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潮不理他,笑著看七絕的表現,七絕以為又是肉那樣好吃,沒想到滑下喉嚨麻麻辣辣,頓時苦著一張小臉兒,吐又吐不出來,只好伸出舌頭來,那樣子真是象極了鳳柒。愛睍莼璩
雁潮笑著揉七絕的腦袋,這樣熟悉的動作曾是尹鳳書經常對他做的,也不過幾個月,現在倒換他來做,真是世事無常呀!
“雁潮,你看!”
不用看雁潮已經隱隱聽到潮汐的呼吸聲,豪邁粗狂壯烈!
但見水天相接之處,出現了一條細細的銀線,轉眼間銀線已經變成一條白練,越來越近。那呼吸聲也越來越大猶如悶雷似地滾來。潮頭臨近,銀浪雪花翻卷,猶如野馬奔騰,滄海橫流,萬頃波濤,起疊成冰山雪峰,明明站的夠遠,可還是害怕的后退,恐那潮頭下一瞬就把自己撲倒卷入。
饒是這樣,潮水揚起銀色暴雨,沖向天際,似天女散花遍開月下,令人蕩氣回腸。
七絕開始極害怕,摟著雁潮的腰,把頭扎在他懷里,后來似乎就不怕了,頭蹭著雁潮的脖子斜著身子看那潮汐,似也被整場景震撼,微微張著嘴。
這樣的水,這樣的聲音怎么就這么熟悉?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隨波千萬里,何處春江無月明!”是誰,誰在念,一個一個字像釘進了腦子里,通紅的鮮血和白色的腦漿子飛濺,模糊在眼膜上。
好痛,好可怕,誰來救救我!
巨大的潮聲掩蓋了七絕的叫喊,雁潮的心神又給那雄壯的景觀攝去根本沒有注意七絕的不對勁。
“啊。”七絕瘋狂的嚎叫著,掙脫了雁潮奔著潮水沖過去。
“誰,誰在那里?你為什么要給我腦袋里釘針?”
“絕。“
“柒哥。“
雁潮和老花幾乎是同時躍起沖過去,可那潮頭幾乎是一瞬就把七絕卷過去,拋起來,似一滴水,一片浪,要消融在浪潮張開的大嘴里。
“不。”雁潮狂叫,他雙掌運力企圖劈斬開水障,卻被那鋪天蓋地的呼嘯攔腰卷住。雁潮真氣反噬,噴出一口鮮血,身子晃了幾晃,似一片枯葉隨波逐流。
“雁潮,你挺住,能不能再來一掌,往那個豁口劈,我要躍上潮頭。”
“好。”雁潮穩(wěn)住身形,奮力在水里站穩(wěn)全力一擊,果然那滔天的巨浪旋開一道縫子,老花一個起落,直沖上云霄,他伸臂抱住潮頭上的七絕,借“返頭潮”之力,一躍往下,堪堪落在水里,雁潮忙拖著他爬上堤岸,這一切發(fā)生的太快,幾乎是電光火石間,把濕透昏迷的七絕抱在懷里,雁潮都覺得像做了個噩夢。
此時那潮汐漸漸退去,江上嘩嘩吞吐著細浪,在月光下翻卷一蓬蓬銀花,溫柔的如姣好的淑女,可就是這個淑女差點要了三個人的性命。
回家后七絕一直高熱,渾身簌簌發(fā)抖,老花自責的想捅自己一刀子,雁潮還算鎮(zhèn)靜,讓老花去請大夫,自己給七絕換了干衣服灌了姜湯在床邊守著。
七絕昏迷了三天。
這三天里,雁潮一動不動守在床邊,不吃不喝。老花幾次讓他去睡會兒,他都搖頭拒絕,最后一次他把頭靠在老花身上:“老花,我真不能失去他。”
情深到此別人還能說什么,老花無語,總希望老天是眷顧的,讓他們得以相守相伴。
夜幕又降臨了人間,凌霄花向上攀爬的枝梗上一輪白生生的毛月亮,倒像是被那片濃翠托起一樣。雁潮順手點亮了燈花,淡淡的光盈在眼里,靜靜流淌一片暖意。
“雁潮,雁潮。”
“嗯。”雁潮應著,回頭尋找老花的身影,卻哪里也沒有看到,才想起老花去買吃的,自己是幻聽了。
“雁潮,雁潮。”
又是低低的呼喚,雖然微弱,但是字字清晰。
蠟燭爆出燈花,雁潮遲疑的看了看床上。
“雁潮。”
這一次雁潮十分確定的看到床上的人張開嘴從里面吐出天籟般的聲音,他呆呆的站著,幾乎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雁潮。”
sp;這次叫的要清晰的多,雁潮忙撲過去,拉著七絕的手“絕,你,你叫我,我在,我在。”
床上的人睜開眼睛,看看他,然后說:“水。”
“水,好,水,我馬上去倒。”雁潮腳下一絆,身子磕在桌子上,他也不覺得疼,倒了水小心的把七絕扶起來,杯子貼著他的唇讓汨汨的水流滋潤干涸的唇瓣兒。
“我回來了。”老花推門而入,發(fā)現七絕正在喝水,頓時眼里有了喜悅,把手里的東西放在桌子上走到床前叫柒哥。
七絕淺色的眼睛望著他,似乎有些害怕,把臉埋進雁潮臂彎里。
雁潮拽住他:“絕,你認識他是誰嗎?”
老花疑惑的看看雁潮心說:“壞了,雁潮也傻了。”
七絕仰著尖尖的下巴,淺色的眸子水潤晶亮,他搖搖頭,又往雁潮懷里鉆,嘴里一直叫“雁潮。”
“他,他在叫你?”
“嗯。”
“他不認識我,但他認識你?”
“嗯。”
“是真的嗎?來,雁潮,掐我下兒,看我是不是做夢?”
“嗯。”雁潮捏著老花另一邊沒戴面具的臉狠勁兒一捏,老花嗷的叫了一聲,蹦起來老高。
“痛,痛,我不是做夢,真的,我壞事兒辦好了,柒哥認人兒了。”老花激動的伸開胳膊抱雁潮,還高興的在雁潮臉上吧唧了一口,雁潮也高興,任他胡鬧,倒是七絕不高興了,他一口就咬在老花的胳膊上,力道不大,但是把老花嚇一跳。
“他現在到底是個什么情形,用不用接蘭舟給他看看?”老花興奮過后還是有點擔憂。
“先不用了,蘭舟來勢必驚動小橋,我還是不太希望他知道我們的太多事情。”
“嗯,也行,不過雁潮我真要走了,我接到消息說近來無名山莊異動,我要去看看。”
“去吧,老花,我自己可以的,不過你要小心,葉長水的私生子明微雨陰狠毒辣,頗有小橋之風,你要提防此人。”
“放心,你也要好好照顧柒哥。”
“好,我們先吃飯,餓死了。”
轉眼入了秋,一場秋霜之后小院里一叢叢菊?花迎風招展燦爛炫目。雁潮正擼著袖子抽絲瓜架子,七絕在一邊守著小籃子剝豆莢。
雁潮站直身子擦擦汗,目光癡迷的盯著自己的心上人。
秋陽下的七絕穿著一件淺色袍子,黑發(fā)垂散在如玉的臉龐上,密匝匝的睫毛染著陽光的金色,卷翹欲飛,形狀姣好的唇瓣流轉淺淺的瑩潤色澤,似一朵鮮艷欲滴的白菊,美得不似凡間所有。
七絕感受到雁潮眼光里的熱烈,抬頭展顏一笑,一口編貝似的牙齒炫目閃亮。
雁潮放下手里的活計,長腿一跨,走過來一個吻落在美人光潔的額頭上。
“絕,剝豆子辛苦不辛苦?”
七絕搖搖頭舉著手里的豆子給雁潮看,雁潮一看哭笑不得,大美人把豆子全扔在地上,豆莢皮全放在籃子里。
雁潮把豆子一顆顆撿起來,豆莢皮倒掉,把豆子放回籃子里,像教小孩一樣耐心的教他:“這是皮,這是豆,我們吃豆子,不要皮,豆子給絕熬紅豆湯,磨成豆沙餡滾湯圓,做紅豆糯米團子,知道嗎?”
“紅豆生南國,春來發(fā)幾枝。愿君多采擷,此物最相思。”七絕歪著頭脆生生的背出詩來。
雁潮無力的撫額,自那日他和老花合力把七絕從潮水里搶回來,他昏迷醒來后就認得了自己,甚至還能叫出名字,可是別人一概不認,他整個人干凈純潔的像一張白紙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會,雁潮就從說話開始教起,七絕學什么倒是很快,就是孤僻,粘雁潮粘的緊,一刻也不能離開。
慢慢的說話溜妥了,雁潮就發(fā)現一件很奇怪的事情,雁潮教他什么也許學不會,但偶爾就會蹦出一些雁潮不會的東西。比如院中桔花剛開時,他負手站立在院子里,道:“想不到這等尋常小院兒也有大喬、錦云、獅子這樣珍稀品種,怪哉!”雁潮正拎著一桶水,差點全撒地上,那時候太陽初升,桔花上的露珠還未散去
,七絕浴著朝陽,神情淡然,雁潮以為那里站的是他的大叔,他夢幻般一步步上前,七絕看著他,就笑了:“雁潮,我要拉粑粑。”雁潮一個跟頭栽進了桔花從里,看著眼前金星飛舞,他覺得自己瘋了。
還有一次雁潮在月下舞刀,掬艷并未出鞘,只隱隱在夜里閃爍流光,七絕趿著鞋子出來,看了一眼道:“你這招不對,氣走肋下再揮臂出刀就是一個大大的空門,只要抓住機會,就是個小孩子也可以制住你。”
雁潮像看鬼一樣看著他,他就迷瞪瞪對著院子里的水缸撩衣服撒尿,雁潮顧不得震撼,大聲叫:“我的祖宗,那水是拿來洗臉洗澡的。”七絕根本不管,撒完尿還抖抖鳥兒,趿著鞋回屋了,以后無論雁潮怎么逗他哄他他都說不上任何武功套路。
最后雁潮總覺出經驗,他這是偶爾爆發(fā),可能過去的很多東西都潛藏在他記憶深處,有時候就能想起一點點,對于這一點點雁潮又是喜又是憂,喜的是他或許中有一天會全部想起來,憂的是他到時還會像現在這樣依賴自己嗎?
“雁大哥,我來給你送米了。”籬笆外一個十五六歲的后生扛著一袋米喊道,打斷了雁潮的沉思。
“謝謝你,小有哥,快進來,喝口水歇歇。”雁潮忙扔了手里的豆子,起身去接米。
“小有,喝水。”七絕看見小有似乎很高興,叫了他一句就抿嘴笑。
小有的臉騰的就紅了,手心里也冒了汗,他結結巴巴道:“不,不不渴。”
雁潮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兒,自從在這里住下,雖不大和外人打交道,但總也有相熟的幾戶人家,比如這屠夫大娘家,大娘的三個兒子有兩個成了親,這個小有最小,平日里大娘差遣他幫著雁潮買買米砍砍柴種種菜,七絕漸漸和他熟了,好像很喜歡和他玩耍似的,不過兩個人在一起卻不大說話,都是大眼瞪小眼,咧嘴笑哈哈,雁潮明明告訴自己不能吃這小毛孩子的醋,可是總不能控制自己。
七絕拉著小有的衣襟,讓他看自己剝豆子,還說:“紅豆,團子,湯圓。”
“絕哥哥是想吃紅豆湯圓了嗎?我回家讓我娘給你包。”
“不用麻煩了,他說著玩的。小有哥,這是給你的米錢。”雁潮遞給小有一塊兒碎銀子明顯的是要逐客。
“啊,雁大哥,用不了這么多一袋米不值這些。”
“多余的就去買點彩線胭脂花粉,送給你喜歡的姑娘,你這再過兩年就好成親了,總不能再讓大娘操心。”
小有不好意思的撓撓頭道:“還早著來,您和絕哥哥都還沒成親。”
“我們?絕他這樣一輩子是不能離開我的。”雁潮的眼里有小有似懂非懂的款款深情。
“雁大哥,你們兄弟兩個感情真好。”
“嗯,小有,回家給我向大娘問好。”雁潮拍拍小有的肩膀意思是兄弟你應該走了。
“絕哥哥,我走了,下次給你帶好吃的。”小有站起來要走,七絕不舍的抓著他的手,只短短的一瞬,雁潮馬上把七絕的手抓到自己手里:“別鬧,小有家里還有很多活兒要干呢,下次再陪你玩兒。”
“嗯,我走了,再見雁大哥,絕哥哥再見。”小有踏出竹籬笆,心卻留下來,手里總像是有一只滑膩膩的小手,揮不去忘不掉。
雁潮保持著黑臉的狀態(tài)一直到吃晚飯的時候。
七絕很乖的扒自己碗里的米飯,不敢再像以前那樣去雁潮嘴里搶食物,對,這也是那次昏迷醒來后的癥候,總喜歡吃雁潮嘴里的東西,惹得雁潮每次都被啃的上火,又不得發(fā)泄,只能生憋著,愣生生的憋出一臉的疙瘩。
七絕從長睫毛底下偷偷的看雁潮狠狠咬斷一塊兒芥蘭,看著碧綠的蔬菜在雁潮的紅唇中顫動,他老毛病又犯了,抻過頭就去咬雁潮嘴里的---蔬菜。
雁某人正在不爽中,見某人自己送上門兒哪還能客氣,雁潮長臂一伸把桌子上的飯碗等全掃在地上,他欺身把七絕壓在桌子上,惡狠狠兇巴巴**辣的就吻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