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習武之人,但凡稍有成就,必不外乎于三種情況。一是資質平庸,但刻苦勤奮,靠堅強的意志力傲視天下,一是天生靈骨,且同樣刻苦勤奮,于是登峰造極,萬眾敬仰,還有一種,不僅是身體資質極佳,天生便仿若通靈般,漫不經心間便已經叱詫風云。若亂,就是第三種。
盤絲的若亂,也是個有著傳奇色彩的人物。據說她十四歲的時候,便已參透盤絲的所有心法,明明見她成天的四處游蕩,亂湊熱鬧,但武功卻是讓人不可思議的一天比一天精進。
她是盤絲武功最深不可測的弟子,她也是盤絲最美麗的女子。她甚至有著比白晶晶還完美的五官,有著比春三十娘還要傾倒眾生的笑容。十六歲時上門提親的隊伍幾乎可以從盤絲嶺一直排到高老莊,她卻統統拒之門外閉門潛心鉆研起了暗器,一月之后便成功制成獨門暗器亂舞春秋。亂舞春秋,動一發而制全身,中招之人三日之內全身**道閉塞,不會武功之人雖然偶爾也會有小小的不適,但至少性命無憂,習武之人輕則全身癱瘓,重則暴斃身亡。這些,都是傳聞,是真是假無從考證。對亂舞春秋效果的描述是不是夸大其詞,又或者是不是以訛傳訛,又有誰知道呢?
研制出亂舞春秋以后她一度失蹤了兩個月,兩個月后帶著一身重傷奄奄一息的被人在盤絲嶺發現。沒人知道在那兩個月中她去過什么地方,都發生了什么事情,就連白晶晶都沒能從她嘴里問出只言片語。
傷好之后參加了四年一度的武林大會,以每場全勝的成績一路過關斬將,眼看就要一舉奪魁,卻在最后一場棄了權,把“武狀元”的頭銜拱手讓了出去。
那次武林大會結束之后,若亂就徹底的在江湖上銷聲匿跡了,一晃就是二十年,有人說在長壽村見過她悠然的釣魚,也有人說她去了靈隱寺潛心修煉,有人說她其實創立了自己的幫派隱著世人只默默的運籌帷幄,也有人說她早就不聲不響的嫁了人從此只羨鴛鴦不羨仙,有人說她被亂舞春秋反嗤毀容早已寡寡欲歡地死去,也有盤絲的小弟子說偶爾也會在盤絲嶺的某處瞥見一抹耀眼的側影。
這些說法真也好,假也罷,先姑且不論可信度有幾分,都清清楚楚的擺明了一個事實——要找這個若亂,怕是一件極為不易的事情。
記得第一次向白晶晶說明了來意,白晶晶一邊淡笑,一邊搖頭。二十年來,若亂倒不是完全失了聯絡,只是從來只是若亂主動前來,她這個做師傅的,實在摸不透也猜不準若亂的行蹤。
從那之后,昱天帶著我踏遍了每個傳說出現過若亂的地方,長壽、傲來、小西天……無不是逢人必問,逢屋必進。得到的結果全是意料之中的失望——甚至,他們都不知道若亂是誰。
若亂是誰?何種樣貌?芳齡幾許?有什么特征?
這樣的問題,總是讓我和昱天相視一笑,是啊是啊,其實連我們都不大說得清若亂是誰,又如何指望別人能說出什么答案來呢?
幾乎將這些所有的地方的每一寸土地都翻了個底朝天,仍是沒得到任何有用的線索。于是盤絲嶺成了我和昱天每日的必待之地。盤絲嶺是個很奇怪的地方,大片大片的罌粟不分季節的怒放著,空氣中就彌散著一種甜膩膩的味道,讓人昏昏欲睡。昱天一定堅持要在盤絲守著的原因,是為了不錯過任何一個若亂可能回到盤絲的機會。但在我看來,這未免有點太過守株待兔,昱天好脾氣好耐性,我是遠遠趕不上的。
守株待兔的時間一長,我便開始心浮氣燥,罌粟看到膩煩,甚至盤絲嶺上哪里有怎樣一塊小石頭,我閉著眼也能指出來。于是和昱天笑著調侃,就連地府的石頭恐怕都沒有這種待遇。
昱天常常會笑我,說原本以為我生性淡漠,卻沒想到還是像孩子一樣沉不住氣,然后便把我拉到身邊,為我輕揉太陽**,緩解我緊繃的情緒。
有如石沉大海,無論我們怎樣守候,若亂還是杳無音信。炎姬仍是越來越聒噪,我也就越來越多的心神不寧。雖然昱天嘴上不說,我還是能看出他的動搖,他的心急如焚。
夜色降臨,又是一個無功而返,我默然的和昱天一起并排走著,手中緊緊的握著炎姬,緊張的揣測著它會不會突然大叫。如果說一開始它鳴叫著飛入我手中帶給我的是新奇,夜探龍宮突然出聲帶給我的是驚嚇,天宮中的哀鳴帶給我的是震撼,那么現在它的聒噪帶給我的是越來越讓人心煩意亂的不堪重負。
“離剎?”昱天似乎欲言又止,腳步也緩了下來。
“嗯?”應了一聲,沒有抬頭。
“我想,……若亂……也許,”握著我的手微微的緊了緊,“我是說,離剎,不如我們去找雷泠吧。”
“真的嗎?”看向他的眼,心里卻說不清是驚喜還是石頭落地的輕松。
“為夫我什么時候騙過你啊?看你再這樣下去,就快神經崩潰了,實在不忍心啊。”
“咯咯咯咯咯…………”還沒等我說話,一陣銀鈴般的笑聲仿若暴雨般毫無預警的從天而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