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常青數了數,一共有四個人。這時有三人一齊低聲道:“屬下參見堂主。”只聽有人‘嗯’了一聲,說道:“各位兄弟勿需多禮,劉、金兩位舵主怎麼沒來?”
一個蒼老的聲音說道:“玄武堂黃堂主失手被莊敬所擒,劉舵主已趕赴河南,金舵主去了蘇州。”
那堂主道:“黃堂主被擒之事我已知曉,教中兄弟,皆是手足,很好,很好。”
宋常青心道:“又是白蓮教的人,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又遇上他們了,卻不知這又是哪一堂的人物?”
那堂主又道:“錦衣衛已注意這地方了,下次會面另選地址吧!免得多增麻煩。”
一個尖細的嗓音道:“怕他們做甚,只要他們敢來,管叫他們有來無回。”
蒼老的聲音嘆了口氣道:“當年朱皇帝打天下時,咱們白蓮教出了不少力。等他當了天子後,忌憚本教勢大,拼命打壓,弄得大家現在如喪家之犬一般,平日連名兒都不敢報。錢舵主,你當日手段也有些過了,那鄉下人聽見咱們說話,那也沒什麼,多給他些銀錢封嘴,想必他也不會亂說;你弄得他癡癡呆呆的,卻…..卻……”
尖細聲音冷笑道:“卻不合乎俠義之道對吧,咱們平日行俠仗義,有誰說來,說來說去咱們都是邪教。但有什麼壞事找不到主謀,便往咱們身上一推。嘿嘿,只怕錦衣衛一誘一嚇,那鄉下人便把咱們全供出去了。”
蒼老聲音道:“你這麼一弄,鄉下人雖是不敢來了,這消息傳將出去,卻同樣引起錦衣衛的注意。”
宋常青心道:“我聽那農夫說時,就感覺那不太對勁,原來是他們在搗鬼。”
那堂主勸道:“兩位別爭了,這事錢舵主確有些考慮不周。事後我已狠狠責罵過他了,下次若還有類似之事,咱們換個地方也就是了,沒必要去傷害旁人。”
那蒼老聲音哼了一聲,不再說話。
宋常青忖道:“害人終生癡呆,狠狠責罵一頓也就罷了,白蓮教教規未免也太過鬆散了。”
只聽那堂主道:“錢舵主,你說說鹽幫之事吧。”
尖細聲音道:“鹽幫有一個人叫安白濤,四月時在松江強買了一戶農戶的菜地,這家人忌憚鹽幫勢大,不敢聲張,這家人有一位親戚,乃是本教教徒,上門找安白濤理論,卻被安白濤手下幾乎打死。劉鏡越舵主手下有位兄弟,叫做陸光,與那農戶的親戚兩人素來交好,便爲農戶的親戚出頭,也被打折了雙腿。劉舵主聞得此事,找到鹽幫幫主秦遠,這秦遠推推諉諉,竟是打定主意要護著那安白濤;堂主,這鹽幫小小一個幫派,竟敢如此張狂,咱們須得給他們點顏色瞧瞧,免得把白蓮教看得小了。”
那堂主道:“此事稍後再議,鄭舵主,你那邊有何事發生?”
蒼老聲音道:“稟堂主,三江幫與鹽幫上月在嘉興不知爲了什麼火拼了一場,死傷幾十人。”
那堂主‘嗯’了一聲,長久不語,顯是在思索什麼。
鹽幫,三江幫宋常青這段時日來也曾聽說過,知道那是江湖中兩個小幫派,鹽幫販賣私鹽,幫中之人極是富裕。
三江幫是在地方開賭場、妓院、酒樓,兩幫本是井水不犯河水,不知爲何火拼一場。
宋常青心道:“白蓮教留意江湖中這些小幫派幹嘛,難道存心不良,想逐一將之吞併?”繼續聽下去,說來說去都是幫派中各種雜事。
宋常青心中不耐,卻不敢稍動,只盼幾人趕快說完離去。終於到了中夜,幾人說完離去,宋常青這才長長吁了口氣,他既然解開疑團,自然不會長留此地,當晚回到客棧,收好東西。第二日便往北而行,欲到應天尋找紀綱。
這一日,來到嘉興,嘉興城街道寬敞,街上之人熙熙攘攘,甚是繁華,宋常青閒逛了一會,忽聞一陣酒肉香氣傳來,擡頭一看,但見一大座酒樓當街而立,招牌上寫著“望江樓”三個大字,宋常青頓覺肚中飢渴,上了樓去,跑堂上來招呼,宋常青要了四色菜式,又點了壺酒,坐下自斟自飲。
飲得約有半壺時,只聽樓梯腳步亂響,一窩蜂涌上十幾個人來,人人身上帶著刀劍,領頭之人約莫三十來歲,又高又瘦,就如一根竹竿也似,他眼珠一轉,指著窗邊一個文士打扮之人叫道:“任平生,膽兒倒不小,招惹了咱們,不趕緊夾著尾巴跑路,居然還敢在這裡大搖大擺的喝酒。”
又環視周圍,道:“這事兒只與姓任的有干係,各位不相干之人,這就請離去吧!”
他此話一出,只見喝酒吃飯人人驚慌失措,紛紛離去,霎時只剩下宋常青、姓任的、坐在一桌的兩個少女,還有一個如鐵塔般的大漢。
那任平生冷笑道:“鹽幫好大的威風,你安白濤好大的殺氣。”
宋常青心中一凜,記起這安白濤便是和白蓮教有糾葛的那人。
那瘦子找了張桌子坐下,道:“我不與你逞口舌之利,待你吃飽喝足,讓你做個飽死鬼。”又看了沒走的幾個人,拱了拱手道:“我與這姓任的有私事解決,打擾各位,還望見諒。若是好朋友的,兩不相助,看我如何修理這姓任的,若是橫加干涉,鹽幫上下定當奉陪。”
他老於世故,見這幾人若無其事,面不改色,那定是身上有不凡的業藝;他這話軟中帶硬,明是賠罪,卻暗中告誡別人:不要多管閒事,免得惹禍上身。
宋常青眉頭一皺,心中對這安白濤大爲反感,撲哧一聲,卻有人笑了出來,宋常青順這聲音望去,卻是那兩個坐在一起的少女。
只聽圓臉的那個少女笑道:“師姐,以前聽別人說,癩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氣,一直不明白是什麼意思,今日終於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
旁邊那少女看起來十**歲,稍比圓臉的少女大了一兩歲,瓜子臉蛋,雙眉如柳,櫻口端鼻,皮膚雪白,一張臉清秀絕倫;此時她低垂雙目,低聲道:“師妹,別惹是生非,師傅告誡你的話全都忘了麼?”
圓臉少女還未答話,安白濤已是怒氣蓬髮,叫道:“兩位姑娘不知是何人門下,待我與這姓任的把事瞭解之後,定向二位領教幾招。”忽見那位師姐的麗色,不禁呆了一呆,後面的話再也說不下去了。
圓臉少女站了起來,唰的抽出了佩劍,瓜子臉的少女伸手在她手上一搭,搖了搖頭,道:“坐下,別胡亂惹事。”
那任平生仰頭喝下一杯酒,喝道:“且瞧瞧你們鹽幫有什麼了不起之處。”伸指一彈,酒杯飛向安白濤面門;安白濤把頭一低,只聽後面有人哎呦叫了一聲,卻是後面之人被打中鼻子,頓時鼻血長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