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思善心里清楚自己那點力氣微乎其微, 根本不可能拖住展昭。所幸展昭雖被蝎王重擊卻也不至于傷重難以支撐,他反倒擔心蝎王乘勝追擊誤傷到她。提了勁一躍而起,安然回到上面。包思善見他脫險, 一頭扎進他懷里, 喵喵亂叫。
展昭忍著身上的傷痛輕輕撫了撫了她的脊背, 安慰道:“我沒事?!钡丝探K歸不是說話的時候, 隨后他將她放下, “躲好!”
蝎王見未能將他打落斷壁又蓄勢待發要沖過來,包思善不敢拖后腿,連忙逃開。虧得貓輕盈小巧又不顯眼, 輕易就尋到藏身處。而展昭已無暇顧及其他,提劍迎向突至的蝎王。巨闕同巨鉗相碰鏗鏘作響甚至迸出火星, 雖用盡全力卻始終無法破其外殼。展昭不由暗道不妙, 蝎王顯然比先前難以對付。眼下龐麗重傷, 若不及時救治兇多吉少。再一次擋住蝎王的攻勢,他頭也不回地大聲道:“云越, 你先帶龐麗和思善走!”
付云越看了眼龐麗欲言又止,龐麗只怕已經全身筋骨盡斷臟器受損,絕無生機!如今不過還有一口氣在,不動或許還能茍延殘喘片刻。而展昭那頭應對得吃力,付云越焦急中靈光一閃, 急道:“把它打下去!”
展昭身形一頓, 突地轉向將蝎王引向斷崖邊, 將其打落要不了它的命, 至少能暫緩局勢。蝎王雖有心智卻永不如人, 毫無所覺地被展昭引得轉向,展昭借由身形的優勢尋了機會繞至它身后, 一記用盡全力的旋踢,終于將其打落。斷壁之下的黑暗中傳來一聲沉悶的巨響,隨后漸漸趨于平靜,眾人這才松了口氣。
“喵!”包思善一個跳躍,撲進展昭懷里。雖不能言語,展昭也知曉她是擔心自己,笑了笑,道:“我沒事,你可傷到?”說著將她查看了一圈,見她完好無損才安了心。可一口氣還未真的松完,就聽付云越焦急道:“快過來!”
展昭朝付云越那頭看去,突然間雙腿灌鉛一般沉得幾乎邁不開,龐麗被甩出去那一瞬的情形就足以叫他心驚,對一個弱女子而言那樣的沖擊幾乎是必死的。他不敢去面對,深怕見到她血肉模糊的慘狀,更怕她就在自己眼前斷氣。
那是思善的軀體?。≤|體若死了,思善該怎么辦?
短短的幾步路走得艱難,可真到了龐麗身旁卻異常冷靜。她躺在血泊之中,面色慘白,透著深深的死氣。展昭沉痛地闔上眼,或許這就是龐麗想要的結果,帶著思善的軀體死去。
“展昭……”龐麗虛弱地睜開眼,她的眼已經不能看清事物,入眼的只是模糊的影子。但她卻能想象他此時此刻的神情,她從未像現在這樣痛快過,她得不到,包思善也別想!“我……說過你會……后悔的……”
展昭沉默著,眼里的悲痛濃得化不開,聲音低啞,“難道你不后悔?這一切值得嗎?”
值得嗎?龐麗有片刻的茫然,她可以嘴上逞能,可捫心自問,值得嗎?論得失自然不值,然而她不后悔。雖落得如此下場,哪怕連最初的心動都成了怨恨她也不后悔!既然心意已逝,那滿腔的恨意她也要傳達給他!
她用盡最后一絲氣力抬起手,將手中物件往斷崖下拋去,“值不值,我都再無選擇,你也一樣……”
“糟了!銅鈴!”付云越的目光追去,這女人怎么這么歹毒?臨死都想著使壞!
事發突然,即便展昭反應再快也來不及攔截,卻見一道小小的影子躥出,奮不顧身地撲向銅鈴。展昭心一下子提起,失聲驚呼,“思善——”她幾乎跟銅鈴一道落下斷壁,展昭緊隨其后伸手卻撲了個空。
龐麗睜著眼,卻已連影子都看不見,光漸漸暗去,她已經沒有時間了。幸好,幸好她想要做的都做了,銅鈴和包思善一起墮入深淵,帶著包思善的軀體死去,這樣足以讓展昭記她一輩子吧?最終她只能用這樣的方式叫他刻骨銘心……值得嗎?
付云越深怕展昭一時沖動跟著跳下去,急忙上前按住他,“你別犯傻!”人自然要救,卻不能這樣冒進。
“放開!”展昭一揮手甩開付云越,蝎王就在下面,他若不下去誰去救她?
“展昭!”付云越被他甩得踉蹌,“你別沖動!”包思善如今是貓,都道貓有九命且擅跑跳,或許她落在哪個個突出的石塊上也說不準,倒是他魯莽地跳下去兇險難測。
展昭心焦難當根本聽不進勸,然而就在此時斷壁下一股勁風帶著血腥突至,兩人瞪大眼看著一只鰲鉗夾著一只小貓甩落在地。
思善!
展昭覺得心都停了跳,怔在原地不能動彈。她……死了嗎?
兩人怔在原地,誰也不敢上前查看,唯恐結果不能承受。也許過了良久,又或許只是一瞬,展昭瘋了一樣疾步行至包思善身旁,小小的身軀趟在血泊之中,跟龐麗何等相似!“思善……你……聽得到嗎?”他伸出手想摸摸她的頭,卻怕弄疼她,懸在上方微微顫抖著不忍觸碰也不忍收回。
付云越狠狠一拳砸在地面上,低咒了一聲回頭去看龐麗,卻見她早已斷氣。剎那間心口被不知名的情緒堵得嚴嚴實實,不由熱了眼圈,咬著牙說不出話來。展昭別過臉,懸空的手慢慢握緊成拳,關節泛白。為什么?為什么會這樣?她做錯了什么?要落得這樣的結果?
“喵……”一聲極其微弱的貓叫聲驚得展昭瞪大眼,“思善!思善!你聽得到嗎?”
付云越眼里亦閃過驚喜,“她還活著!”是活著,不過情況異常糟糕,隨時都可能撐不住。展昭深知她僅僅是憑借一口氣硬撐,他驟然扭頭看向剛剛攀上斷壁的蝎王,思善的傷根本無力回天,若想救她唯有內丹!
“替我護著她,我去取內丹!”
付云越眉心一緊,鄭重點頭,“我一定護她周全?!边@一戰不可避免,勝了,包思善可活;敗了,他們都得死!
蝎王剛剛吃了展昭的虧,狂怒地窮追猛打,展昭救人心切,此刻也狠厲異常。一人一妖斗得兇猛,整個洞窟似乎都在搖動,碎石落土紛紛砸落。付云越小心地護著包思善,深怕她失去意識,便不停地跟她說話。實則他心中焦急萬分,包思善氣若游絲,展昭對敵吃力,兩邊情況都十分危急。
展昭見洞窟因打斗地動不已,唯恐落石傷了包思善,有心想將蝎王引去別處。然而蝎王似乎長了記性,不再輕易被誘騙,反倒看出展昭的顧慮,巨鉗猛地砸在洞壁上,震的土石如落雨。付云越暗道不好,咬牙用脊背遮擋落石。
聽得付云越的悶哼,展昭心中越發焦急,顧不得紛落的石塊,猛地突進想速戰速決,卻見蝎王鉗住一塊巨石砸向付云越方向。展昭驚駭不已,這畜生竟如此聰明,知道他軟肋所在。那巨石若是砸下,付云越也兇多吉少。不得已,只能抽身折回,以劍破石。
巨闕將巨石擊碎,而蝎王的另外一直巨鉗也從后頭貫穿他的腰腹。展昭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瞬時眼前一花,身子被舉起甩飛,重重摔砸在巖壁之上,頓了頓身子只才跌落而下,血跡黏著在巖壁之上,暗紅一片。
“展昭——”付云越嘶喊著,想去查看他的傷勢又不能不顧包思善,只能不停的喊他的名字。
蝎王似乎得意,舞動巨鉗示威。展昭咳了兩聲撐起身子,惡狠狠地盯著蝎王,他現在還不能倒下。付云越又驚又喜,“你怎么樣?”旋即回想到剛才的情景,心中寒意陣陣,身體被洞穿,恐怕撐不了一時半刻,這可如何是好?果然,展昭捂著腹部的傷口,鮮血早已染紅手背。
付云越低頭看看包思善,愁眉不展.展昭重傷理應暫退,可包思善又等著內丹救命,真是左右為難!然而他并沒有多少時間發愁,蝎王見展昭已經無招架之力便不再理睬他,轉而看向這邊,殘留的一個眼里盡是嗜血的瘋狂。
這下真得全軍覆沒了!付云越幾乎要認命地閉上眼等死,卻被一道疾風引去注意。一扭頭,見展昭在危急關頭以袖箭將危險引向自己。他只當他是垂死掙扎,不料他竟輕松站起身,絲毫沒有受到重創之后應有的虛弱。
付云越不禁愕然,怎么可能?他明明被洞穿了身體!定睛一看,發現他雙手被黑色外殼包裹。再細看,腰腹的傷口已然不見,取而代之的也是黑色外殼。這是妖化了?蝎王身上覆著堅硬的外殼,難不成展昭也長出了外殼?接下來的異變證實了他的猜想,黑色外殼蔓延至脖子下頜,幾乎將展昭整個人包裹,如同一件鎧甲將他層層護住。
妖化的似乎并不只有展昭,就連巨闕都比先前更鋒利百倍,只一劍變斷了蝎王的鰲鉗。反手再一劍,另一只鰲鉗也齊齊而斷。在凄厲的嘶吼中蝎王的第五只眼被展昭所破,內丹被挑出,笨重的軀體轟然倒地垂死掙扎。展昭厭惡地踹了一腳,蝎王直墮深淵。
這一場惡戰至此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