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微微一偏頭,就用眼角的餘光看見雷溟正準確無誤的向我使出了一招天誅地滅。
若亂眼疾手快地伸手拉我,但是於我來說,這專爲剋制地府弟子的天誅地滅根本躲避不開,只感覺胸口一陣重擊,眼前冒起了金星,耳邊短暫的一陣嗡嗡之後,五臟六腑火燒火燎的疼四下蔓延開來,體內似乎有什麼東西被打散了般,一波一波的就想往外涌。
使出天誅地滅後的雷溟,雖然有那麼短暫的一瞬動彈不得,但這一瞬,比起兩眼發黑,只能趴在地上喘息的我來說,實在比眨眼還要迅速。所以很快,就看著雷溟提著刑天之逆,直向我逼來。
“妖孽!納命來,若不是你,今日怎麼會成這般局面!我雷溟不管你有什麼冠冕堂皇的理由,總之殺父之仇,不能不報!而且,我要讓你這妖孽死得比我父親痛苦一百倍!”話音未落,我已經可以看清槍尖的花紋了。
幾乎就在我閉上眼的同時,一個身體重重的壓上了我,接著就感到一股溫熱粘稠的液體噴到了臉上。
一股前所未有的絕望席捲了我全部的意識。昱天,昱天,你不是被李靖制住一動也不得動麼?爲什麼,爲什麼要拼了全身的內力損耗元氣衝開他的禁錮,爲什麼要如此不顧一切地衝過來。
我不敢睜開眼,又不得不睜開眼。滿眼看到的都是血紅的花朵,浸在我裙上,綻在昱天名貴的袍子上,濺在雪白的漢白玉路磚上,觸目驚心。然後我聽見自己高得幾乎扭曲的聲音,那個聲音帶著哭腔,一遍一遍喊著,昱天,昱天,你醒醒,不要嚇唬我,不要嚇唬我。
我的昱天,甚至沒有給我留下隻言片語,就這麼閉了眼,斷了氣。
立刻亂糟糟的一片,雷溟似乎被這突來的變故嚇傻了,杵在那裡一動不動,槍尖還在滴答滴答的滴著血。風清嘯和李靖圍了過來,風清嘯緊張的探了探鼻息,把了把脈搏,然後搖了搖頭。
不斷有天宮的弟子漸漸圍攏了來,議論紛紛,我卻什麼也顧不上,什麼也聽不見了。我的世界裡,一時只剩下了那個了無生氣的昱天和一臉驚粟的雷溟。
在衆人的一片驚呼聲中,我瘋狂的向雷溟撲去,無意識的揮舞著胭脂,一下一下刺入他體內,腦中只剩下了一個念頭,我要殺了雷溟,我要殺了他!
處於極度憤怒中的人,果然是可以創造極限的麼?像我這種絕不是他對手的人,居然也可以讓他招架不及毫無還手之力。胭脂鋒利的刃口一下又一下劃破布料,發出錦帛破裂時特有的聲音,這樣的撕裂感卻刺激得我的神經愈發的興奮。從來沒有想到,武器刺入**時居然會是如此的簡單,只用上三分力量,聽得“噗嗤”一聲,就可看見那象徵著生命的暗紅色的液體汨汨而出。
“離剎,停手吧。”不知道過了多久,一股無形的力量迫使我與雷溟拉開了距離。這才讓我看清了雷溟已經到了怎樣的境地。比起已經成了一團血肉模糊的雷泠,雷溟也好不到哪兒去。不擅長近身肉搏的我,如此瘋狂的發泄,也不過只能劃開半寸深的傷口,但這隻半寸深的傷口也一律的往外翻著,露出雪白的肉。於是雷溟乍眼看去,已成了紅紅白白,好不瘮人。
“師父!”回頭,看見師父帶了天涯,正一臉憂鬱的看著我。我又是委屈又是絕望,退一軟,順勢就這麼跪下。
“李天王,雷溟的傷都只是皮肉之傷,性命無痏,只是,兩隻手的筋脈斷了,今後怕是習不了武了。”風清嘯簡單的診視了一下,用隨身攜帶的靈藥處理了一下傷口,陷入半昏迷狀態的雷溟就被人擡進了殿去。
“多謝風少俠,哼!地藏,你來的正好,親眼看看你的徒兒都做了些什麼!當初將木羅人祭你就頗多微詞,我看你今日還有什麼好說!雷家父子死的死,殘的殘,你休要袒護,速將這女妖交於我懲治!”
“李靖,雷泠的死,是他和盤絲若亂的瓜葛。雷溟之事,總還是事出有因。離剎是我地府門徒,我定會給出合理的懲處,就不勞李天王費心了。”
“慢著,要懲要罰也要讓我看個明白,若等你回了地府,我豈不是鞭長莫及?地藏,你說該是不該?”
師父極慢極慢的打量著我,我心中突的一沉,這樣的眼神,包含著怎樣的無奈和憐惜。師父終於還是開了口,師父說:“離剎,一開始我讓你來求化解,本以爲你能悟到木羅終會在雷泠生命終結時得到解脫,解開心結便是皆大歡喜,實沒想到一切會演變成這個樣子,剛纔在地府見到去見我最後一面的木羅,我才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立刻趕來,卻還是晚了一步。離剎,師父我,已經沒什麼可教你的了,你今後,好自爲之吧。”
我閉眼,深呼吸,身體不可抑制的發著抖,我知道,這樣的辦法,其實是最好的結果。我瞭解師父的苦心,當著李靖的面,這樣的懲戒斷了李靖日後再找麻煩的藉口又保全了我的命,而李靖那樣的仙家,總還是要個名聲口碑。
我深深的伏下身,以最恭敬的禮數磕了三個頭。“離剎謝師父一直以來待我如女兒般,關懷我,疼惜我”眼淚淌了出來,眼前浮現從小到大師父慈眉善目的樣子,賜我名字,賜我武器,“離剎謝師父多年來的精心教誨,一日爲師,終身爲父,離剎定當一輩子將師父的教誨銘記在心”幾乎有些泣不成聲了,故意不去看師父和天涯的表情,那樣只會擊垮我最後的意志力,“離剎謝師父的點化、幫助和救命之恩,門中師兄師姐一向的厚愛,離剎今生怕是無以爲報了。”
磕完最後一個頭,我決然的站起身,沒有再看任何人,跌跌撞撞的走到昱天身邊,小心的半抱起他,還沒能拖著他移出半步,喉頭涌上一股腥甜,眼前一黑,我就什麼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