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博剛走入馬丹維爾的那家酒店,大家就開始大笑。如此說來,薩博這個人肯定非常滑稽啦?這可是個不喜歡神父的人呢?是啊!不喜歡!的的確確不喜歡!這個傢伙恨不得把他們一口一個吞下去。
薩博,木匠師傅,在馬丹維爾代表著激進派。他長得瘦高個兒,兩隻狡詐的灰眼睛,頭髮老貼在臉上。他用怪里怪氣的腔調說:
“我們的神父酒狂。”
他老是開玩笑地說:
“這一位在櫃檯上把他的天主吞下去。”
神父非常怕他,原因是他的玩笑話使他無法得到支持者。瑪裡蒂姆神父是一位政治家,善於玩弄手段。他們之間秘密的、激烈的、持續(xù)不斷地鬥爭,已經(jīng)持續(xù)了十年。
薩博是村議會議員。民衆(zhòng)相信他能當上村長,對教會說來那絕對是一個徹底的失敗。
選舉馬上要舉行。馬丹維爾的教會派很憂慮。一天早上,本堂神父出發(fā)到魯昂去了,他告訴他的女傭人,他去看總主教。
兩天以後他回來了。他喜氣洋洋,甚是得意。到了第二天,大家都知道教堂的聖壇要整修翻新,總主教大人付出了六百法郎的修繕費。
全部樅木的舊神職禱告席都要拆掉,換成橡樹心木的。
薩博苦苦一笑。
第二天他們出門在村裡遇到鄰居,鄰居全都開玩笑地問他:
“教堂的聖壇是不是由你設?”
他沒法回答,但是生起氣來,生得很大。
那些狡猾的人補充說:
“這樁活兒很好,至少可賺二三百法郎。”
泰奧迪爾?薩博再也睡不著了。從古至今,當?shù)剡€沒一個木匠接過這樣的買賣,後來又有了新傳聞。人們在低聲地說,這樁活兒要交給外村的人去幹。
薩博聽到了風聲,他在天黑的時候到本堂神父的住宅去。女傭人告訴他說神父在教堂裡。他就到教堂去了。
兩個許願終身侍奉聖母的姑娘,爬到椅子上,在聖體周圍放上了一束束花。
他吞吞吐吐地說:
“您好,神父先生。”
瑪裡神父回答:
“你好,木匠先生。”
薩博驚慌失措,頓時語塞,過一會兒後他才說:
“您在做準備。”
瑪裡神父回答:
“是呀,聖馬利亞就要到了。”
薩博又說:
“這個,這個……”
接著他又結結巴巴地說:
“我是到此接活兒的。”
本堂神父面現(xiàn)驚訝之色。他問:
“什麼活兒?”
薩博心底發(fā)慌,低聲說:
“要接人乾的活兒。”
神父直盯著他說:
“您是想談談修繕一事嗎?”
“是的,神父先生。”
長老於是把兩手放在大肚上,似乎因爲驚訝,頓時愣住了。過了好半天神父才又吞吞吐吐地說:
“您……您……您,薩博……來向我提這個要求……您……我的堂區(qū)裡惟一的一個不信神的人……這會成爲一件醜事,一件人所共知的醜事。”
他停了幾秒鐘,喘了喘氣,這才用比較平靜的口氣繼續(xù)說:
“我知道您看見把如此重要的一件工作交給領導堂區(qū)的木匠去幹,心裡非常難過。但是我別無他法,除非……不行,這辦不到……您決不會同意的;您不同意,就肯定不行。”
他問道:
“您需要什麼?儘管說吧。”
神父用堅定的語氣回答:
“我需要公開的保證。”
薩博低聲說:
“我此時不說。大概我們可以談好的。”
本堂神父說:
“您必須在下個禮拜日做彌撒時公開領聖體。”
木匠感到自己的臉已經(jīng)白了。問道:
“那些長凳是否也需要修理?”
長老非常肯定地回答:
“是的,不過需要晚一步再修。”
薩博說:
“我此刻不說,我肯定不是個不可悔改的人,我對宗教的確忠誠。使我感到不舒服的是那些儀式,但是既然如此,我肯定不會頑固到底。”
本堂神父看到自己獲勝,忽然變得和藹可親:
“好極了,聽見了嗎?”
薩博不自在地問道:
“有沒有辦法把這次領聖體稍稍向後推遲幾天嗎?”
但是神父又變得嚴肅了。
木匠很激動地問:
“您在哪個地方幹這件事。”
“當然……要在懺悔室。”
“在那邊角落裡的那個箱子裡嗎?不過,你的要求對我不合適。”
“爲什麼?”
“因爲……我對它不習慣。並且我的耳朵有點聾。”
神父又顯得很隨和地說:
“好吧!到我家去。您看怎樣?”
“就這樣定了。”
第二天,薩博一整天無法平靜,他就如同要去拔牙齒一樣有點兒心慌。
他一干完活兒就朝神父家走去。本堂神父在花園裡等他,看上去非常得意,大笑著迎著他走過來。
“好,好!真沒想到。請進,請進,薩博先生,放心,不會把您吃掉。”
薩博先生走進屋。他語無倫次地說:
“假如您不反對,我希望把咱們這件小事馬上辦掉。”
本堂神父回答:
“我聽侯你的吩咐。”
頓了一下,神父又說:
“我的孩子,既然您似乎不太懂,那就讓我來問您,我們按照天主的訓誡的次序一個接著一個地來。聽我仔細地說,不要慌張。要老實地說,不要講得太多。
汝應敬一神,
愛之以誠意。
“您是否曾經(jīng)如愛天主那樣愛過什麼人或什麼東西?您是不是全心全意,以您所有愛的力量愛天主?”
薩博費力地回答:
“不,啊,不,神父先生。我盡一切可能地愛天主,這個——是的——我十分愛他。如果說我不愛自己孩子,不,我不能夠說。假如說不得不在他們和天主中間選擇,這我沒法說。如果說爲了愛天主必須損失一百法郎,這個我沒法說。”
神父嚴肅地說:
“應該愛他勝過愛一切。”
薩博滿懷誠意地宣佈:
“我將盡我所能,神父先生。”
瑪裡蒂姆長老接著說下去:
“天主不可罵,
他物也如斯。
你是否曾有時說過瀆神的話?”
“沒有。啊!這個可沒有,——我一向就不說褻瀆神的話。有時,在氣頭上,我有時也說他奶奶的天主!不過我從來不說瀆神的話。”
神父大喝道:
“這就是瀆神的話。”
接著又嚴肅地說:“以後不要再說了。”他繼續(xù)說下去:
“主日勿做工
專心事天主
您在禮拜日做什麼?”
這次薩博搔搔耳朵,說:
“神父先生,我在家裡……侍奉他。我禮拜日干活兒……”
本堂神父打斷他,充滿寬宏大量地說:
“我理解,您以後能改好的。下面有條訓誡我念下去:
人財不可奪,
計取也勿行。
您是否是曾經(jīng)用某種手段騙取別人的錢財?”
這下他生氣了:
“絕對沒有。”
本堂神父又嚴肅地說下去:
“騙取一個蘇也就構成盜竊罪。日後不可再幹。
妄證不可言
謊語最應棄。
你是否曾說過謊?”
“沒有,這個沒有。”
神父說:
“日後更要檢點些。”
接著他說:“
若非夫婦間
宜永忌。
您是否曾想要或佔有除您妻子以外的其他女人?”
薩博真誠地喊起來:
“這個沒有過,神父先生。我對可憐的妻子,進行欺騙!不!不!絲毫也沒有,不管是在思想上還是在行動上都沒有過。”
他接著沉默了幾分鐘,然後似乎心裡產生了某種懷疑一樣,低聲說:
“我進城去,要說我始終沒有?爲了笑笑,既然我已付了錢,那就神不知鬼不覺了。”
本堂神父沒有再堅持,赦免了他的罪。
薩博承包了聖壇的修繕工作,他每個月都要領聖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