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路行起來, 就是舒適,次日,顧念七包了一條船, 一行人棄車登船, 好不快活。特別是蕭瀟, 她只乘過御花園湖中的小船, 像這樣的大船, 還是第一次。所以特別興奮。
一上船,便滿船的看,好奇的站在舵手後面看人家掌舵, 一看就是大半天,絲毫不覺的無聊。
阮樂言靠著船舷, 胳膊上停著大白, 困得直打哈欠。淮水這段水面比較平靜, 寬闊的河水一眼望去平如鏡。日光靜靜的在水面上反射出點點光斑,河風清爽的送來淡淡的荷香, 阮樂言順著風的方向看去,右前面居然有一大片迎風招展的荷花。岸邊垂下來的柳枝密密的結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將那一片粉色罩在了蔥綠中,煞是喜人。
於是瞌睡蟲都被這一片荷香給趕跑了,阮樂言探出頭去瞅那荷花??吹挠行┩? 一不小心, 忘了胳膊上的大白, 隨手一揮, 大白慘叫一聲撲著翅膀衝上了桅桿, 然後站在桅桿上一邊用嘴梳理羽毛,一邊瞪著阮樂言。
阮樂言被大白這麼一鬧, 恍然回神。這才發現,透過開著的窗戶,艙內的顧念七正愣愣的看著她。
阮樂言心中一咯噔,有些發慌,忙不迭的移開目光,轉身跑到船尾去找蕭瀟了。
船尾可沒有像甲板上那樣有東西遮掩,日光灼灼的射下來,曬得蕭瀟一張小臉紅撲撲的。阮樂言過去的時候,她正在跟那個掌舵的漢子說著什麼,掌舵人不住的搖頭。
“說什麼呢?這麼大的太陽,蕭瀟,你不怕曬壞了?”自從上了船,韓迦陵便讓大家改了口,畢竟船上船工衆多,露了身份就不好了。
“阮姐姐,你來啦!我正在求這位大哥讓我試試掌舵呢!”蕭瀟一臉興奮的說道。
阮樂言愕然,掌舵?天啊,難怪那大哥要搖頭了,這是蕭瀟能幹的嘛!爲了避免整船的人在蕭瀟的毒手下命喪淮水,阮樂言決定還是要轉移一下這位小公主的注意力。
“蕭瀟啊,掌舵有什麼好玩兒的,我帶你去釣魚可好?”
“釣魚?”蕭瀟似乎來了興趣。
阮樂言拼命點頭,“對,比這個有意思多了!”
其實,這船順水而下速度甚快,釣魚,根本釣不上來,只是,此時,卻不得不騙一騙這小公主了。
蕭瀟歪著頭想了想,點點頭答應了。阮樂言鬆了一口氣,轉身帶著蕭瀟往前面走去。
正走著,卻只見對面逆水來了一條大船,像是一條貨船,船吃水很深,船頭上站了幾個人,迎著河風,那衣衫獵獵作響。
阮樂言本並未在意,哪知蕭瀟看了一會兒突然“咦”了一聲。
“怎麼了?”
“那個船頭的紫衣人,我好像見過!”蕭瀟輕聲說道。而此時,那邊的人似乎也在大量這邊,蕭瀟所說的紫衣人的目光如鷹隼般的掃過來,阮樂言看見,他在蕭瀟身上停留了不短的時間。
按理說,男子這麼對著一個年輕姑娘家注視是不禮貌的,所以,阮樂言便有些不悅的將蕭瀟往自己身後扯了扯。
兩船很快錯開了,蕭瀟卻皺著眉不說話。
“走吧,這裡是離京城幾百裡的淮水,你怎麼可能見過那個紫衣人呢?”
蕭瀟搖搖頭:“我也不知道,就是覺著熟悉,算了,可能是我看錯了吧!”
阮樂言點點頭:“一定是你看錯了。”
一路走回甲板,阮樂言正在思量怎麼應付蕭瀟,卻不妨看見韓迦陵正在找她們。
“原來你們在這裡,走吧,都跟我進艙吧。”
說罷,不由分說的將兩人拽了進去。
一進艙門,阮樂言就扭著臉不敢看顧念七,倒是蕭瀟,慢慢的挪到顧念七身邊,伸手拽住了他的袖子。
韓迦陵替幾人倒了茶,這才道:“最近幾日,你們還是少在甲板上停留,一則日頭太烈,二則,不大安全?!?
阮樂言愣了愣:“不安全?什麼意思?”
韓迦陵擡眼看了顧念七一眼,從袖子裡掏出一封信,推了過去。
那信封上殘留著紅色的漆封,想來,是密件。
顧念七拆開信,一目十行的看過去,臉色漸漸變了。
“朝辭來信,說他們不慎被一個奸細發現了真容,所以,那邊已經知道我不在行宮了。”韓迦陵淡淡的向阮樂言解釋道。
“???”阮樂言愣住了,這意味著什麼?如果那邊藉此像朝辭和白堤發難,那該如何是好?
韓迦陵彷彿看出了她的疑惑,說道:“放心吧,他還沒蠢到那一步。一旦他揭穿朝辭和白堤,那就等於他承認了自己在我身邊安插眼線,更何況,朝辭只是說那個奸細只是看到了白堤換下面具洗臉,但卻沒有證據,所以,我想他應該不會妄動。再說了,即使他發難,父皇還可以頂上一頂,有父皇作證,誰敢說行宮裡的太子是假的?”
“這……這倒也是?!比顦费曰砣稽c頭。
“只是,這樣一來,我們的目的算是半露了,他肯定猜到我們在幹什麼,所以,此行,危機重重。”顧念七收起信,沉重的說道。
“所幸我們選擇的是水道,他一時半活兒還想不到,暫時應該沒危險?!表n迦陵笑笑道。
“那個,哥哥,你們說的他,到底是誰啊?”一旁的蕭瀟雲裡霧裡的開口問道。
韓迦陵笑笑:“蕭瀟,有些事情,你別管的好,我只告訴你,我們此行是爲了一樁大案,危險很多,可能會死,你怕麼?”
蕭瀟白了臉,握住顧念七袖子的手有些發白,半晌,她才小聲說道:“我不怕,我和大家在一起,不怕。”
顧念七聞言,擡頭看了她一眼,隨即又飛快的低下了頭。
“很好,不愧是我蕭家女兒。蕭瀟,從今天起,你要把你看到和聽到的一切不正常的事情都記下,然後及時的告訴我們,還有,不要落單,不要去這船上偏僻的地方。要幹什麼,最少得叫上外面的一兩個侍衛跟你一起。明白了嗎?”韓迦陵拍拍手囑咐道。
蕭瀟咬著下脣點頭。
韓迦陵滿意的一笑,轉頭向著阮樂言:“阮阮,你也一樣!”
阮樂言翻了個白眼:“我知道了,這水當中的船上,能出什麼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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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行了十天之後,漸漸的離了淮水,拐進了一條水流湍急的河流。這裡水面不似淮水那麼寬廣,遠遠望去,水面上翻滾著浪花,一片澎湃之氣。
乘了十幾天船,蕭瀟最初的興奮勁兒終於散去,船上的日子並不好過,來回的活動空間就那麼一點,甚至走到哪裡都得有人跟著,她終於厭煩了。
此時一看外面的景色又變了,這纔打起一點精神站在船邊看風景。
阮樂言站在她身後,有些擔心,她剛剛聽船工說,這一片水域是出了名的危險,地下暗礁叢生不說,甚至還有許多暗流。經驗欠一點的船工都不敢從這裡過。
而此刻也恰恰印證那船工的話。船行得十分不穩,來回的晃動,不得不扶住船舷才能站得住腳,迎面浪花不斷泛起,有些甚至澆到了船上,連帶著天氣也陰了下來,說不出的滲人。
“回去吧,外面風大浪大的,危險!”阮樂言溫言勸著蕭瀟。
蕭瀟卻貪婪的聞著空氣中淡淡的水汽,瘋捲起了她的長髮,像一面旗幟一樣的飄開來。
她沒有回話,反而又向外探了探身子。
阮樂言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忍不住伸手抓住了她的衣帶。
蕭瀟欣喜的看著風從自己的臉下吹過去,浪花就在眼前,心中便一片舒暢,卻不知,這卻嚇壞了身後的阮樂言和一干侍衛。
“公主,危險……啊……”
誰知,阮樂言一句話未說完,船身就劇烈的一顛,蕭瀟的身子頃刻便被顛出了船外,帶著阮樂言一下子撲了出去,慌亂之中,總算是一手抓住了船舷,於是二人便被掛在了船舷上!
撲面而來的巨浪兜頭將二人澆了個溼透。阮樂言大聲嘶喊著上面的侍衛將他們拉上去,卻未曾想到,船身又是劇烈的一抖,接著,風中便傳來船工恐懼的喊聲:
“不好了……船底被人鑿漏啦……”
阮樂言心中一涼,手上變失了半分力,拉著蕭瀟的衣帶又出去了一截,驚得蕭瀟長生大叫。
耳邊是呼嘯的風聲和水聲,甲板上腳步散亂,阮樂言咬著牙使勁將蕭瀟往上提了提,抓住船舷的左手已經麻掉了,而且,她能感覺得到,船身在漸漸傾斜。很快,蕭瀟將被浸到水裡,而船體,終將覆沒。
阮樂言心中害怕,只盼著韓迦陵或者顧念七能早點找到自己,卻又盼著他們趕緊坐小船逃生。冰涼的河水滿頭滿臉的不斷澆上來,河風一吹,分外刺骨。而她右手抓著蕭瀟的衣帶,左手抓著船舷,整個人像要被撕裂了一般的難受。睜眼往下一望,渾濁的河水打著旋兒的洶涌流動,令人頭暈目眩。
甲板上的腳步聲越來越少了,想來大家都已經上了小船了吧,阮樂言覺得力氣正從自己身體裡一點一點的流失,腦袋越來越疼,而那些雜亂的風聲和呼喊聲也離自己越來越遠?;腥婚g,她只記得不要鬆手,一定不要鬆手,只是意識越來越模糊,最後的意識裡,她似乎看到了韓迦陵擔憂的臉。
黑暗降臨,冰冷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