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簡光伢一行人坐在何苦宿舍商量善后的事。剩下半條命的何苦躺在床上還沒有醒過來,腦袋腫得跟豬頭一樣,鼻梁也斷了,渾身是血。事情肯定不會就這樣結(jié)束,本地佬絕對不會善罷甘休,平時外地人不惹他們都要被欺負一下,這次何苦直接跟他們打起來了,正好給了他們一個訛詐的口實。鄭家駒埋怨小舅子何苦給他惹了麻煩,一開始不想管這件事,被妻子何齊狠狠瞪了一眼,馬上改變了態(tài)度,提議破財消災,給“曼姐”賠一筆錢,因為工廠還要在這里辦下去,不能惹江湖上的人。
簡光伢也是這個態(tài)度,得罪了本地老大“曼姐”,別說做生意,就連人都很難在這里待下去。別看“曼姐”是一介女流,人家可是龍踞第一個放高利貸的人,黑白兩道如果沒人,相信也吃不開。“曼姐”夫家有個堂哥是中國駐印尼的大使,龍踞地方政府也得給她三分薄面?!奥恪北救丝瓷先ト双F無害,甚至還有點邋遢散漫。但這不過是表象,要是誰欠她錢不還或者冒犯她了,她可是說翻臉就翻臉,輕則讓你頭破血流,重則讓你身體殘廢,根本不跟你講道理。就舉一年前的一個例子,“曼姐”在歌舞廳玩的時候被一個長得很帥的魔術(shù)師拉上臺當托,上臺前魔術(shù)師就在私底下跟她打過招呼,為了調(diào)動現(xiàn)場氣氛,到時候要跟她開個玩笑,叫她務必理解?!奥恪碑敃r答應得好好的,上到臺上,魔術(shù)師把她身上的胸罩變到了臺下另外一個托兒身上。在現(xiàn)場,“曼姐”一直都挺開心,結(jié)果回到家里,“曼姐”越想越覺得自己被冒犯了,第二天晚上回到“耗哥”的歌舞廳把那個魔術(shù)師打得脾臟破裂,可謂殘暴至極。在龍踞,關(guān)于“曼姐”的種種惡行,大家能說上一天。
簡光伢直到這個時候都沒搞清楚,把店交給何文不到一個禮拜,怎么就惹出這么大的禍。何文自己也說不清楚,不知道他是真的說不清楚,還是有意隱瞞什么。不過現(xiàn)在這已經(jīng)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怎么善后。自開店以來,簡光伢每個月都會禮節(jié)性給“曼姐”送條“阿詩瑪”和一百塊錢紅包。相對店里每個月的收入,這點錢根本算不了什么,卻能保證本地二流子不上門找麻煩。
其實說起來簡光伢跟“曼姐”還挺熟。當初簡光伢的油漆店剛開起來的時候,沒摸清情況的“曼姐”讓手下過來收“茶水費”,安玉柱就把“曼姐”叫去派出所批評了一頓。“曼姐”非常敬重阮如璋和安玉柱,因為那年龍踞公安局抓捕她丈夫林奕輝的時候,阮如璋和安玉柱堅決反對現(xiàn)場擊斃,依據(jù)是林奕輝手里當時只有一把菜刀,手里也沒有人質(zhì),完全可以抓捕。而林奕輝如果交給法院審判,以他的家庭背景和他所犯的罪行,活下來的概率是很大的。只不過當時正好是全國“嚴打”時期,指揮抓捕的市局刑偵大隊長賈文田一意孤行,僅僅為了使損失降到最低,沒有采納阮如璋的意見,選擇了直接擊斃?!奥恪甭牥灿裰f簡光伢是阮如璋的干兒子,此后再也沒有找過簡光伢麻煩。而簡光伢兩口子也沒有仗著有干爹撐腰就在“曼姐”面前趾高氣揚,平日見著“曼姐”和她的手下也總是客客氣氣。雙方都知道怎么做人,所以一直相安無事??涩F(xiàn)在情況不一樣了,“曼姐”身為幫派大哥,自己的小弟被打了,不可能坐視不理。而簡光伢又不是事件的直接當事人,“曼姐”不會找他的麻煩,但肯定會找其他人的麻煩。
眼下的局面就已經(jīng)夠麻煩的了,何齊卻還堅決不同意跟“曼姐”和解。何齊和何苦這對姐弟長這么大可能是頭一次吃這么大一個癟,別說和解需要給“曼姐”一筆錢,就是“曼姐”賠何苦一筆錢,何齊也不答應和解。何齊揚言要聯(lián)系瓜洲老家的人,她自己的朋友,何苦的朋友,她都打算聯(lián)系上,叫他們來龍踞替何苦報仇。何齊這個女人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燈,因為父母從小溺愛,疏于管教,當年在瓜洲的時候結(jié)交了一大堆三教九流,屬于那種“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的麻煩人物,把她哄好了,什么都好,若把她惹毛了,沒你的好。
與此同時,其他相關(guān)方也在緊鑼密鼓地研究討論。本地老大“曼姐”和她的兄弟們倒團結(jié)得多,一致認為應該趁這個機會把香港佬鄭家駒訛得傾家蕩產(chǎn)?!靶芾蠋煛焙退尿菪值芫奂谝黄鹧芯拷酉聛碓撛陔p方之間扮演什么角色,因為兩邊都是朋友。一部分人認為應該借這個機會跟“曼姐”開戰(zhàn),倒也不是因為跟何苦的交情,而是認為如果不干掉“曼姐”,虔州幫難有出頭之日。另一部分人堅決反對卷進去,因為“曼姐”是地頭蛇,人多勢眾,而且在北京有靠山,根本干不過。雙方爭論不休,最后“熊老師”表態(tài)了:不參與。
晚上九點過后,何苦醒了。何苦醒來后在床上活動了一下身體就下床了,悶聲走出宿舍,進到辦公室,拉開抽屜,找出一把螺絲,從角落里拿了一根從車床上卸下來的一米來長比小拇指還細一點的螺紋軟鋼,把十幾個螺絲套在軟鋼頭上,接著又找出一根繩子,把軟鋼的另一頭跟自己的手綁在一起。誰也沒有料到,何苦拿著套著螺絲的軟鋼獨自一人沖出去報仇去了。何齊沒有攔弟弟,反而大叫著讓大家操家伙跟上去。在場的所有男人都傻眼了,因為這是找死。何必最后一咬牙,第二個沖了出去,因為何苦是他親哥哥。簡光伢清楚自己在打架方面完全幫不上忙,可畢竟是自己的事,躲不開,也很不情愿跟了出去。緊接著何文也硬著頭皮跑出去了。跑在前面的何文沒有等大家,等大家追出來的時候他已經(jīng)不見蹤影。何苦知道在哪里可以找到他要找的人,一騎絕塵沖到了“曼姐”家門口。
“曼姐”和她的四十幾個兄弟當時正坐在自家門口的水塘邊興高采烈地討論著如何訛詐鄭家駒,所有人都沒料到對方會傻到這個時候來尋仇,所以毫無防備。何苦沖進人群,掄起手里的鋼條直接往人腦袋上抽。何苦從小好斗,又當過兵,打架可能是他唯一的專長。何苦打架的時候頭腦最冷靜,不但進退自如,而且敢下重手。套著螺絲的軟鋼抽在腦袋上,即使不當場死掉,腦袋上也會砸出個血窟窿,馬上就喪失了戰(zhàn)斗力。何苦一頓狂抽,瞬間就撂倒好幾個。沒被撂倒的四下散開,遍地找武器抵抗。何苦固然勇猛,但也架不住對方人多勢眾。何況對方也是混社會的地痞流氓,做其他事可能不行,但要論打架斗毆,都是行家。找到兇器的本地佬圍上來,何苦再神勇也無濟于事。從不跟人交惡的何必眼見哥哥處于下風,也熱血上頭,從地上撿起一塊磚頭也加入了進去,看見腦袋就拍,結(jié)果反過來被人家一磚頭開了瓢。何文見何必都上了,知道再也躲不開了,也抄起一塊磚頭沖了上去。通過這一次何文的表現(xiàn),大家也終于發(fā)現(xiàn),何文單打獨斗的時候戰(zhàn)斗力為零,但只要有同伙壯膽,戰(zhàn)斗力一百。盡管只有一只手,也沒有何苦的敏捷,但比何苦扛揍,磚頭拍在身上感覺不到疼。雙方鏖戰(zhàn)正酣,從后面追過來的何齊舉著一把菜刀也參與了進去,而且直接奔著“曼姐”去了。由于何齊是女人,“曼姐”沒留神,正臉挨了一菜刀,傷口從左眼角直貫右下顎,鮮血從傷口洶涌而出,整張臉瞬間染紅?,F(xiàn)場殺聲一片,本地佬人多勢眾,把何苦等人死死圍在中間,叫囂著要殺了四個湖南騾子。簡光伢站在幾十米外心急如焚,參與戰(zhàn)斗他是萬萬不敢的,首先他知道自己打不過人家,其次他也知道自己不經(jīng)打。想去派出所搬救兵,又擔心安玉柱把自己的幾個親戚也抓走,急得站在原地跺腳。
眼看四個湖南佬大勢已去,街上突然沖來一群人,目測不下三十個。等大伙沖到跟前,滿臉鮮血的“曼姐”一看是自己的朋友“熊老師”和他的虔州兄弟,大喊,說老弟,你來的正好。
“曼姐”話音剛落,“熊老師”上去照著“曼姐”的腰間狠狠捅了一改錐。一尺來長的改錐捅進腰間三分之一,“熊老師”嘴里嘟噥了一句,說唉,沒扎透。其他幾十個虔州佬往這跑的路上都不清楚自己要打的人是何苦還是“曼姐”,直到“熊老師”動手,馬上就明白了,一擁而上,舉著扳手和改錐見本地佬就打。
“熊老師”薅住“曼姐”的頭發(fā),把“曼姐”從人群里拖出來,說對不住啊老姐,不搞掉你我出不了頭,跟交情無關(guān),你明白的。說完,“熊老師”把“曼姐”摁在水塘邊的水泥地上,從腰間摸出一把彈簧刀,眾目睽睽之下,在“曼姐”臉上劃了兩刀,接著又挑斷了“曼姐”的腳筋和手筋。“曼姐”當時那劃破長空的凄厲哀嚎,簡光伢永生難忘。還有“熊老師”在這個過程中的神情,依舊是滿臉平易近人的微笑,簡光伢每每想起這一幕就不寒而栗。
這是一場莫名其妙開始又莫名其妙結(jié)束的戰(zhàn)斗。何文莫名其妙冒犯了一個本地老百姓。因為這個老百姓,五個地痞莫名其妙砸了簡光伢的油漆店。因為簡光伢的店被砸,何苦莫名其妙跟五個地痞打了一架。因為這一架,并不是當事人的“曼姐”莫名其妙想借機敲詐也不是當事人的鄭家駒。“曼姐”還沒來得及出手,莫名其妙被她自認為的虔州兄弟“熊老師”給收拾了。天上掉餡餅,莫名其妙砸在“熊老師”一個人頭上——龍踞本地勢力隨著“曼姐”的報廢土崩瓦解,“熊老師”接管了被“曼姐”壟斷多年的河沙和運輸生意。
可以說,“熊老師”自己都沒有料到是自己取代“曼姐”,更沒有料到“曼姐”這么容易就被自己取代了。另外兩個大哥“眼鏡”和“耗哥”事后連拍大腿后悔沒有參與,讓“熊老師”一個人意外撿了個天大的便宜。
在這之前,“熊老師”跟同在伏龍灘的湖北大哥“眼鏡”、四川大哥“耗哥”一樣,不過是各自所在行業(yè)的大哥而已。“熊老師”壟斷龍踞的人力三輪車市場。“眼鏡”壟斷蔬菜水果批發(fā)?!昂母纭眽艛噘€博和歌舞廳。三股外省籍勢力之間時有摩擦,但往往都局限于雙方小弟之間的摩擦,大哥級人物親自參與的極少,雙方發(fā)生大規(guī)模流血械斗更是鮮見,因為鬧到一定程度即使派出所不出面,“曼姐”也會出面召集雙方坐下來和談。一直以來大家都遵守一個約定俗成的規(guī)矩,那就是幫派之間發(fā)生小摩擦可以,但不能釀成大規(guī)模流血事件,因為派出所一旦坐不住了,誰也落不下好。何況也沒有發(fā)生大規(guī)模械斗的基礎(chǔ),因為市場巨大,大家各自壟斷的市場就已經(jīng)夠吃了,暫時還沒有跨入對方行業(yè)去分一杯羹的想法,用不著拼命。像這次兩派勢力傾巢出動,雙方大哥親身參戰(zhàn),同時還是外省籍直接對戰(zhàn)本地籍,這絕對是頭一次。應該說,沒有人預料到會發(fā)生這一仗,包括“曼姐”,包括“熊老師”,也包括“眼鏡”和“耗哥”。
多年來,三個外省籍大哥跟本地大哥“曼姐”的關(guān)系有遠有近,但都沒有能力取代“曼姐”。而三個大哥里最沒有可能挑戰(zhàn)“曼姐”的就是“熊老師”,因為“熊老師”是伏龍灘人家的女婿,平日里跟“曼姐”互動頻繁,何況“熊老師”的實力也確實不如“眼鏡”和“耗哥”。然而最后偏偏是“熊老師”擊垮了“曼姐”。
“熊老師”從老四直接做上老大,表面上看是擊垮了“曼姐”,其實并不是這么回事?!把坨R”和“耗哥”不可能僅僅因為你擊垮了“曼姐”就承認你是老大,因為你取代“曼姐”不過是打了人家一個措手不及,并不是你的實力已經(jīng)到了那個層次,你還無法服眾。所以,如果他們有機會擊垮你,絕不會半點含糊。“熊老師”能坐上龍踞江湖第一把交椅,真正的本錢是迅速接手了“曼姐”的生意,日進斗金的河沙和運輸生意才能讓他鞏固自己的老大位置,因為只有雄厚的財力才能讓他發(fā)展更多的兄弟,他的拳頭也才能變得更粗更硬。所有人都深知這一點,也都會這么做。這也就是說,如果情況反過來,壟斷河沙和運輸生意的不是“曼姐”,而是何苦,當時“熊老師”手里的改錐十有八九就扎在何苦腰上了。
應該說“熊老師”取代“曼姐”開了一個非常惡劣的頭,那就是無意中打破了幫派之間保持多年的平衡?!靶芾蠋煛钡尿輲陀捎谑莾e幸上位,短時間內(nèi)無法服眾,為了確保江湖地位不被取代,必然會迅速擴充實力。而“眼鏡”的湖北幫和“耗哥”的四川幫不想坐以待斃,為了對抗“熊老師”的虔州幫,也只有大量招兵買馬。幫派之間沒有收斂的實力擴充,因此衍生出來另外一個惡果,那就是大家手里原來的蛋糕不夠吃了。為了安置自己的隊伍,大哥們必須開拓新的疆土,而且必須是兌現(xiàn)快的偏門生意。其結(jié)果可想而知,在接下來的幾年里,三派勢力經(jīng)常打成一鍋粥?!靶芾蠋煛彪m說勢力最大,戰(zhàn)斗力也最強(團伙成員大都是苦力出身,而且打架愛用扳手改錐,屬于準亡命之徒),但其實并不占優(yōu)勢,因為需要左右開弓?!把坨R”和“耗哥”之間盡管也打,但打完很快就能和好,因為兩個大哥非常清楚唇亡齒寒這個道理。他們心里真正想置之死地的敵人不是對方,而是“熊老師”的虔州幫。與此同時,幫派之間的斗爭也變得越發(fā)慘烈起來,因為性質(zhì)變了。過去幫派之間的械斗是因為意氣用事,所以目的是打贏你?,F(xiàn)在幫派之間的械斗是利益之爭,所以目的是消滅你。在這種背景之下,龍踞的幫派勢力開始從烏合之眾的流氓團伙向著更加專業(yè)的黑社會性質(zhì)組織進化,幫派內(nèi)部開始有了等級,幫派成員有了具體的分工,幫派與公權(quán)力的結(jié)合也變得更加緊密。
何苦也一戰(zhàn)成名,讓大家知道龍踞又出了一條硬漢,此人不但戰(zhàn)斗力強悍,而且不怕死。讓大家無奈的是,這條硬漢不是江西人湖北人四川人和本地人,而是一個湖南騾子,這就意味著不久的將來龍踞又要崛起一股新勢力了。
幾乎所有涉及此事的人都得到了他們理應得到的——“曼姐”和她的本地幫因為貪婪自取滅亡了?!靶芾蠋煛焙退尿輲统闪俗畲蟮氖芤嬲?。何苦一戰(zhàn)成名。唯有簡光伢是最大的受害者,所有損失算下來將近四萬。幾十塊電子手表和幾個BP機被看熱鬧的人順走了,損失上萬。更大的一塊損失是油漆,兩萬六。油漆是郭宏生的,貨款還沒有給他,這損失他肯定不會承擔。事是何文惹起來的,可何文沒能力承擔。之前何文住院掏了六千多,現(xiàn)在又損失四萬,簡光伢一朝回到解放前,可以說是欲哭無淚。不但傾家蕩產(chǎn)了,還得替大家擦屁股。因為事件鬧得實在太大,“曼姐”毀容了,挑斷了手筋腳筋,三個本地幫派分子扎破了內(nèi)臟,進了急救室,十幾個腦袋開瓢斷胳膊斷腿,輕傷更是多達數(shù)十人。發(fā)生如此惡劣的流血事件,市公安局震怒。事件發(fā)生在伏龍灘,身為伏龍灘派出所所長的安玉柱難辭其咎,要不是阮如璋摁著,絕對撤職。雖然沒有撤職,但也受了一個記大過的嚴厲處分。安玉柱受了處分,自然要追究當事人的責任。事件的源頭在簡光伢的油漆店,所以油漆店被封了。何苦是事件的關(guān)鍵當事人,自然跑不了。“熊老師”躲回了虔州老家,臨走前讓心腹文東生把責任扛了下來。文東生作為械斗事件第一責任人判了四年,關(guān)了三年。何苦原本也要重判,簡光伢到處求情,最后改成拘役一個月。
眼看山窮水盡了,操小玉把準備春節(jié)風風光光回娘家的錢拿了出來,四千二百塊。
操小玉說拿去,把店開起來。
簡光伢知道這是操小玉所有的積蓄,說這錢用了你拿什么回家。
操小玉說不回了,明年回。
簡光伢說不行,你五年沒回家了,再說都跟家里人說好了今年回去。
操小玉說五年都過來了,也不差這一年。就這么定了,咱從頭再來——但我有話在先,何文必須退股,沒商量。
簡光伢決定重新把油漆店開起來,找何苦何文商量,勸何文退股。
何文說我為什么要退股。
簡光伢說你還有錢入股么,你有錢也可以重新入股。
何文說我早就入股了,為什么要重新入。
簡光伢說你入股的是前面那家店啊,前面那家店現(xiàn)在在哪里,不是讓你搞沒了么。
何文說怎么是我搞沒的呢,明明是本地人搞沒的嘛。
簡光伢說本地人為什么要搞你的店。
何文說這個我不知道,這就要問你自己了。
簡光伢說問我什么,跟我有一毛錢關(guān)系么。
何文說你之前為什么要交保護費給他們,你不交不就什么事都沒有啦,就因為你交了,助長了他們的氣焰,所以責任全在你。
簡光伢說我的老天——(何苦)老表,你跟他說,我跟他說不明白。
何苦說何文,你只要保證一條,油漆店重新開起來后,你只要保證不再插手店里的事,我就答應讓你繼續(xù)做股東。
何文說操一娜那個女人不會做生意,真的。
何苦說操一娜至少沒把店搞沒罷,至少讓我每年都分到錢了罷。
何文說我不管店那我干嘛。
何苦說你愛干嘛干嘛,反正就是不能插手店里的事。
何文說……
何文話還沒出口,何苦冷不丁抽了何文一個大嘴巴。何文發(fā)火的時候最愛扇人耳光,也不分男女,而且兩個巴掌都是斷掌,經(jīng)常一巴掌直接把人扇暈。何文扛揍,巴掌落在臉上沒暈過去,但咬到了舌頭,吐了一地的血。
何苦暴跳如雷,說你嘴巴停不下來是不是,點個頭就完了的事,怎么一到你這里就變得這么困難,腦髓都快讓你說散了——就一句話,同意,還是不同意,回答我。
何文說同意。
何苦說老表,你看,我做通何文的工作了。
簡光伢說操小玉不同意啊,我現(xiàn)在身無分文,本錢是她的啊。
何苦說她的錢不都是你的錢么,她哪來的錢。
簡光伢說行罷,我回頭再跟她好好解釋——你這次出多少錢。
何苦說其實我身上也沒錢,回頭我問問顏文舉,有多少出多少。
聽說簡光伢要跟何文繼續(xù)合伙,操小玉氣急敗壞,說簡光伢,你就是個王八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