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不清若亂後面是不是說了話、說了些什麼話,也記不清昱天是怎樣帶著我離開了玄音谷,記憶從那句話開始全部停住,大片大片的空白,大片大片的恍惚。
生活似乎一切如常,修煉,吃飯,睡覺,我卻下意識的不再碰觸炎姬。若無其事的對昱天笑,卻只看見他滿眼的擔憂,然後每時每刻寸步不離。裝作看不見天涯的痛心疾首,聽不見他人的竊竊私語,甚至就連師父無奈之下的故事講述,我都權當沒有發生過。
其實我知道,這一切都是逃避,我就是這樣的一個人,以爲在心裡拼命否認的事情就會真的不存在。但是以爲畢竟只是以爲。玄音谷的一切全都深深的刻在我腦中揮之不去,若亂的聲音一陣大過一陣的在我耳邊重複。
她說,木羅,是你的孃親。
還有昱天的、天涯的、師姐師妹的聲音圍著我繞個不停,他們說,離剎,離剎,你說句話好嗎?我只能抱著頭蹲下,緊緊地蜷成一團,自己擁抱自己。
說話?是了,好像已經很久沒有說話了吧。也許,也許我本就不會說話,一切只是一場夢境。夢醒了,就什麼也沒有了,一切歸零。沒有若亂,沒有木羅,沒有昱天,沒有炎姬,我還是那個站在陰曹地府無邊的黑暗中的小弟子,只每天的跟著天涯,像遊魂一樣被他取笑。
若真能一切歸零,那該有多麼好。
若真是那樣,該有多好。
昱天開始用水一般憂傷的眼神看著我,這讓我無比懷念那如同春暖花開般的笑。那樣的笑,彷彿已經飄到遙遠的天邊,任憑我怎樣伸手,也摸不著了。所以只是拼命的向那個懷抱依偎,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瘋狂的汲取著這身邊僅剩的溫暖。
昱天說,乖,乖,我知道你心裡很苦,我知道,我都知道,離剎,離剎,你想哭便哭,想鬧便鬧,只要我在你身邊,怎樣都好。
我只是搖頭,然後沉沉睡去。睡夢中總是看見小小的我站在無盡的黑暗中不知所措,就那麼呆呆傻傻的站著,臉上帶著哭意。我有時候和她說,離剎你真傻,又不是沒人要的孩子,爲什麼要弄得這麼悽慘。有時候又和她說,離剎你要堅強,你有愛你的人們,沒有理由這麼悲傷。她卻只是瞪大了眼睛期期艾艾的看著我,可憐兮兮。忍不住伸了手去抱她,卻發現陡然之間,換成自己一人站在那黑暗中迷惘彷徨。是啊,是啊,她本就是我,我本就是她。離剎,你真傻。
又是這個黑暗的夢境,又是那個孤零零的身影。我剛要開口說話,她卻招了招手,示意我走到她面前。
我遲疑的走了過去,俯下身,在她面前蹲下,盯著她晶亮的眸子,等她開口。一種很微妙的感覺,她就是我,我就是她,一模一樣的臉,一模一樣的神情,我卻在等我自己開口說話。
“你不要再來了,”她語氣篤定,透著根本不容商議的堅決,“你要我堅強,要我振作,你卻是怎麼做的?我只能從心裡看著你,只能看著你肆意傷害著你身邊所有愛你的人?!?
我驚惶的搖頭,幾乎不能相信眼前的這個我自己會這麼義正詞嚴指責我。
“你這樣的折磨昱天,難道不覺得羞愧嗎?還是你本性真的這麼自私?任由自己一味逃避,全然不顧他人感受?或者你要把昱天、把天涯、把所有關心你的人折磨到心力交瘁纔算滿意?”
“別說了,別說了,我……求你,我,不是這樣的人,……不是”眼淚大滴大滴的滾落下來,聽到昱天的名字,胸口襲來一陣絞痛。
“那就馬上回去,不要再來找我了!”她突然伸出手狠狠的推了我一把,我立刻感到似乎有一種無形的力量將我往外扯了出去。
我陡然驚醒,月光透過窗子撒進來白花花的一片,枕上隱隱的可以看見淚痕,可是,我卻感覺不到昱天熟悉的氣息。
昱天不在,他去哪裡了?
胸口又是一陣絞痛,眼淚不受控制的滑過臉頰,我下意識的大喊出聲:“昱天,昱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