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了劍聖囑託,兩人下山去尋檀香玉。江湖傳言,檀香玉一直與神女門有莫大淵源,因此天下諸雄均斷定世上唯有蘇碧月才知檀香玉下落,而司馬南正是利用了這點,引來了諸雄爭奪。徐子謙讓李少白下山尋找檀香玉,亦是存有兩三分私心在心裡,他斷定蘇碧月必然在李少白身上留有檀香玉的重要線索,讓他去尋找,說不定能夠有所發現。
李少白心裡也打著小算盤,午門一役後,也有半月光景,他擔心南海巫島神女門會被其他門派侵擾,於是就催著趕著去南海。兩人一路緊趕,恰好途經趙家莊。
趙家莊。這個毫不起眼的地方,幾乎成了近年來中州紛爭的***,無數的恩怨情仇皆由此引發。李少白是倔強之人,來到了趙家莊,又想起了趙及第,心裡十分不好受。趙家莊血案後,周邊百姓皆傳言鬧鬼,那宅子便荒廢了下來,十年光景,早已是滿目瘡痍、破爛不堪。
李少白正欲往裡走,南宮燕一把將他拉住:“呆瓜,還是不要進去了,總感覺裡面怪怪的!”
李少白壞笑道:“嘿嘿,你不是號稱惡女麼?怎麼也會怕呀!”
南宮燕撇嘴道:“死呆瓜,真沒良心,人家只是在擔心你!”
李少白道:“說得極是,我是沒良心的,因爲我良心都被你吃了。”
南宮燕嗔道:“好啊,你這死呆瓜,看我不收拾你!”同時粉**加,雨點般的打在他身上。
李少白並不躲開,任由她嬉鬧。忽地,從不遠處草叢中冒出一個人影,那人速度極快,南宮燕正好面對著那方向,看得真切,大叫一聲“啊”,李少白早已能熟練掌握宗氣,隱約感知有異常元氣在周圍流走,立刻使出疾風步的最高境界——移形換影,攔在那人去路。經過徐子謙的悉心指點,李少白的修爲得到了極大的提升,疾風步也過渡到移形換影之術,李少白的身形移動極快,落地無聲,躍如閃電,在南宮燕看來竟也絲毫不遜於父親的“神行術”。
李少白定睛一看,那人是個身長七尺的獨臂老叟,身上蓬頭垢面,但依稀看得出是國字臉,眉毛粗且濃密,眼睛炯炯有神,臉上沾滿了泥土,右手柱著根紋有九條龍的柺杖,背上沒有帶子,單從長相來看,和普通的乞丐並無異處,但從氣質上看,又絕非尋常的匪丐之徒。那乞丐看了李少白一眼,眼神中折射出驚訝的眼光:“小夥子,沒想到你年紀輕輕,還真有兩下子呀!”
“你是誰?在這裡鬼鬼祟祟的幹什麼?”還沒等李少白開口,南宮燕卻質問起了那老頭。
老丐又看了南宮燕一眼,笑道:“這位小姑娘長得水靈靈的,可說話卻不怎麼中聽,這位公子,我勸你還是不要娶這位姑娘,否則以後的日子可有得你受!”
南宮燕一聽乞丐這話,頓時肺都要氣炸:“你這臭乞丐,怎敢如此無禮,看本小姐不把你舌頭割下來!”說完就要拔出寶劍。
李少白隱約感覺對方元氣極強,絕非泛泛之輩,於是慌忙阻止,抱歉道:“老人家,不好意思,剛纔只是一場誤會而已,這丫頭心直口快,說話雖然難聽,可心腸卻是很好,希望不要和她一般見識。”
老丐點點頭,微微笑道:“你這小夥子還不錯,倒也懂一些禮數,我且問你,剛纔你那輕功是和誰學的?”
李少白尷尬笑了笑:“家師有令,不能將他的名號外泄,還望前輩海涵!”
老丐搖搖頭,“剛表揚一下你,想不到你卻是如此迂腐之人,師父說什麼就是什麼嗎?狗屁不通,難道師父讓你去吃屎,你也去?”
李少白心情低落道:“前輩,莫和在下開玩笑了!”
南宮燕反駁道:“呆瓜,不要理會這個人,瘋瘋癲癲的,我們還是趕緊趕路吧!”
李少白也覺得這人說話有些離譜,於是環視了一下趙家莊,就要離開。
老乞丐眼睛瞇成一條縫,詭笑道:“莫非你們就不想知道十年前這趙家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李少白立刻停住了腳步,眼睛放出光芒:“你…你知道?”
老乞丐胸有成竹道:“我當然知道。”
李少白急切道:“老人家,請告訴我!”
老乞丐狡黠笑道:“告訴倒也沒問題,只是我老叫花子嘴饞,除非你讓我飽餐一頓。”
李少白毫不猶豫道:“這有何難,你隨我去酒樓,想吃什麼就隨意點!”
老乞丐搖搖頭:“我一個老叫花子,身上骯髒不堪,哪有什麼資格去酒樓,我要求不高,就想吃吃那‘叫花雞’。”
南宮燕低聲對李少白道:“這老叫花子瘋瘋癲癲的,說的話可信嗎?”
李少白道:“放心,我有分寸,不過這‘叫花雞’,還真有點難違我呢。”
南宮燕輕拍其肩膀,笑道:“哎喲,這事交給我就好哩。”
李少白狐疑道:“你?行嗎?”
南宮燕道:“哼,死呆瓜,你也太小覷人了,今天本小姐就給你露一手!”
李少白在林子裡打了兩隻野雞,南宮燕則親自動手,她雖是郡主出生,可論及廚藝,便是在中州也可算數一數二。她自幼受到南宮凌天的寵愛,曾品盡天下美食,加之天資聰穎,每每品過一種味道,都能牢記於心。未過多時,南宮燕便將叫花雞刨出土,那香味濃烈撲鼻,可謂飄香十里。
那老叫花子吃得開心無比,連連讚不絕口。
不出片刻,老叫花子便將兩隻雞啃得不留半塊骨頭,只是臉上卻帶著幾分惋惜之色。“可惜呀,可惜!”
李少白疑惑道:“前輩,有何可惜呢,是不是味道不對您的口味?”
老叫花子拭淚道:“不是,味道好極了。想我老叫花子走南闖北數十年,竟然也沒吃過這麼好吃的雞,想到以後再也不能吃了,心中就萬分疼痛!”
李少白聽了這番話,心裡覺得好笑。
老叫花子也正經說道:“好了,吃了你的雞,我得言而有信,現在就把這裡以前發生的事情告訴你們!”
李少白道:“晚輩洗耳恭聽!”
老叫花子回憶道:“關於趙家莊的事情,還得從二十年前說起,當年楚王劉聰篡位,逼走了當時的懷帝劉牧之,中州藩王皆打著進京勤王的幌子到處爭奪地盤,中州一時陷入混亂之中,司馬南趁機挾天子以令諸侯,這才形成如今“一京四州”的局面。然而懷帝卻沒有死,他在太傅董平的護衛下逃了出去,恰好經過趙家莊。記得那天下著瓢潑大雨,懷帝想要在趙家莊躲避,卻無一人敢收留,後來懷帝成立了天刑魔教,他對於此事耿耿於懷,後來才滅了這趙家莊。”
這老乞丐無論和趙及弟和逍遙子所言都大相徑庭,李少白聽得有些糊塗,不知如何應對。這時老乞丐哈哈大笑,“我剛纔的話你相信了?其實那些都是江湖說書的杜撰,只有那些不長腦子的人才會相信,其實這件事情是另有隱情。”
李少白這才鬆了一口氣,心道這老乞丐瘋瘋癲癲的,也不知這話是否可信。“前輩,此時對我極爲重要,還煩請將實情告之在下,切不可再亂開玩笑了!”
老乞丐若有所思道:“其實這懷帝並未屠殺趙家莊,背後的根本原因與另一物件有著莫大關聯!”
李少白道:“何物?”
老乞丐笑道:“自然是黑珍珠。”
李少白和南宮燕竟然異口同聲道:“又是五靈石?”
老乞丐眼睛一亮,奇道:“哦,你們也知道黑珍珠?”
李少白道:“我們怎會不知道,不過這事說來話長……你且把趙家莊的事情說完再說。”
南宮燕打斷道:“呆瓜,彆著急,聽他說完!”
老乞丐語氣頗有些沉重:“當時懷帝逃了出去後,正好到了這位渝荊之界的趙家莊,當時的懷帝又累又餓,就暈倒在門口。趙家人發現後,急忙稟告了趙士元員外,他令人將懷帝救了起來,又施以一飯之恩,這才保住了懷帝的性命。”
李少白對老乞丐的話似信非信。
老乞丐接著說道:“懷帝醒來後,兩人都喜好詩詞書畫,自然是相談甚歡,乃至有種相逢恨晚之覺,於是結爲異性兄弟。懷帝見趙士元篤實儒雅,也就將自己的身世告訴了他。知道真相的趙士元更是坦誠相對,傾盡家財,以確保懷帝安全。可懷帝擔憂連累趙氏族人,一心打算離去,趙員外挽留不住,臨行前,趙員外指著妻子王氏的肚皮與懷帝結爲兒女親家,若得子,則結爲兄弟,若得女,則結爲夫妻。懷帝見自己落難時卻還以誠相待,自然是感激涕零,於是將黑珍珠作爲信物,贈予了趙士元。”
南宮燕點點頭,道:“想不到這趙員外還真是有情有義,值得佩服!”
老乞丐道:“這趙員外飽讀詩書,自然是重情重義,可惜就是這情義害了他。”
李少白不解道:“這是何意?”
老乞丐嘆了口氣:“趙士元救下懷帝后過了十年,卻發生了一件不幸之事。趙士元家裡有個僕人,名爲鍾文元,此人是個粉頭小生,長相美貌驚人,最喜巧言令色,不料竟與趙士元的小妾茍且,被趙士元發現後,當然被棒打一頓,並將其攆了出去。那鍾文元懷恨在心,又從小妾得知了十年前那件事情,於是他便報了官,那時荊州太守季文康是司馬南心腹,這事自然也傳至了他耳中。司馬南作爲當朝丞相,如此體面人物,當然不敢明搶黑珍珠,這時季文康獻上一計,令人假扮天刑血洗趙家莊,並搶走黑珍珠,正好也遇上了蜀山一幫小道士,雙方發生混戰,可惜那趙家莊八十餘口人,在混亂中稀裡糊塗中被殺害了。”
李少白聽得緊攥拳頭,強抑怒火,但額頭上仍是青筋暴漲。
“怎麼會是這樣?到底誰說的纔是真相?”
老乞丐道:“世人喜好以訛傳訛,因此這才被事物的假象所矇蔽,所謂‘三人成虎’,也就是這般道理。”
李少白道:“前輩,你究竟是誰?怎會知曉這麼多事情!”
老乞丐癲笑道:“我雖只是一個老叫花子,但常年在這一帶乞討,整日廝混遊走、聽人議論,也自然知道得比較清楚。”
正在此時,卻見一手持玉簫的道士走了過來。
南宮燕驚喜道:“逍遙子前輩,你怎麼來了?”
李少白也感十分詫異:“是啊,前輩,你怎麼來了?”
逍遙子道:“師父讓我送你一程,另外告訴你讓你一定要在下月二十到天山參加十年一度的五派論道大會。”
李少白點頭道:“好,我一找到檀香玉的消息就立馬趕回來。”
逍遙子奇道:“對了,旁邊那乞丐來這裡幹什麼?”
李少白就將這幾日的事情一五一十說了出來,逍遙子覺得有些蹊蹺,走到近處仔細地觀察了一番後,驚得身子退了好幾步。“天啦,我沒看錯吧,莫非您…您就是斷臂神丐廖青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