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善!”展昭心急如焚, 且不說他現(xiàn)在傷勢嚴(yán)重難以一動,即便沒傷也趕不及去救她。這一急又吐出一口鮮血,喘了口氣, 頗為費力地抬手射出袖箭。連巨闕都難以傷及它分毫, 袖箭那點力道簡直連撓癢都談不上, 所幸蝎王的注意力被他吸引了故去。
包思善也隨著袖箭撞擊蝎王硬殼的聲響回過神, 聲音不算大卻在她心里掀起掀然大波, 展昭是要引開蝎王好給她爭取時間!她甚至來不及回頭去看他,蝎王就已將咬在口中的巨闕朝展昭方向甩去。本能地想回頭,卻聽見展昭叫她快逃, 鼻頭一酸,慌亂地邁開腳。
于蝎王而言, 她跑開幾步根本無礙, 在這地底沒什么東西能阻擾它。感覺著身后的勁風(fēng), 包思善幾乎絕望,展大哥賭上性命給她討來的一線生機就這么斷了?難道他們都要喪命在這?突然付云越一躍而起將她往身后狠狠一推, 擋在她身前替她頂住那道勁風(fēng)。這一回她再也忍不住,驚駭?shù)鼗仡^。付云越一手握著劍柄,一手抓著劍身,死死扛著蝎王落下的鰲鉗,鮮血順著發(fā)顫的手臂滴落, 身子不斷地下沉, 顯然撐得辛苦。
“云越!”她怔住。
“走!”付云越咬著牙, “我快撐不住了!”
心一抖, 轉(zhuǎn)身朝龐麗跑去, 無論如何都不能再拖后腿!龐麗已經(jīng)嚇的腿軟,包思善自己也好不到哪去, 費了半天勁才扶起她。誰知龐麗突然掙開來,“我不走!”
“你……”包思善沒想到這節(jié)骨眼她還要使大小姐脾氣,頓時惱了,“你瘋了!展大哥和云越幾乎賭上性命才拖住它,你別任性!”
龐麗指著蝎王,“他們就是在拼命!你覺得有幾分勝算?他們會死!你怎么能丟下他們自己逃命?他們死了我們一樣活不成!既然活不成為什么要逃?我要留在這!”
包思善咬著唇不敢回頭,展昭什么情況她清楚,那樣重的傷,即便現(xiàn)在就回去醫(yī)治也兇多吉少,更遑論還要面對蝎王?可是,他拼死也要她們先走,難道她要辜負(fù)他的一番心意?
“我以為開封府的人別的沒有,氣節(jié)總該有一些,哼,我真是看錯你了!”龐麗面若冰霜,一字一句都讓包思善心如刀割。
“你以為我想這樣?”包思善不顧她的掙扎緊緊抓住她的手,“展大哥讓我?guī)阕?,無論如何你都要跟我走!”
龐麗不知哪來的力氣,又一把甩開包思善,連退了數(shù)布,近乎歇斯底里地吼道:“包思善!你就忍心看著展昭死在這?忍心就這么丟下他?”
“展大哥不會死!”
“不會死?怎么不會死?誰又不會死?他武功好你就以為他刀槍不入嗎?難道他不會傷不會痛不會累?他不說不過是不想讓你擔(dān)心!你就這么理所當(dāng)然的躲在他身后嗎?要走你走!我不走!就算是死,我也要跟他死在一塊!”
包思善愣在當(dāng)場,全身冰冷,仿佛連心臟都止住不動。龐麗說的何嘗沒有道理?她總是躲在展大哥身后,哪怕這種時候也一樣,除了躲,她就不能和他并肩嗎?這樣的她,不配說喜歡他吧?反觀龐麗,她什么時候有了和他一起死的念頭?
突然,蝎王那邊傳來付云越一聲驚呼——“展昭!”
二人駭然回頭,只見付云越還苦苦撐著,而展昭手持巨闕越到蝎王上方,劍刃直指通紅的眼睛。包思善不由揪緊胸口的衣襟,仿佛連心也一道揪住,緊得喘不過氣,痛得不能自已。巨闕被鮮血染得通紅,沒有一絲留白,紅的就像從血池里撈出來一般。展大哥傷得那么重還放這么多血,他是不要命了嗎?
“展大哥!”
隨著她的呼喚,巨闕狠絕地刺破蝎王眼球,蝎王像是受到了巨大的傷害,瘋狂地嘶吼扭動想要甩開扎在頭頂?shù)膭?。展昭一刻不敢松手,緊緊握住劍柄,身子像狂風(fēng)驟雨中搖擺的樹葉一般甩動,看得人心驚肉跳。
付云越一個翻身躲開一塊落石,朝展昭大聲喊道:“快閃開!”
展昭傷得極重,幾乎已經(jīng)是強弩之末,略喘了口氣之后還是強撐著拔劍跳開,不過落地就顯得狼狽了,摔落在地掙扎了幾次才勉強爬起來。蝎王被他刺瞎了一個眼睛哪里會善罷甘休,周遭籠罩著前所未有的殺氣,殘余的四眼里透著怨毒的光芒。毫無疑問,它要展昭的命!
不等展昭穩(wěn)住身形,巨大的鰲鉗已經(jīng)砸落。展昭一個側(cè)翻躲過,瞧準(zhǔn)它腹下的百足揮劍而去,哪怕不能取它性命,能讓它行動不便于他們也是有利的。不想這一劍下去竟不費多少力氣就削去數(shù)只腳,蝎王又是一陣痛苦的嘶吼,刺耳的聲音刮人耳膜。
展昭愕然地看看巨闕,怎么突然變得如此鋒利?困惑一閃而過,此時不是深究緣由的時候。既然巨闕突有神力,他得趁著還有一口氣拿下蝎王!身上的痛似乎麻木了一般,拼著最后的力氣一躍而起,直取蝎王的眼睛。
這一回蝎王有了防范,在他躍起之際鰲鉗也迎擊而來。展昭難以回避,咬牙將巨闕擲出刺入眼睛,之后便再無力氣有一絲動作。鰲鉗如期而至,重重砸在他胸口,血如霧一樣噴出,他閉著眼仰著頭吐出最后一口氣,心想這大概就是自己的結(jié)局了。
可是,思善……努力睜開眼想最后再看看她。只可惜天旋地轉(zhuǎn),叫他分不清自己身處何方,隱約間見一個紅色的光點朝自己落下,他腦子一片混沌,那東西落到嘴里時還茫然無知。突然后背又是一記重捶,他悶哼一聲咬緊了牙關(guān),那東西也順勢被咽了下去。
天地都在旋轉(zhuǎn),身體已經(jīng)不能動彈。眼前閃過包思善和付云越的臉,他們驚慌失措地喊著什么,他無從分辨。指間擦過了誰的指間,那丁點的溫暖轉(zhuǎn)瞬即逝,而后是無盡的冰冷。思善……她作勢要撲進他懷里,可他卻連抬手抱住她的力氣都沒有了。
疲憊像一團濃霧將他團團包裹,眼皮漸漸發(fā)沉。在閉合的瞬間,透過微小的縫隙,似乎有什么闖了進來,他倦極了,沒有看清。
“展大哥!展大哥!展大哥!”包思善在斷崖邊上撕心裂肺地喊著展昭,要不是付云越拉住她,恐怕她早已經(jīng)一頭扎了下去。付云越扣著她的肩膀,急切道:“你瘋了!你也想學(xué)龐麗沒頭沒腦地跟著跳下去?”
包思善轉(zhuǎn)過頭看著他,透過淚水,眼前的景物模糊扭曲,“你為什么要攔著我?要不是你攔著我,我早就拉住他了!怎么會讓龐麗捷足先登?她憑什么跟展大哥同生共死?憑什么?憑什么!說我貪生怕死,說我只會躲在展大哥身后,說我不顧他的生死!她懂什么?懂什么!”
付云越緊緊扣著她不敢松手,龐麗那樣跳下去叫人猝不及防,他來不及阻止,無論如何他都不能讓包思善也跟著跳下去?!澳慵热欢蛣e拿自己的命開玩笑!展昭拼了命暫且擊退蝎王不是為了讓你殉情!”
道理她懂,可是身處其中叫她如何冷靜?展大哥被蝎王打落斷崖,下面還有熔巖……她甚至不能騙自己說他還活著!他會死!會死!會死啊……那一瞬她探下身去想拉住他,拼盡全力也只是手指相擦而過。而龐麗卻毫不猶豫地跟了下去,且不說她言語上咄咄逼人,她真的說到做到了——就算是死,她也要跟他死在一塊!
相形之下她對展大哥是不是空話多于真情?說什么喜歡,最后卻是龐麗追在他身邊!
付云越趁她愣神之際將她脫離斷崖,正了正臉色道:“包子!龐麗已經(jīng)賠進去了,你千萬不能再做傻事!聽著,現(xiàn)在我下去找他們,你退出去!出去的路可能被堵了,上面的人一定在下來救人,你在原地等?!?
包思善好半晌才聽明白付云越的話,急忙擦去淚,“我跟你一塊下去!就算,就算下去了……”就算只是冰冷的軀體她也要帶他回開封府!
付云越點了點頭把展昭遺落的巨闕遞給她,“帶下去給展昭!”
包思善鼻頭又是一酸,付云越痞笑一個,“先別急著哭喪,說不準(zhǔn)他正在下頭跟龐麗聊得正歡,等你去捉奸呢?!彼f渾話不過是想寬慰她,她忍痛點了點頭,他要是真在下頭跟龐麗談笑風(fēng)生那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