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午門血戰已過三日,天刑被挫敗的事情隨著朝廷的一紙檄文傳遍天下,不少門派聽聞端慕陽死在了京城,不由得長長地松了一口氣。近年來,江湖各門各派都被“天刑令”壓得喘不開氣,如今天刑被徹底消滅,群雄奔走相告、莫不振奮。不少門派趁機擴大地盤,相互斗爭,表面平靜的江湖實則已經暗流涌動。
且說李少白經歷一番惡戰,早已是精氣耗盡、遍體鱗傷,幸而在蜀山調養了半月,這才逐漸恢復意識。只是清醒之后第一反應便是嚎啕大哭,夢中又浮現養父被索超迫害的場面,繼而回想起近兩年的遭遇,時至今日雖查明了身世,但卻失去了許多朋友親人,如今又變成了孤單一人,若不是老天作弄,那便是老天發瘋。
這日,剛過晌午,黑牛偷偷下山吃了酒,歸時卻看見床上空無一人,到處尋找就是看不到李少白的身影。可嚇壞了他,然又不敢驚動蜀山弟子,只好一路奔跑尋找逍遙子的幫助。
“前輩,前輩!”黑牛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
逍遙子正在閉目養神,被黑牛的莽撞嚇了一跳。
黑牛急道:“不好了,不好了,師父不見了!”
逍遙子忙道:“怎么不見了?”
黑牛道:“不見了就是不見了,我一回到房內,就看不到他的蹤影了。”
“我不是讓你看著他嗎?怎么會不見了?”逍遙子也有些著急,保護李少白是他當初對碧月仙子的承諾,若是李少白有何不測,九泉之下何面目視之。
黑牛羞愧道:“都怪俺不好,這幾日在這山上得不到酒吃,真是饞死了,今日俺尋思著師父睡著了,這才下去偷吃了酒……”
逍遙子嘆道:“哎,你呀你,真是誤了大事!先不要驚動蜀山弟子,既然大殿之內都沒有,那我們不妨去后山尋尋!”說完后,與黑牛一起奔向峨眉峰。
剛到到峨眉峰巔,隱約看到一白衣秀士矗立峰巔,頭發蓬亂,枯黃的臉龐一副飽經滄桑的模樣。
逍遙子懸著的石頭終于落地,原來矗立峰巔之人正是李少白!
黑牛長舒一口氣道。“師父,你在那里干什么?可千萬別想不開,俺黑牛可離不開你呀!”
逍遙子心道,莫非他想要輕生?不過仔細觀察,卻又覺有些不對勁,李少白兩眼呆滯,全無表情,若是要跳崖自盡,恐怕早就已經跳下,也斷然不用等到此刻。
“少白,快下來!”逍遙子語氣里帶著三分關切,七分嚴厲。
李少白恍如沒有人存在,依舊立在那里,只是嘴里反復念叨。
“師父!”黑牛大聲疾呼。
“別過來!”李少白猛然大喝,這嚇了兩人一跳。
黑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道:“師父,怎么了?俺是黑牛啊,你不認識俺啦?”
李少白臉上依然莫無表情,黑牛就想上去將他拉下來。說時遲,那時快,李少白突然翻臉,身后飛出七星劍,刺向黑牛。
黑牛本欲上去拉李少白,對著突然變故哪里反應得過來,黑牛心里大呼“俺命休也”,此時耳畔傳來“叮”的一聲,李少白的劍被彈開,并從黑牛耳旁穿過,原來是逍遙子拿出玉簫,將七星劍彈開了一寸之地,這才救下了黑牛的命。
逍遙子剛擋下李少白一招,卻不料背后又飛來了七星劍,逍遙子執簫招架,只聽見咔擦擦的一聲巨響,濺得火星直冒。
逍遙子看到兩眼冒著血絲的李少白,推測他已走火入魔,因此不敢有絲毫大意。要知,走火入魔是修行大忌,輕則修為全廢,重則筋脈盡斷,當日在午門,趙及第便是透支元氣而至走弱入魔,幸而被李少白打通的玄真二脈才驅除了體內亂氣。李少白由于痛失雙親,一時難以接受,導致體內戾氣太重,極易走火入魔。逍遙子深諳此理,自己若不及時喚醒李少白,恐怕后果不堪設想。
逍遙子道:“少白,你醒醒,千萬不要被體內的魔障所控制!”
李少白似乎沒有聽到,仍然一個勁兒的發狂,甚至將天劍九式使出,逍遙子只好吹出玉簫神曲,一一化解。可天劍九式的招數太過精妙,再加上走火入魔之后功力都比平時陡增數倍,數回合下來,逍遙子竟然不敵,只好施展上層輕功避開,峨眉峰的地方本來就小,哪里經得起兩個人上躥下跳,逍遙子被逼得節節敗退,眼看著自己就快沒了立足之地,逍遙子是急得汗如雨下。
黑牛在下面看著也心急,情急之中,他突然腦子變得靈光,對著李少白大聲喊道:“南宮燕!”
李少白聽到這三字,竟然收住招式,將頭轉了過來,黑牛見有效,心下大喜,忙重復道:“南宮燕……南宮燕!”
李少白似乎呆住了,逍遙子趁此機會,使用玉簫臨虛一指,封住李少白各處大穴,‘噗通’一聲,李少白失去知覺的倒在了地上。
隨后,逍遙子用自己的元氣為李少白驅除魔氣,持續了半個時辰,李少白終于虛弱的睜開了眼睛。
“逍遙子前輩,黑牛,你,你們怎么會在這里?”
黑牛委屈道:“師父,你還好意思說,剛才我們差點被你害死了!”
李少白不解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黑牛一五一十的將事情的原委告訴了李少白,李少白聽后甚為愧疚,心懷歉意道:“都怪我不好,讓你們操心了!”
逍遙子道:“少白,逝者已矣,你也不要這樣沮喪了,我知道你痛失至親,但你得想想,若是你娘看見你現在的樣子,就算在九泉之下也會不安的!”
李少白道:“前輩此言差矣,我雖然不懂得什么大道理,但也知百行孝為先,不能救出爹娘,我有何面目見他們。”
逍遙子沉默了一陣,這才緩緩道:“你娘臨走前托我轉告了幾句話……”
李少白慌道:“我娘,她,她說什么了?”
逍遙子道:“她讓你好好活著,不要為他們報仇!”
李少白咬牙切齒,一拳擊在地上,怒道:“殺父殺母之仇,不共戴天,我爹娘都為司馬狗賊所害,如此血海深仇我豈能不報!”
逍遙子搖頭道:“若是這樣,你就辜負你娘的期望了。”
李少白道:“什么?”
逍遙子道:“你知道你爹娘多少事情?”
李少白道:“這,說來慚愧,我爹娘的事情我也只是聽師公說過,所知十不過二三。”
逍遙子搖搖頭道:“這就難怪,真是因為你不了解真相,所以不能明白你爹娘的用心,那我還是從趙家莊血案說起吧。”
李少白道:“這事我已經知道了,雖然不愿面對,但幕后黑手終究是我爹爹,就算趙及第現在再來要我性命,我也無話可說!”
逍遙子道:“你且聽我慢慢細說,那是十年前的事情,天刑十鷹血洗趙家莊,你爹也在其中,可他卻并非幕后黑手!”
這話一下就抓住了李少白的注意力。“什么?此話當真?”
“二十年前你爹逃亡趙家莊,趙家莊沒收留端慕陽是事實,可這與趙家莊血案一點關系都沒有,那幕后主謀要血洗趙家莊的目的就只有一個,那便是想要獲得黑珍珠!”
黑牛眼睛瞪得斗大,“什么,修仙至寶五靈石之一的黑珍珠!”
逍遙子道:“不錯,趙及第的爹趙仕員以前是渝州首富,他唯一的愛好是收集各類奇珍異寶,二十年前,他竟然拋棄千萬家產,去渝州的一個邊陲之地隱居,從此銷聲匿跡,這在當時成為一大荒誕怪談。世人不知,其實是趙仕員無意之中得了黑珍珠,因害怕被賊人覬覦,這才隱退避世。可不知怎地,消息卻還是透露了出來,當時諸多勢力都虎視眈眈,只不過眾多門派動手時,天刑恰好趕到而已,至于趙家莊八十口人的性命,多半也是在混亂中被殺,而黑珍珠的下落,卻就此成謎。不過世人恨屋及烏,索性把一切罪惡都推給了天刑而已,自然也就成了今日流傳的‘真相’。”
李少白道:“就算如此,但我爹是天刑首領,這事與他也脫不了干系。”
逍遙子道:“錯了,你爹并非天刑真正的首領!”
李少白道:“那我爹卻為何要聽命于那幕后主謀?他修為如此厲害,怎么還受制于人呢?”
逍遙子嘆道:“哎,所謂‘天外有天、人上有人’,且不說你爹的修為如何,倘若那人以你要挾你爹,你認為會如何?”
李少白惱道:“前輩,你快告訴我,那幕后主謀究竟是誰?該不會是司馬南這個奸賊吧!”
逍遙子道:“別慌,我還未說完。”
李少白忍住好奇,耐心傾聽。
“要說的話,司馬南設計陷害你爹,其實他的本意只在謀求帝位,再則司馬南雖有野心,但卻只是旨在希望一統中州,實現王圖霸業,他對百姓卻從無迫害之心,相反,他廣布恩德,十年前江州洪水泛濫,就是他力主賑災救民。你爹加入天刑,卻是受了妖人蠱惑,而這二十年來所有的江湖恩怨幾乎都與此人有關,據說他是個極為可怕的人!你娘之所以讓你不要報仇,那是因為保護你,若你牽涉進來之后,那人就會立馬盯上你,到時候你恐怕你也難逃劫難了!”
李少白疑道:“世間竟然還有如此厲害的人物?究竟是何方神圣?”
逍遙子皺眉道:“我也不知那人的真實身份,不過可以肯定的是,神午門之戰,恐怕也是那人所策劃,而天刑似乎還隱藏著天大的秘密!”
李少白道:“你怎么知道這么多的?”
逍遙子道:“當年趙家莊血案我也在場,這些年我雖然隱退江湖,但為了你娘,我也四處打探過許多消息,當然我說的也不盡完全準確,很多也是道聽途說,里面的謎底還需你親自去揭開!”
李少白雙手緊緊攥著劍,堅定道:“若當真如此,那我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讓冤曲之人得個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