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跳出馬車,只見鮮血噴灑,兵器擊打聲清脆入耳,侍衛們和蒙面山賊們激烈交鋒,場面一片混亂,不時夾雜著“全部殺光!”的命令聲。
“身份證明帶了沒有?”
“隨身帶著。”
“那好,敵人人多,我們必須儘快突圍。”
在紛亂的場面中,蘇臻明拽著桑儀,反應敏捷,準確地避開無眼刀劍。
桑儀問:“怎麼會有山賊?”
“這一帶本來就常有山賊出沒。”
可是怎麼這麼巧……
忽然一人迎面刺來,蘇臻明及時閃過,懷中卻掉出一個東西,落在地上發出輕微的響聲。
那是什麼?她只隱約看見那是一個銅色的小圓盤,也沒多想,以爲他會拉著自己繼續跑。誰知蘇臻明竟然緊張起來,不顧刀劍無眼,急忙伸手去撿。
她著急地拉了他一把,“不要了!”
只聽“嗤”地一聲,蘇臻明的右臂被劃傷,涌出刺眼的鮮血,那東西也被劃了一道。可蘇臻明終於撿到它,緊緊握在手中,然後再次帶著桑儀往前。
就這樣,她匆忙上了馬,等她駕馬奔出……
“你怎麼也上來了?”這裡又不止一匹馬。而此刻蘇臻明正貼著她,與她共乘一騎逃命。
“我是個跛子……”他露出黯然表情,“不會騎馬。”
桑儀陰沉著臉,“不要裝了,我知道你會。”
明明是在狂奔的逃命途中,周圍還響著廝殺聲,馬車上的二人卻陷入了奇怪的沉默。
……
“唔,他們的首要保護目標是你,我只好跟緊你一點。”
事態緊急,桑儀決定不再追究這個問題。她握緊繮繩,開始全神貫注地駕馭以求儘快衝出敵人視線。
倒下的侍衛越來越多,勝利的山賊們紛紛追了上來。
山賊不應該是求財的麼?桑儀咬牙,不斷催促身下的馬快跑。而同時,一把匕首順勢滑到蘇臻明的手上。
桑儀不聲不響從腰間抽出一把匕首,“前面也有埋伏。”
蘇臻明語氣輕柔,“我看見了。”
前方撲來幾個蒙面人影,正在兩人準備拼命的時候,忽然一道血霧灑出,那空中的幾人全部從腰間截斷,變成兩截掉在了地上!
桑儀愕然,駕馬直接衝了過去。
這時身後的追喊聲也漸漸消失,最後只剩下呼呼的風聲迴盪在林間。
這是幻覺吧?
馬奔馳著,待到天色逐漸轉暗,兩人終於到了一個村落。在路上,人們神態安定地走著,一副生活平靜的模樣。
這時桑儀勒住馬停了下來。
“應該安全了吧?”
“嗯。”
“之前……是誰幫助我們?”
“唔,”蘇臻明頓了頓,微笑道:“我想我知道是誰。他大概是王爺派來保護你的。”
“你說誰?”
“他是個很有用處的人吶……說不定你也有需要他幫助的一天。”蘇臻明搖頭微笑著,自顧自下了馬,前去詢問幾個路人。片刻後他走回來,“還有三五日,就能到京城了。”
於是兩人一馬,踏上了前往敬王府的最後一段路程。
走在熙熙融融的大街上,桑儀牽著馬,融入人羣。
眼前是熟悉的街道,叫賣聲此起彼伏,她一路走著,身邊人聲漸少,取而代之的是成片的綠蔭紅花高牆大院。
沿著長長的院牆,最後在硃紅大門前停了下來。
從她站在附近起,門口的兩個侍衛便發現了她。見她沉默怔了許久,再見她牽馬走近,這才冷冷道:“敬王府邸,閒人禁入。”
桑儀將早已準備好的令牌亮了亮。
反覆驗過真假後,侍衛雖然好奇與這個陌生面孔,卻也爽快地讓出道來。
她笑了笑,牽著馬跨過門檻。
明明是熟悉的景觀,這一花一木,假山池塘,亭臺樓閣……桑儀走在林蔭小道間,陷入恍惚。
這一場重生的奇蹟,讓她能夠再次站在這片土地。
“喂!你們看那是誰?”不遠處傳來竊竊私語。
“沒有見過的生面孔,新來的丫鬟?”
“大概又是哪個一心想著攀上枝頭的人家送進來的。”語氣不屑。
“仗著自己還有幾分姿色,想從丫鬟升到王妃?哼哼……”
……
對於這些言論,桑儀一概無視之。
有過救命之恩的馬被她帶到了馬廄,並叮囑悉心照料。而她現在的目的地,則是敬王府的總管家——趙管家所在之處。
在她手上有一封信,是臨走前陸沉逍給的,讓她到府後第一時間交到趙管家手上。
這時前方迎面走來一個丫鬟,快要走近時,那丫鬟意外開口:“姑娘,看你面生,是第一次來王府麼?需不需要幫忙?”
桑儀一怔。
同是丫鬟,眼前這人沒有之前那些牙尖利嘴,眉宇間反而帶著一股善意平和。
她笑笑,“不用了。”
那丫鬟也笑了,提醒道:“在王府裡是不能亂轉的。你是剛來的丫鬟?需要我帶你去王嬤嬤那裡麼?”
“不用了。”
見桑儀堅持,她笑了笑,點點頭,繼續自己的路。
好不容易終於找到趙管家,桑儀什麼也沒說,直接將手中的信遞給他。
這位一臉和善的胖乎乎管家先是詫異地打量了一眼她,然後恍然大悟狀,行禮道:“夏主子請恕罪,在路上受驚了。”
你認識我?
“呵呵,蘇先生已經來過了。”
“……他倒是比我快。”
剛進入京城時,蘇臻明說有事得先走一步,她便一個人憑著記憶,牽著馬找到了敬王府。結果還是蘇臻明先到。
趙管家拆開信,仔細閱讀。
桑儀並不知道信裡寫了什麼,只是靜靜等待著。片刻後,趙管家將信揣進自己懷裡,恭敬道: “夏主子,您有什麼吩咐?”
“嗯……我想先安頓下來。”
“奴才這就去辦。”
拒絕了趙管家的親自陪同後,他又領了一個丫鬟過來。
“這是棠溪。”
這個丫鬟一身簡樸素淨,神色平靜寧和,見了桑儀,福了福身,“夏主子好。”
“她是……”
“呵呵,早就準備好的丫鬟,專門服侍您的。”
聽著趙管家的解釋,桑儀輕輕眨眼。自己這次的任務是探查顏妃的真實情況,其他人是不是有配合或別的任務?
“以後她會待在您的身邊,平時拿她當一個普通丫鬟使喚就好,關鍵時候她還有別的用處。” 趙管家笑瞇瞇解釋:“夏主子,對她您就放心地用,絕對沒有問題。”
桑儀點點頭。
“讓她帶您去新居所,奴才去準備別的東西。”
棠溪走在前面帶路。
桑儀忽然輕聲開口:“趙管家交代給你什麼任務?”
她很快以平靜語氣回答:“您的所有要求奴婢都會照辦,若有什麼不方便做的事,也儘管交給奴婢。”
似乎是個全能的丫鬟……
當她們路過一個偏院時,裡面清晰地傳來了打罵聲和叫喊聲,遠遠一看,還有不少丫鬟下人們在那裡圍觀。
桑儀本想當做沒看見,可隨意一瞥後,發現那被圍在中間身影有些眼熟……一個丫鬟正跪在地上,渾身因踢打變得髒亂,低頭伏在地上。
好像在哪裡見過……
桑儀微一遲疑,還是走了過去,棠溪便自動跟上。
這下終於看清,正是之前那位好心替她指路的丫鬟。只是現在的她模樣非常悽慘,半邊臉腫的高高的,淚水不斷滑落,額頭已磕出血來,她輕聲抽泣著:“奴婢沒有拿主子的玉鐲,真的沒有!”
圍觀的丫鬟們有人沉默不語,有人則落井下石。
“哎呦,這可是蘭主子親口說的,以她堂堂王妃身份,難道還污衊你不成?”
“盈竹,平時裡看你落落大方,又善良助人,沒想到竟然是這種人!”
……
盈竹跪在地上,徒勞地重複:“根本就沒人看見,爲何就單單說是奴婢呢?”
“還敢狡辯!” 她面前的大漢又踢了她一腳,而她只能無助地流著淚。
大漢道:“蘭主子說了,教訓你一頓,再趕出府去。”
面對此情此景,桑儀嘆了一口氣,“這是怎麼回事?她真的偷了那玉鐲?”
棠溪語氣淡淡:“只是蘭妃尋的一個由頭。真實原因是她不知在何處得罪了蘭妃,這是想把她趕出府去。”
聞言,桑儀轉頭看她,棠溪依舊是那副平平淡淡的模樣。果然值得信任,連這種話都說得這麼幹脆直接。
“那跪在地上的丫鬟你認識麼?爲人怎麼樣?”
“能力足夠,人緣很好。”
桑儀若有所思,“我正好缺個伶俐的丫鬟。”
“您打算救她?”
“怎麼?”
“這樣很容易和蘭妃結怨。”
桑儀一笑,“只要在這府中,女人之間勢必有著不可調和的矛盾。我並不需要和蘭妃推心置腹。”
“您親自出面不好,讓奴婢去吧。”
桑儀輕輕笑了笑,“我自己去纔有想要的效果。你在一旁看著吧……”
大漢正在獰笑,忽然插入一個聲音:“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衆人齊刷刷望過去,發現是一個陌生面孔,旁邊還站了一個不起眼的丫鬟。
“你是誰啊?”大漢不屑道。
桑儀揚起下巴,顯得頗爲高傲,“剛從王爺那處過來,你說呢?”
人羣頓時發出各種驚呼聲,而大漢也明顯愣了一下。
“王爺讓我從漠北迴京城養養身子,沒想到今日剛到,就看了這麼一出精彩的戲。怎麼,原來王府裡就是這樣隨意處置下人的?”
人羣又是一陣竊竊私語,有人跑了出去。
大漢沉著臉,“如何?你是想爲這個死丫鬟出頭?”
“不就是少了個鐲子麼?。”桑儀不以爲意,“王府就要有王府的氣度,何必這麼不饒人……我最看不慣這種場面。改明兒我給蘭妃送個王爺賜的鐲子,這丫鬟就交給我了。”
“喲,您可真是善良。”大漢刺了一句。
聞言桑儀一笑,像是沒聽出他的諷刺語意。“既然如此,你們都散了吧!”一旁的棠溪則配合著作勢驅趕看熱鬧的人羣。
衆人面面相覷。
她們也是第一次見到這個自稱剛從王爺身邊過來的女子,自然摸不清她的底細。保險起見,還是散了吧!
於是很快,場中只剩下四個人。見狀,大漢只能悻悻道:“你可知道,這丫鬟是蘭妃下令趕出府的。”
“哼……王爺讓我回京城修養,說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難道還不能收個丫鬟?”
頓時大漢的冷汗就下來了,他撂下一句:“此事我會稟告蘭主子的。”然後便飛快地開溜了。
桑儀走到盈竹面前,伸手扶起她,“你還能走麼?”
盈竹渾渾噩噩地擡起頭,“是你?”眼前這位爲她解圍的人,竟是之前那位她以爲是新來丫鬟的人!
“你能不能自己走?”
“奴婢……奴婢可以。”盈竹一瘸一拐站起來。
“那就好,你叫盈竹對吧?”
“是、是的。”
“嗯,現在你是我的丫鬟了,沒有異議吧?”
“沒、沒有。”
“第一次受到這樣的遭遇麼?把自己的位置看好,心態放平,很快就能適應了。”說話間,她示意盈竹跟上,“跟我來,我們去新的居所。”
盈竹抹掉臉上的淚,低頭緊緊跟在桑儀身後,向著她從來沒有想象過的未來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