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三人在鎮上購置了幾匹良駒和一些干糧物品,就匆匆趕往了荊州。
荊州地處中州之西,轄七十二郡,土地平原,沃野千里,盛產黍麥。常言道,荊州豐收,天下無憂,也正因如此,荊州一直都是天下咽喉,乃為兵家必爭之地。荊州為天下四侯之一的南宮凌天掌控,此人原為天山門下,被譽為天山派百年難遇之奇才,深受雷圣司空稷厚愛,然二十年前天山至寶綠翡翠被賊人所盜,南宮凌天下山追寶,重傷而還,卻不料痊愈后被逐出山門,成為當世一大未解奇案。脫離天山派的南宮凌天卻意外投入朝廷,后受“三公”董平提拔,遂成一方諸侯。
若論南宮凌天,品行與歐陽虹宇大為不同,他雖對修道正派極為厭惡,但卻極為愛惜百姓,同情弱者,故而又被荊州百姓稱為“賽孟嘗”。南宮凌天膝下只有一女,名為南宮燕,長得水靈動人,萬人里也尋不出的模樣,只是性格潑辣,生性刁蠻,一般男子竟也比不得,聞其名者皆不敢招惹。
李少白三人一路奔波,花了半月時間,才算趕到了荊州首府——南陽城。南陽地處荊州腹心,是連接渝荊兩地的必經之地。趙及第生性謹慎,一路上極為小心,行事十分低調。三人先是逛了一陣,隨后在城西尋到一處客棧落腳。
那客棧名為“陶然居”,客棧掌柜世代生于南陽,陶然居自然也就成為了南陽城的百年老店。三人邁步入店,只因穿著樸素,以致一時無人問津。
李少白嚷嚷道:“掌柜的,沒見到我們來要投棧嗎?怎地沒有人上前招呼!”
小二把臉一橫,不屑道:“喲喲喲,好大的口氣,咱們陶然居可是百年老店,我看你們這副寒酸樣……”
李少白哪里受的了這等窩囊氣,正欲教訓小二,卻被趙及第攔了下來。楊倩拿出一錠紋銀,重重砸在桌上,店小二頓時傻眼,這時掌柜的不知從哪兒冒出,諂笑道:“喲,幾位客官,真是對不住,我這小二是個愣頭青,不太會說話,有什么得罪之處,還望多多海涵!”
那店小二也跟著媚笑作揖、賠禮道歉。
掌柜仔細上下打量著他們。“客官,看你們如此面生,不像是本地人?”
趙及第道:“實不相瞞,我們確實不是本地人。”
客棧掌柜笑道:“那不知三位來南陽是為了什么?”
李少白不滿道:“你這人真是奇怪,我們來這里用得著你管么?還不去準備客房!”
掌柜連連作揖致歉:“少俠教訓的是,但這是官府的命令,我們也沒有辦法。”
趙及第道:“掌柜的,不瞞你說,我們是渝州的過往客商,此番來南陽是為了做點生意。不知這里出了什么大事,怎會如此戒嚴?”
掌柜道:“南陽城中確實發生了一件大事,天下四侯之一的成武侯比武招婿,天下英雄風聞而至,此時南陽城龍蛇混雜、人滿為患,這才讓我們做好登記,以便維護城中秩序。”
趙及第故作不解道:“原來是這般緣由,對了,為何這么多人都想娶成武侯的女兒?莫非她真的生得美若天仙?”
掌柜笑道:“嘖,看來客官必不是江湖之人,不懂其中奧妙。”
趙及第故作驚訝,忙問道:“有什么奧妙?”
掌柜神秘道:“且不說成武侯雄霸一方,只說一件寶物,那便是天下之人夢寐以求,只要娶了郡主,那一切還不盡在囊中。所以,就算郡主長得像一頭母豬,娶她的人也是成百上千哩。”
趙及第奇道:“什么寶物,這么厲害?”
掌柜驚道:“什么,你連這個都不知道??”
趙及第道:“嘿,你告訴我們,不就知道了么?”
掌柜將頭湊過去,低聲說道:“這寶物就是聞名天下的……綠翡翠!”
楊倩道:“李大哥,什么是綠翡翠啊?”
掌柜嚇得連忙噓聲。“姑奶奶,小聲點!”
正在此時,打門外走進了五六個神秘怪客。個個皆是身著青衣,頭戴青紗,整個人被包裹得嚴嚴實實,顯得與周圍極為格格不入。眾人找了一處坐下,其中一名清瘦漢子嚷道:“小二,快點把好酒好肉給爺爺們端上來!”
店小二見那群人兇神惡煞,怕是不好惹,腳下生出飛毛腿,趕忙上前招呼,生怕來遲一步對方就拍桌子砸板凳。
那瘦弱漢子說道:“這次南陽比武,咱們青衣門可總算要揚眉吐氣了!”
另一高個漢子接過話茬。“這是自然,師父他老人家對我們給予厚望,可不能辜負他老人家,但各門各派都在虎視眈眈,我們想要力壓群雄卻也非易事。”
那瘦弱漢子又道:“二師兄所言極是,一路上也打聽到不少高手正在趕來,當前我們最大的敵手便是蜀山、昆侖,此外,我們還要提防四侯以及朝廷的人,看來這次又是一場苦戰!”
這時,為首的青衣怪客終于開口:“各位師弟,勿要庸人自擾,師父他老人家神機妙算,自有妙計。”
眾人一聽,連連點頭。
李少白等人聽他們自稱青衣門,但從未聽說何時有這樣的門派,以為是烏合之眾,沒有在意。眾人拿了房牌,各自早早地回房休息。
第二日,李少白和楊倩趕到比武擂臺,到時會場已經黑壓壓一片,只看得見無數的腦袋。李少白左擠右擠,終于擠到了稍微靠前的位置。
“各位英雄,在下南陽太守諸葛謹,蒙受成武侯厚愛,成為這次比武招親大會的主持。本次比武招親由于人數眾多,因此分設兩處擂臺,兩人一組,獲勝者進入下一輪,最終奪魁者將被南宮侯爺召見,若郡主中意,即可納為東床快婿!”
“咚咚咚”的三聲鑼響,比試正式開始。比斗之人都是來自****,三教九流,良莠不齊。果不其然,第一輪比試極為平淡,趙及第上臺小試身手,便將號稱巨鯨幫小鯊魚的家伙打得屁滾尿流,順利進入第二輪。
李少白看得無趣,于是在人群中四處張望,突然見到一個相貌較丑的年輕和尚被擠在人群,心中有了鬼點子,于是來到和尚面前,笑道:“大師,你來此有何貴干?”
那和尚見到李少白,如同見到救世菩薩。“施主,你可知道如何才能見到南宮凌天施主?”
李少白心道這和尚怎么會想見南宮凌天,好奇道:“還不知大師法號,為何要見南宮侯爺?”
那和尚撓了撓光頭,傻傻道:“小僧法號‘戒色’,是普陀山萬靈寺的弟子,此次來南陽就是奉家事智絕大師之令,給南宮侯爺送一封書信。”
李少白聽他叫‘戒色’,心中好笑得緊,又見他是五大派的弟子,心想正好捉弄一番。“戒色大師,你要見南宮侯爺,必須得先通過這擂臺,你剛才沒聽到那諸葛大人說嗎?奪魁者將被南宮侯爺召見。”
戒色和尚道:“阿彌陀佛,施主,太感謝你了,那好,我這就上臺打擂去!”說完,縱身一躍,飛上了擂臺。而擂臺上早已站立了一人,李少白一看那人,心里更樂了,原來這人不是別人,卻是巴陵太守朱子華。
兩人的比試尚未開始,下注的人已然不少。一個和尚,一個年過五旬的老頭,兩個完全與比武招親不沾邊的人竟然上臺打起了擂臺,引起了不少人的諷笑。
“小和尚,看來你修為不夠啊,居然動了凡心!”……
“老頭,你都活了大半輩子了,什么女人沒有享受過,還把機會讓給小和尚吧!”……
臺下眾人一并添油加醋,對二人熱潮冷諷,不少人還做起了莊,下了賭注。朱子華在荊渝一帶頗有名氣,自然買他贏的人也多。相比之下,那小和尚的人氣就冷清得多。
朱子華見此人是個丑陋和尚,以為定是個花和尚,打心眼里瞧不起,將霸王槍觸地,傲慢道:“花和尚,報上名來,老夫不打無名之輩!”
戒色和尚道:“施主,小僧是有法號的,不叫‘花和尚’,叫‘戒色’。”
朱子華心中又好笑又好氣,心想既然取名戒色,那定是好-色,否則怎會取一個戒字。
朱子華道:“你既是和尚,為何不在廟里念經,卻來這里比武?”
戒色和尚道:“施主,我是奉家師之命,務必要完成此次任務,所以望施主見諒!”
朱子華心道這和尚不止好-色,連師父也是個花和尚,不由得好笑:“哼,還果真是有其師必有其徒!”當即揮槍道:“出招吧!”
那和尚卻道:“不用了,施主,你打不過我,勸你還是自行下臺,我也好早點見到南宮侯爺!”
朱子華的肺都快被氣炸,心想這花和尚實在太目中無人,自己也不必客氣,于是拔槍就刺。
朱子華的霸王槍霸氣十足,鋒芒犀利,直刺戒色和尚的咽喉。李少白大叫一聲不好,心道都怨自己,若不是他慫恿這笨和尚去打擂臺,怎會命喪朱子華的霸王槍下。
眼見著金槍就要刺到可朱子華卻突然將槍往右一撥,槍立刻偏離了三尺。眾人無比駭然,都以為朱子華不忍痛下殺手,這才故意手下留情。
朱子華一槍刺歪之后,自己都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于是翻身來了個回馬槍。這一刺本也是瞄準了和尚,可刺下去又偏了一尺。朱子華滿臉驚愕,心道這是怎么回事?自己明明是瞄準了,怎會一再失手?
正在這時,朱子華卻呆立在那里,一動不動,似乎是中了邪。
那和尚雙手合十,勸道:“施主,你還是認輸吧,小僧不想傷害你!”
眾人大多買了朱子華贏,原以為就是一招半式便可將那小和尚打下臺去,可形勢逆轉直下,眼見白花花的銀子就要打水漂,怎能不急。
“姓朱的?你搞什么?怎么還不動手!”
“是啊,把這個小和尚打下來!”
……
然而,就在底下一片謾罵之聲的時候,朱子華也不知搭錯了哪根筋,突然用霸王槍刺向自己的右臂。
只聽一聲慘叫,朱子華翻滾在地。
“這是怎么回事?”眾人都看呆了。
李少白忍不住拍手道:“好厲害!”
楊倩面露疑惑:“這是怎么回事?”李少白恍然大悟道:“原來這和尚修煉的是宗氣!”
楊倩奇道:“什么是宗氣?”
李少白耐心道:“簡單來說,氣分元、罡、宗、霸、仙五氣,咱們一般人的氣就是元氣,但如果加以修煉,便能修成后面的四種氣息,前些日子在蜀山遇到的歐陽虹宇就是修行的罡氣,因此他能擋住一切攻擊。而那和尚使用的就是宗氣,且是宗氣中較為上層的境界,可以控人心志!”
楊倩聽得有趣,繼續追問道:“那他是如何打敗朱子華的呢?他可是從始至終都沒出手啊?”
李少白道:“這宗氣是修復之氣,除了能療傷治病外,還能控制別人元氣的功能,也就是我們常說的‘幻術’,剛才朱子華就已經中了幻術,所以怎么也刺不中他。”
楊倩點頭道:“難怪了,也就是說剛才那自殘也是中了幻術所致。”
趙及第疑問道:“不知這和尚是什么來歷?”
李少白道:“其實這和尚是我叫上去的,他其實是普陀山萬靈寺的弟子。”
趙及第驚道:“什么?普陀山的弟子,難怪此人如此厲害了!”嘴上雖這樣說,但心里多少有些埋怨李少白,因此這和尚也許會成為自己下一個勁敵;但轉念一想,若是南宮林天招這和尚為女婿,豈不是淪為天下笑柄,以成武侯之智,絕做不出此等荒唐事,這和尚對自己也構不成太大威脅。
朱子華受了傷,被手下衛士扶了下去。他中州之地享有名聲,本來勝敗乃兵家常事,偶爾敗陣一兩次也不足掛齒。但這次被一個和尚不動聲色地擊敗,確實輸得憋屈,甚至令他感到顏面無存,于是下臺后便匆匆地帶著人趕回巴陵。
第一場比完,諸葛瑾這才尷尬走上前臺:“方才一戰,想必大家也都看到結果,勝者乃這位,咳……戒……戒色大師,接下來有請蜀山派趙少俠和青衣門金大俠比試!”
“青衣門?”李少白覺得熟悉,好像在哪里聽說過,正要囑咐趙及第,卻不想他早已應聲而出。
趙及第從未聽說過青衣門,見眼前的漢子帶著紗蓬,見不到真模樣,更為詭異的是,他身后還馱著一個極為扎眼的布袋,但又不同于普通乞丐,推斷對方必定是出自西域番邦或者南疆蠻夷。
準備完畢,趙及第這才抱拳行禮道:“請!”
青衣怪客并不回禮,情緒顯得極為懶怠。
李少白道:“這不是昨天在客棧遇見的怪人嗎?”
楊倩道:“就是他,可他為什么背著一個水桶般大小的布袋呢?莫非不嫌重么?”
李少白道:“想必是故布疑陣、故作高深。”
趙及第心中也是一團疑云,但擂臺之上,哪容他片刻分神。為搶占先機,他當機立斷,大喝一聲:“出鞘!”
身后的的劍立馬飛了出來,穩穩停在頭上。
“去!”這劍極通人性,聽了這話,如箭一般地刺向青衣怪客。
眾人齊聲喝彩:“好一招御劍術!”皆驚嘆蜀山弟子厲害。青衣怪客對這一劍并不意外,似乎他也已經早就做好了迎擊準備。說時遲那時快,青衣怪客身后的布袋里竟飛出一團黃沙,直接擋住了趙及第的飛劍。
“這…怎么會!!!”
趙及第手指一轉,劍也跟著轉向,從青衣怪客的后邊刺去。劍正要刺中他后背時,那團黃沙竟然自動轉化方向,又擋在了劍前。而且這團黃沙似乎不是沙,而更像是一只鋼盾,能阻擋一切攻擊。
李少白在臺下觀察得極為仔細,他心道:“原來這就是五行術,土行下屬的沙系,聽師父說過,這種功夫能夠隨心所欲地操縱黃沙,從而達到攻擊和防御的目的,果真神奇。”
趙及第見青衣怪客有黃沙護體,遠攻一時很難攻破,使出醉仙望月步飛到青衣怪客近前,使用快劍左刺右破。青衣怪客被趙及第的近身快攻有些措手不及,退了數步,但又馬上舞動黃沙擋住趙及第進攻。
趙及第使出春風劍法,手中劍越舞越快,旁人幾乎只看得到劍影子,而青衣怪客的黃沙亦是神出鬼沒,趙及第快攻,青衣漢速防,一時劍影斜飛,流沙直走,看得眾人驚心動魄。
楊倩看得也是膽戰心驚,害怕趙及第受傷。李少白心想這蜀山派確實厲害,趙及第就憑著望月步和春風劍法就能達到這種境界,不得不令人佩服,但趙及第擅攻卻不擅守,而青衣漢防守得十分縝密,且進攻也頗有節奏,如此下去,一旦出現破綻,那處境必然十分危險,想到此處,開始為他擔心起來。
趙及第使出渾身解數也不能攻破青衣怪客的黃沙防御,劍招漸漸顯得有些凌亂,速度也慢了許多。青衣怪客見此機會,同時又召出布袋里面的沙子,黃沙好似一柄劍直接襲往趙及第下盤,他一喝一聲:“黃沙千針!”防御的沙子立刻變成千萬枚飛鏢,如箭雨一般地直逼趙及第。
趙及第心道不妙,立刻使出望月步往天上飛,不想腳下卻被另一團沙子束縛住,無法掙脫。眼見趙及第就要成為漏篩,卻聽見“崩”的一聲,一股紫色-氣罩將沙針盡數擋住。
待黃沙散去,卻見一白衣男子擋在趙及第前面。趙及第本以為自己就此命喪黃泉,但此時竟然被李少白所救,心中既喜且愧。
青衣怪客見來者非凡,終于開口說話:“你是何人?竟然擋住了我的黃沙千針?”
李少白道:“在下是誰并不重要,只是這比武大會規矩可是點到即止,剛才閣下那招卻是要想對方性命,這未免也太過殘忍?”
青衣怪客道:“上臺比試本就有生死之危,倘若人人都怕死,那還比什么武,倒不如回去帶孩子去!”
李少白卻指著他身后的布袋笑道:“我有一事不明,你整天背著那東西不累么?”
青衣怪客道:“你小子真是不識寶,我這叫‘乾坤袋’,可是中州十大神兵之一!”
李少白苦笑道:“又是中州十大神兵?那我總算是明白了,中州高手如云,但凡要想混跡江湖,必須得有三寶:神兵、至寶、好爹撐腰。就論閣下,神兵至寶倒是有,就是不知道有沒有好爹撐腰呢?”
青衣怪客見他出言譏諷,極為惱怒:“臭小子,休要逞嘴皮子利索,咱們手腳下見功夫!”說完腰間竄出三團黃沙,幾股黃沙在空中聚攏,形成了一鋪沙浪。
但見他集元氣于丹田,大喝一聲“千里黃沙!”,頓時千根沙針急速襲向李少白。
李少白見對方來勢洶洶,趕忙集聚體內罡氣,將自己與趙及第護住,兩股力量交織在一起頓時飛沙走石,惹得眾人睜不開眼睛,楊倩擔心兩人,大聲呼喊道:“少白哥哥……”
狂沙散盡,眾人這才敢睜開自己的眼睛,再一看,這擂臺的帥旗早被刮斷,戰鼓也被沙子擊穿,就連擂臺旁邊的一座樓臺也被黃沙擊得千瘡百孔。
然而,幾乎所有的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李少白和趙及第卻安然無恙!
青衣怪客冒出冷汗,驚道:“好個高手,原來你修煉了如此之強的罡氣。”
李少白道:“哼,該我出招了。”
青衣怪客冷笑道:“好狂妄的小子!”說完將斗篷一扯,將身上所有的沙子聚攏,頓時化作一道沙壁,擋在自己身前。
“我倒要要看看怎么破我這‘沙盾鐵壁’”。
李少白此刻亦拔出七星劍,眼神瞬間變得如鷹勾般犀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