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二日下午一點演講在大禮堂里正式開始,除了本系的老師學生外,還吸引了很多其他專業的人旁觀。我被安排在倒數第二個登場,當我接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同為亞洲同胞的一個韓國小眼睛帥哥很為我不平,但我不這么認為,就像一首歌里所唱的那樣‘習慣了后發制人贏了還說承讓’這才是中國人的謙遜本色。
下午三點半左右我才登場,早在我登場以前就已經有人開始出場。但這并不影響我的情緒,我是江氏集團的接班人,我是齊跑的董事長,是國內知名高端男裝MY的幕后大老板,我自認為我有傲視臺下所有學生的資本。我以江氏集團的進出口業務為例講述了國際金融對集團盈利所產生的影響,我以從一個中國留學生花費的角度講述中國經濟的變遷。這兩者之間的對立互抗和如何相互融合很快吸引了在場人的聽覺神經。
最后我又例舉說道:“我家在國內算是小富之家,跟工廠接觸得比較多,以我手上的這個毛絨玩具為例,工廠的生產成本基本上要達到3元左右人民幣,通過人工加工,包裝等等,再飄洋過海來到這里,大家請猜想一下它在家樂福超市的零售價是多少?2美元?3美元?還是其他?不,不是,在促銷期間他的售價僅僅只需59美分,按6。5的匯率折算成人民幣他也不過4。5元,即使是這4。5元也已經是他進入終端超市的銷售價格,而非生產國的銷售價格。可它僅生產原材料成本就達到了人民幣3元,這其中還有工人工資,包裝材料,出口運輸成本等等。其中留給生產商的利潤有多少?這將是國際經濟走向帶給他們的難題。經濟就是國運,這是我大一時第一堂經濟專業課上我的老師對我所說的第一句話,我當時并沒有多大體會,因為那時的我從未想過個人的一已之力會對國家產生什么影響。然而今天,當我真正離開我的祖國,踏入別的國土時,我才開始深刻體會到這句話于每個人國民的含義。如果全球經濟依舊如此那么很有可能會有國家像雷曼兄弟那樣宣告破產。真正能改變全球經濟的我認為除了工業的復蘇就是國際間匯率的平穩,經濟也只有建立這兩者之上才能得以健康健全的發展。我的演講到此結束,謝謝大家。”
我鞠躬起身時全場掌聲雷動。我微笑著從臺上走下,我接受在場人的任何眼光欣賞的,質疑的,崇拜的或者不屑的。我坐在臺下聽最后一名校友的演講,或許是我剛才的表現有點突出,側面不遠處有人拿起手機給我拍了照。不知怎么,我竟然會覺得心跳加速,而我剛才演講都未曾有過這種感覺。我轉頭望向剛才的光源處,可那邊站著的都是些高個子美洲男。
演講結束后,我直接從禮堂回了公寓。但一路上這種心跳加速的感覺從未間斷過,我都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突發了心臟毛病。快到公寓樓下時,我突然轉身回頭一望,我不禁笑了原來我的心跳加速是因為一種感應。我夢中出現過無數次的身影現在大約就離我十米左右,雖然是個背影,可我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那纖細高挑的身材,綰起的黑色頭發,天藍色的牛仔修身小西裝,白色的九分鉛筆褲,白色的細跟涼鞋,都向我印證著她的主人就是我的愛人。
我抵制住內心的喜悅沖上去就差幾步時,那個背影卻邊往前走邊挽住了一旁的一名年輕老外,巨大的黑超遮住了她略轉過來的側臉的一半。年輕老外正在跟她交談著什么,我看到她唇角浮起的笑容和最側面的潔白牙齒。我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那不是我的石黛黛。我的石黛黛笑起來很少露牙,雖然她也有著這樣潔白的牙齒。
看著那個身影的遠去,我心里的失落一陣高過一陣。我以為我的心跳加速是因為石黛黛的突然出現,可事實似乎并不如此,我見過那個背影后,心跳加速的感覺就消失了。我是太想她了嗎,因而同她長得相似的人都能引起我的心靈感應?我呵呵的笑自己是癡了,肯定是這幾個月的早起晚睡把自己弄得太過緊張了。我是該給自己放一天假了,就定在下周吧。
我好不容易挨到臨睡前,才給石黛黛發短信“今天在大街上看到一個背影,和你極其相似。我就要以為是你了,可她卻挽上了身邊的老外有說有笑地走了。黛黛,我真不敢相信這世界上還有和你這么像的人。因為你是那么的獨特。”
我決心給自己放一天假,一周后的周日我按照桑君給我的地址去了紐約大學附近的一個小鎮。當我看到腆著大肚子站在車站口接我的桑君時,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桑君看到我后并沒有難為情,而是無奈的笑道:“我還以為要等到生完后才能看到你呢,你倒是比我想像中要來得早了些。”
我一陣慚愧我來這里都兩個多月了,而且兩地相隔也不是很遠,卻從未來看過她一次。若不是我出國前曾回過她郵件說會來看她,或許我也不會來。“對不起,課業重比較重。你這是怎么回事?”我指著她的大肚子問道。
“怎么回事?沒認出是懷孕了嗎?”桑君笑道,但這笑里已分不清真假。
“我當然知道是懷孕了,可你是來讀書的,把肚子弄大了你還怎么讀?”我有點氣她的這種做為。
“懷孕又不影響讀書。”桑君嘟囔了一句。
我嘆了一口氣,這就是那個跟我同系的學妹桑君嗎?Z大里的她是極積陽光的,雖說成年懷孕很正常,但輕重緩急,先后順序總該知道的吧。再說她在異國他鄉懷孕,身邊沒個照顧的人怎么生活學習?“孩子的爸爸呢?”
“在Z大。”桑君不以為意的說。
“在Z大?那是誰?”我繼續問道。
“你別問了行嗎?你是來質問我的還是來看我的?”桑君轉臉看向我,她的臉比以前胖出了不少,面頰上隱隱長出了淡淡的斑點。
“好吧,我是來看你的,你現在還好嗎?你現在這樣的話住在學校里不方便吧。你住在哪里?”我看著桑君的大肚子問道。
“就在前面一點,我是跟校友一起住的,房租水電都可以分攤一點。”桑君指著前面不遠處一幢老舊的小別墅說道。
我跟著她走向那幢小別墅,路過一家小超市時,我進去給她買了孕婦奶粉,核桃粉以及水果之類的大大小小拎了兩包。拎進別墅時,我才發現這幢外形看起來像別墅的房子內部結構已更改成了群居房。住的什么人種都有,進門的時候桑君挽上了我的胳膊,向一屋子的室友介紹我,而她把我說成了她的男朋友,孩子的爸爸。
我有點生她的氣,我討厭這樣的利用,正想對她發作時卻看到她乞求的眼神。我抑制住自己的怒氣,像屋子里的人問好。并拿出水果給大家分食,希望她們日后能幫忙照顧桑君。其中一個同樣來自中國的女孩對我說:“你對桑君真好,這里的每一個人都要去打工,而你卻舍不得她打工,每個月都會給她花不完的零用錢,還親自來看她。我們真羨慕。”
“因為她懷孕了嘛,怎不能讓孕婦也去打工吧。有哪個地方會要呢?”我臉上呵呵笑道。心里卻為桑君感到了一絲平衡,她總算沒有糾結于即要懷孕又要學習還要打工。雖然她是交流生,可學校負責的只有學雜費,生活費還是要靠自己承擔的。而以桑君的家庭條件桑君只有選擇打工才能負擔起這里的生活開支。
桑君拉著我進了她的房間,不足十平米的房間里光線還算好,但卻放著高低床住了兩個人。她說室友已經出去打工不在這里。桑君把東西放好后便請我坐下,在這個轉身不碰到床就碰到墻的地方,我只能坐在床邊。我接過桑君遞給我的可樂說道:“你應該換個大點的房間,如果不是缺錢的話,最好就自己住一個房間,這對孩子也好。”
“不缺錢?這個世界上誰會不缺錢呀,你不缺錢嗎?不缺錢還上什么學,做什么工作。都是為了錢,我擠在這里自然也是為了省錢。”桑君自己也打開了一罐可樂喝了一口說道。
“你懷著孕這樣的飲料要少喝。外面的女孩說你并不缺錢花,你應該照顧好自己和孩子。”我提醒她道。
桑君放下可樂呵呵一笑,又悲傷道:“再有幾個月,這種日子就會結束了,我就會跟他們一樣出去打工,而且要打好多份工。我為什么不趁現在有錢拿的時候多為自己攢點呢。”
桑君的話讓我有點吃驚,她的意思是說等她生了孩子,孩子的爸爸就不會再負擔她的生活開銷了嗎?那么這孩子算什么?桑君自己又算什么?代孕的工具?
“我的交換資格,生活費用以及補償都是從這里來的。”桑君指著肚子說道。“這孩子不會知道我是他的母親,而我要是明知道自己將來不可能認他,還對他愛護有加培養感情的話,那我不是自尋煩惱么?他是我自甘墮落的證明,我一遍遍地說服自己墮落其實也沒什么,別人才不會去管你是否墮落了呢,只要自己不去介意就好了。于是我做什么都心安理得了。”
我看著桑君這一臉不以為然的樣子,心里的火氣越來越旺,又礙于外面人多不好發作便只好強忍下來。雖然桑君曾經給石黛黛帶去過不必要的傷害,但我在她那天跟我道別時已經原諒了她,在我的心里她還是原來的那個桑君。是我的朋友。別人不介意她是否墮落,我介意。我希望我的朋友都能擁有自己的幸福。“桑君,看到你現在這個樣子我很失望。”我低著聲音實話實說。
“只是失望嗎?我還以為多少會有點痛心呢。”桑君似笑非笑地看著我說。
“痛心也是有的,但沒有別的意思,只為我曾經珍視的一個朋友突然之間變得陌生而感覺到失望和痛心。你好好保重吧,我想我該走了。”我起身向桑君告別。
桑君要出門送我,被我阻止了。我不想讓她再送我,她已不再是我認識的那個桑君。
我本以為自己能在桑君這里呆上一個上午吃過中飯再回去,可結果卻是我比原計劃至少提早了三個小時。我按照來時的路走到車站,這個小鎮有去雪城的車,看到雪城兩個字,我不由得想起了左司令曾提起的雪城大學,那里還有石黛黛的學藉。
我買了去雪城的車票,十分鐘之后便搭上了去雪城的車。
雪城大學比我所在的商學院看起來還要歷史悠久,走進這里會讓人誤以為是走了一幅幅寧靜的風景畫里。我先前在桑君那里遭受的不爽,來到這里便消失得無影無蹤。我很快便碰到了一名華人校友,我介紹完自己后便向她打聽石黛黛,她說聽說過這個名字,但是接觸得不多。好像有很久沒見過了。如果想找她的話,可以去找同鄉會的主席,他對這些比些了解。我在這個校友的指引下找到了雪城大學的同鄉會主席,他是天津人,個子跟我差不多高大。當我提起石黛黛時,他卻告訴我一個很讓我意外的消息,石黛黛已經正式從這里退學了,幾天前才辦理的退學手續,并且是她本人來辦的。
我帶著這個消息回到了曼哈頓公寓,挨到晚上時我給石黛黛發去第78條信息“這個世界上怎會有人跟你相似呢?我那天真的感應到了那抹天空的藍,天空的白。可你為什么還要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