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崢因慣性倒地時, 黑市王牌正根據之前林崢的攻擊模式做著躲避——退上幾步,緊接著往外側一側,就能避開林崢接下來的攻擊——黃芪的闖入打亂了王牌接下來的動作。
女人撲上林崢的后背, 王牌止住了自己后退的動作, 等黃芪被林崢壓在身下時, 他沖了上來。被手套包裹著的五指成爪下勾, 林崢的舌尖還停在黃芪眼角, 黑市抓著林崢的肩膀把他掀了出去。
一口氣做完整個動作,王牌低頭看見毫發無傷的黃芪一時愣住。
黃芪和王牌視線接觸也是一愣。王牌沒有立刻不去追林崢,也不馬上攻擊攻擊, 使他之前掀翻林崢的動作像是為了救黃芪一般。
聯系之前王牌只躲閃不攻擊,他或許真的是為了救黃芪才主動出擊。
可如果是這樣, 更早些時候, 他為什么要重傷林崢呢?
黃芪沒去細想, 愣怔只是一瞬。瞬間之后,黃芪和王牌同一時間動了。
終于在六米范圍內, 黃芪咬牙刺出異能,王牌飛速向后退去。
黃芪狀態糟糕,異能釋放速度連平時的一半都不到,一個眨眼間,王牌已經退到了六米范圍的邊緣, 黃芪的異能沒能追上他。
但王牌身后, 林崢撲了上來。
依然是直愣愣的沖撞式攻擊, 黑市王牌察覺了背后的動靜, 在后撤的同時往旁邊移動。高速移動中方向改變困難, 王牌反應足夠及時,但還是被林崢掃到了。
王牌后退的動作被阻了一阻。
黃芪慢悠悠的異能總算碰到了他。
然而也僅僅只是碰到而已, 黑市王牌逃出了她的異能范圍。
這回林崢沒有再撲到地上,指尖沾了沾地面,調整了重心就站穩了。他轉過身,擋在黃芪面前,和黑市王牌對峙。
雖然仍是橫沖直撞,但和片刻前相比,林崢似乎恢復了些神智。
異能的動用耗光了黃芪的體力,她從地上撐起身子,卻是無論如何都沒力氣站起來了。
衣服都能替換,黃芪的異能要接觸到皮膚才保險,黑市王牌暴露出的皮膚不多,女人瞄準的是他的腦袋,而在他滿是膿水與傷口的腦袋上最好瞄準的,是他那雙無神的眼睛。
黑市王牌抬手捂住了被黃芪異能接觸的左眼。
低等喪尸源源不斷的涌來,衛川被困脫身不能。黃芪癱坐在地上失去行動力,林崢和黑市王牌對峙著。
火焰燃燒,黑煙翻滾,畫面在流動中呈現出凝固的狀態。
凝固的狀態被遠處傳來的異能波動打破。那股霸道的力量讓地面為之震顫,黃芪和林崢感受到了地面的震動,但因為狀態問題,沒能察覺異能波動。黑市王牌察覺到了,衛川也察覺到了,那股異能他認識,是蜀脂。
來的人不止蜀脂一個,但她的異能波動最強勁,把其他人的全壓了下去。
衛川心里既喜且憂,蜀脂的到來無疑會為他們提供強大的助力,但林崢現在的狀態不適合被人看見。
從軍之后衛川接觸到了許多有關地上的文件,他清楚的知道林崢在地上是怎樣一個存在,他的喪尸化會引起軒然大波。
黑市王牌動了,他沖向林崢,林崢當面迎上。王牌在兩人將要相撞的時候側身一閃,擦肩而過的瞬間嘴唇飛快嚅動,在人類聽來嘶啞難辨的聲音在喪尸耳中很好辨認。黑市王牌說的是:“你想被別人看見你現在的樣子嗎?”
“不想的話,跟我走。”
林崢的動作停頓了,如果仔細看的話,會發現他身上的青色稍微淺了些。
黑市王牌完全不給林崢猶豫的時間,直接就著前沖的勢頭往遠處跑去。
林崢看了眼黃芪,喪尸猩紅的眸子里,交替著的暴虐和麻木是那么鮮明,唯獨沒有屬于人類的感情。
黃芪不明白他想要表達什么,林崢的視線讓她忍不住瑟縮了下。
女人難以自制的流露出的恐懼使得林崢往后退了一步。
如果按黃芪寫小說的調調,她應當為自己不自覺的動作感到愧疚,喪尸化的林崢則會感到自己受到了傷害。
事實上并沒有。
兩人都不是那么脆弱敏感的家伙,也深知對方不是。
林崢追著王牌走了。
眼睜睜的看著男人離開,黃芪奇異的沒有感到任何不安。
隨著王牌的退走,低級喪尸不再一波波涌上來。
蜀脂到達的時候,正看見衛川半拖半抱的把黃芪從地上拉起來。
這是蜀脂第一次看見這么狼狽的黃芪,上次在大廈中,黃芪雖然消耗很大,甚至從樓上掉了下去,但絕對沒有這次看上去慘。
連自己站立都做不到的女人身上氣勢凜然,火焰之中,女人身上的硝煙味滿得要溢出來。扶著她的衛川也不逞多讓。渾身是血的兩個人站在喪尸堆里,周身氣場幾乎讓人想要退避三尺。
蜀脂身后的一群人都被震懾,唯獨姑娘如常的靠近:“出什么事了?”
姑娘是感受到衛川的異能波動才趕過來的,戰斗已經結束,她連掃尾都沒看到,自然要問這么一句。
但蜀脂對發生的事情并非一無所知。
地上人基地收留秦鷲一行人自然會有人向蜀脂匯報,林崢的出現更是被著重強調了,至于黃芪,只是小心翼翼的提到了一筆。
半年的歷練,蜀脂的心態早已不同往日,接到林崢的消息,心里澀澀的疼了疼,情緒低落了那么會兒,卻是沒了別的想法。底下的人顧忌她的情緒沒怎么提到黃芪,她也就假裝沒看見。蜀脂在意的是秦鷲一行人的情況,一起戰斗過,她清楚的知道那群人的戰斗力有多強悍,落到那樣的慘狀實在讓人詫異。
死了那么多人,事情絕對瞞不住,又想讓地上人幫忙留意衛川的消息,秦鷲大大方方的把事情的經過說了出來,只隱去了黑市和煙狼恩怨,以及黑市首領與衛川的關系。蜀脂于是知道了黑市的詭異動向,以及衛川被抓走的消息。
合作過一次,又聊過一次天,蜀脂把衛川當半個朋友。朋友出事,姑娘當然要幫忙,她吩咐下屬密切注意黑市的動向以及衛川這個人。
在屬下還沒消息的時候,她竟然自己遇上了。
這不得不說是一種幸運。
地上人都見證過死亡,黃芪和衛川滿身狼狽,但至少還活著。在滿地的喪尸間,地上人甚至覺得他們身上的傷已經算是輕的了。
火急火燎趕來時的焦躁在看見這樣的兩人后消去大半,蜀脂有很多話想問,但只是揮了揮手:“先去治療下。”
她是出去清剿喪尸的,隊伍里自然有治療系異能者。
被衛川扶著站了一會兒,黃芪感覺好多了。蜀脂那一揮手讓她愣了下,女人仿佛在年輕的姑娘身上看見了林崢的影子。蜀脂一舉一動間流露出一種不經意的沉穩霸氣,領導者的氣質已經在她身上顯露了出來。
半年不見,這個姑娘好像變了很多。
黑煙彌漫的濕地不是實施治療的好地方,衛川扶著黃芪往外走。
蜀脂指了指滿地的喪尸,問他們:“介意我把晶核取出來嗎?”
喪尸不是黃芪殺的,女人沒有發言權。衛川回答:“請隨意。”
衛川身上的傷都是和黑市火系異能者戰斗時留下的燒傷,火系異能者對燒傷的耐受度非常高,治療起來非常方便。
黃芪這邊則有些難辦,倒在傷口上的晶核制劑持續起著作用,傷口緩慢收攏,卻因為沒有做任何清潔工作,不僅裹進了雜物,還把褲腿的碎布片咬進了肉里。
治療系異能者無從下手:“我得把你的傷口切開。”
否則傷口愈合后內部會發炎,問題更加嚴重。
黃芪點點頭:“動手吧。”
“咬緊牙關,不要咬到舌頭。”沖在一線的治療系異能者也沒廢話,交代了句直接動手。
中年男性手起刀落,干脆的劃開了才長出的嫩肉。
黃芪咬著牙一聲沒吭,表情都沒變一下,身體卻是忍不住繃緊了。
一邊的衛川看不下去:“沒有麻藥嗎?”
黃芪腿上的傷口那么多,一個個切開消毒,怎么受得了。
異能者搖搖頭:“沒有。”
出任務的時候,隊員一旦受傷就會交到他們手里,等麻藥起效的時間足夠他們用治療手段把隊員們的疼痛減輕到可以忍受的范圍了——再說了,哪里會有愈合再切開這道工序。
治療系異能者想了想,也覺得讓一個姑娘硬挨著不是個事:“要不你打暈她吧?”
衛川望向黃芪,女人點了點頭。
衛川一掌劈在黃芪后頸,女人的視野剎那間黑了下去。
異能者指揮衛川:“扶住她。”然后繼續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的作業。
衛川扶著黃芪,十分不放心的伸手在她鼻子下面探了探。
異能者驚訝:“你不至于吧?”隨即也緊張起來,“沒出事吧?”
衛川放下手:“沒事。”
異能者聽出了他語氣中的心不在焉,不由看了衛川一眼。
衛川正看著黃芪的臉,目光復雜。
治療系異能者粗粗一瞥后收回視線,自然看不出衛川復雜目光中到底藏著什么情緒。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治療系異能者猜測衛川心里在想的不外乎是情情愛愛。
他猜錯了。
衛川目光復雜,腦子卻幾乎是木的,里面只有三個字——喪尸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