找我娘說過,叫我娘托覲州的親戚,幫小四在覲州說一門親事。你們不要怪連三叔,他也是好心,他是村長,總不希望村里有人出事。”
他頓了頓,柔聲道,“霍安,我認字讀書,說來全是你娘教的,我很感謝你們。我的想法也不一定對,我也知道你其實是有本事的人,只是你總不能時時刻刻都將小四帶在身邊。”
霍安從懷里掏了一只炭條來,在桌子上寫:“謝謝你。我想想。”
然后,他站起來,向寶豐點點頭。蘇換慌慌張張站起來,跟在他后面走。
回家的路上,蘇換一點也不歡躍,提著一盞燈,無精打采,越走越慢。
霍安拖著獵物在前面走。
終于,蘇換停下來,深吸一口氣,“霍安,我還是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