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承疇已經(jīng)餓了兩頓,心里發(fā)虛腦子發(fā)暈,況且心里還藏著事,要坐得直挺挺的談學(xué)問便如受酷刑一般。∽↗∽↗,偏偏這個時候,一縷灰塵給微風一吹,輕輕的飄落,掉在了他的衣襟之上。他不自覺地露出了一絲厭惡的神色,隨即揮袖拂去灰塵--
這個細微的動作看在范文程的眼中,心中一陣冷笑:“這哪是一心要求死的人?”
范文程索性把話題轉(zhuǎn)向重點,開門見山地對洪承疇道:“我大金國大汗早已存了廓清天下之志,歷經(jīng)父子兩代,數(shù)十年積聚、征戰(zhàn),到如今--”
范文程頓了一頓,臉上肥肉抽動了一下,琢磨著洪承疇反正不知道海州之戰(zhàn)的情況,于是接著開始吹噓起來:“到如今,統(tǒng)一天下已經(jīng)是指日可待了!洪先生乃當世不可多得的能人,當知天下情勢,興亡變革,實在是千古不易的循環(huán)法則。我輩處身于現(xiàn)今這樣的興亡交替的關(guān)鍵時刻,實屬大幸啊!”
范文程侃侃而談,最終將話題從虛無縹緲的歷史法則引到了個人最息息相關(guān)的“利害”上:“我為先生籌謀,實在忍不住要向先生道喜--先生試看,李永芳、孔有德等人,昔年都是粗鄙武夫而已,功名遠不如今日之先生,但為我大金國所用,現(xiàn)如今都是高官厚祿。以先生之能,如投我大金國,其位自不在李永芳、孔有德二人之下!更何況我大金國如欲入主中原,非重用先生不可!”
洪承疇聽得怦然心動,冷不丁脫口而出道:“何以見得?”
范文程哈哈大笑,猛地一拍大腿,朗聲道:“原因無他,明國幅員遼闊。我大金國中尚無一人通曉江南、西北各地諸事,明國的大臣中,也再難尋覓如先生這樣生長江南而又出任西北疆臣多年的人了,故而先生乃是真真切切的稀世之寶呀!”
這一席話說得洪承疇默然不語,范文程把握住了時間,以極其誠懇的語氣一路說了下去:“我大金國汗求才若渴。禮遇漢官,不日入主中原,唯先生能立第一大功啊!先生若是執(zhí)意不肯進食,豈非白白放過了這后半輩子的榮華富貴了么?”
話剛落地,范文程把手一揮,守候在外面的侍從們立刻把準備好的托盤給高高的捧起送了上來。托盤中放著一只加了棉襯保溫的茶壺和一只茶盅,范文程微笑著向洪承疇說道:“大汗恐先生初來北國,飲食不合胃口,特別欽賜上等老山參百余斤。為先生培元補氣,請先生保重身體!”
洪承疇嘴唇微微一動,最終卻又什么話都不說的閉上了。然后,連眼睛也緩緩的閉上。不過這一次,他只閉了一會兒就張開了,沉吟片刻之后,洪承疇終于開口問道:“請恕在下冒昧--日間在帳中聽先生說,皇上--唔。明主遣使來到貴國,欲與貴國議和。此事是真的嗎?”
范文程一臉坦誠地回答道:“當然是真的。這位使者乃是明國司禮監(jiān)掌印太監(jiān)曹化淳的親信,帶有曹公公的印信,先生應(yīng)該是認識司禮監(jiān)信物的吧?先生可要與他相見?”
洪承疇沉默了片刻,搖頭道:“不必了。”旋即他又思索片刻,開口問道:“貴國愿與明國議和嗎?”
范文程微微一笑,心頭敞亮--這洪承疇是怕投降之后。兩國議和,崇禎皇帝把他要回去,讓他享受崇禎二年圓嘟嘟的待遇……
范文程很快換上了一副凝重的神色,淡淡地道:“兩國議和的事情,自從寧錦之戰(zhàn)后就開始進行。前后已經(jīng)商談多次,都沒有結(jié)果。以往,只道是袁督師個人有議和之意,明主不許。但是這一次,明國司禮監(jiān)掌印太監(jiān)曹化淳派親信前來,說是奉了明主的密旨,其誠意可以想見。只不過結(jié)果到底如何,范某也不便預(yù)估。但請先生放心,我大金國大汗禮遇重用先生之心,絕不會受議和之事影響!”
洪承疇長出了一口氣,再一次沉默了。過了好一會,他長嘆一聲,道:“貴國既然志在入主中原,又哪里會有議和之意呢?”
范文程意味深長地看了洪承疇一眼,淡淡一笑,道:“先生真乃智者!”
兩人對視了一眼過后,范文程徑自起身告辭,只吩咐侍從道:“你們要好好伺候洪先生!”
侍從們大聲的應(yīng)諾之后,范文程將壺中黃臺吉御賜的人參湯倒了一盅給洪承疇,示意他喝下。
洪承疇接過參湯一飲而盡,因過度饑餓而產(chǎn)生的暈眩慢慢的消失了。范文程一點也不著急,自顧自地離開了帳篷。范文程這一走,帳篷中又沉寂了下來。隨著洪承疇體力的恢復(fù),他的思緒也飄得遠了--
“出賣我的不是祖大樂,是萬歲爺呀……他命我總督薊遼,命我調(diào)集大軍勤王,自己卻悄悄派人議和!這種行為,分明是讓我去送死!”
洪承疇臉色潮紅起來,他為自己找到的這個借口而感到一絲慶幸:“常言道,良禽擇木而棲,既然崇禎小兒你不仁,就別怪我洪亨九不義!”
最終并沒有出現(xiàn)什么孝莊“勸降”洪承疇的橋段--當天亮以后,范文程再次前來看他的時候,洪承疇點頭答應(yīng)歸順后金國。
……
團山軍攻克遼中三衛(wèi)--海州、復(fù)州、蓋州之后,需要一些時間消化,張力一時半會也不可能再發(fā)動新的攻勢。
錦州城中喜氣洋洋,在張力的堅持下,團山軍不少將官一起舉行了一次集體的婚禮--譬如木頭和齊英,朝魯和百靈等等。而張力自己,也在老母親宋秀娘的見證下,正式與若晨拜了堂。
只是有一樁事卻非常難辦,大家自然都懂的,也沒人敢提,就連母親宋秀娘也諱莫如深。最終若晨展現(xiàn)出了大家閨秀的氣質(zhì),給靜萍留了一個平妻的位置,才算是將這事兒弄圓滿了。
張力自個兒也沒法說什么,皆大歡喜就行,畢竟這種事兒張力最頭疼,遠比行軍打仗麻煩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