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石黛黛扶進臥室的躺椅上躺好，蓋上一張羊絨毯，自己也搬了椅子坐過來。石黛黛沉默了一會便問：“江慕遠，你不好奇我媽媽為什么要自殺嗎？”

“黛黛，我聽到你之前講你媽媽自殺的時候，我也感覺到很震驚，你媽媽是司令的女兒市長的太太，怎么可能會受不住一點委屈選擇了自殺？”我也為此感覺奇怪。

石黛黛凄婉一笑淡淡道：“我媽媽是早產兒，身體一直不大好。外公把她疼入了骨子里，因此她并未接受過太多的訓練。我想我媽自殺的真正原因早已不再是我跟予楓之間的戀情所引起的。我離開S城去美國時，我就發誓以后再也不會回到S城。但那年那個平安夜的下午劉健找到我說鄭紫秋查出了癌癥，想見我一面。我對予楓的死充滿了愧疚，但我對鄭紫秋卻毫無同情之心。我的媽媽是因為受了她的氣而自殺的。再加上我和你早已有約在先，我怎么可能還會過去？劉健見我沒有答應便給鄭紫秋打了電話，在電話里鄭紫秋跟我說她知道我媽媽自殺的真正原因，她希望我能過去一趟，親自解釋給我聽。”

說到這里，石黛黛看向我真誠地說道：“對不起，江慕遠。雖然你從未因此責怪過我，但我卻總想找機會告訴你我未能赴約的真正原因。可當時的我真的沒法把這一切說出口。”

我忙握著她的手安慰道：“我從未責怪過你，如果你當時就告訴我，我怎么會讓你一個人去呢。該讓我陪你一起去的。”

石黛黛漠然說道：“江慕遠，你以前曾答應過我永遠不會去調查我的過去。不會介意我的過去。我當時以為我只要做好現在的自己就可以和你相愛，我并不希望你知道那些，我也害怕你在知道那些后會看不起我。”

我搖搖頭，柔聲說：“不會。黛黛，我其實早就隱約知道了一些結果，但當我知道的時候我只有對你的疼惜，只恨自己沒能早點遇上你。我怎么會看不起你呢。”

石黛黛看向我含淚一笑柔聲喊道：“江慕遠……”

我把握著的她的手放到唇邊，輕吻一下后應道：“我在。”

石黛黛淺淺一笑，接著又緩緩說道：“我一下汽車就接到了你的電話，我當時是打算在看過鄭紫秋之后就回H城的，所以才告訴你我會回來。對不起，讓你等得太久了。”

“沒有，該說對不起的是我，接下來的兩年都是你在等我。這次要不是你為了等我，又怎么會受傷呢？”我想起石黛黛手機里的那條短信，不禁心頭一酸，我讓這個女子受了太多的委屈和痛苦。

“算了，當做扯平了，我們今年的再一起過好嗎？不過瑪雅預言說今年不會再有平安夜，如果真的是這樣，那該怎么辦？”石黛黛眼神憂慮地望向我問道。

“那就把每天都當做圣誕節，每個晚上都當做平安夜，我們一定要一起過。”我握著她的手微笑著哄著她，石黛黛會相信這種無稽的預言，絕對是擔心我們相處的時間會太少。

“好。”石黛黛微笑著應道。應完之后又開始講述：“我在醫院里看到鄭紫秋時，她已經瘦得不像人樣了，比你在H城見到的那次還要瘦。我雖然恨她氣死了我媽媽，但我也間接地害死了她的兒子，我對她除了恨還有愧。倒是她見了我，反而很和善地叫我的名字。我只當她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便問她找我來有什么事。鄭紫秋費力地要坐起身，我和劉健把她扶起后。她把劉健支開了，開口便對我說：‘你媽媽的死，是我一手造成的。予楓的死也是我一手造成的。我現在也快要死了，我找你來希望你知道真相后能原諒我。’

”鄭紫秋開口這么一說，便把我也弄懞了。我對她說‘我媽媽是自殺的，就算你曾經氣過她。那也只能怪她自己想不開，跟你沒關系。予楓是你的兒子，他的死我最清楚是怎么回事，也不怪你。’

“我一說完鄭紫秋便拉著我說‘事實不是你想得那么簡單的。我為什么要竭力反對你跟予楓在一起，甚至以死相逼要他和你分手？因為怕影響他的高考是一回事，但更重要的是你們兩個根本就不能在一起。他是你的親哥哥。’”

我被石黛黛這最后一句轉述給震驚到了。石黛黛眼神復雜地看向我，過了兩秒轉過目光看向別處說道：“你也被嚇倒了吧，我當時候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整個人都懞了。我竟然跟自己的親哥哥**，我竟然會愛上自己的親哥哥，我竟然因為自己的親哥哥害死自己的媽媽。”

我起身擁著哽咽的石黛黛輕聲安慰道：“不是你的錯，你并不知道這些。黛黛，要不自責。”

石黛黛吸了一下鼻子道：“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我當然不會相信這是事實。我逼問她理由和證據。鄭紫秋見我回過神來又說：‘予楓不是我的親兒子，而是我一個小姐妹的兒子。’江慕遠，當我之前看到檔案袋里的‘向鈴’這個人曾跟我爸爸有過婚約的時候，你知道我想到了什么嗎？我害怕鄭紫秋說得是真的。予楓不是鄭紫秋的兒子而是向鈴和我爸的兒子。那他就真的是我親哥哥了。我們一起在寧湖看煙花的那個除夕夜，我接到的那個電話是康東碩打來的，他在電話里說我爸有私生子，我回他太會想像。他還要往下說我便掛斷了電話。”

我緊擁著石黛黛，不知道該怎么安慰她只能一聲聲地叫著她的名字。

停了好一會兒，石黛黛才接著往下說道：“鄭紫秋沒說那個小姐妹叫什么名字，而是說予楓是我爸當年親手交到她手上，并親自給予楓起的名字。她并不知道我爸叫什么名字，即使我爸在S城任職4年，她也只在報紙上見過我爸，但卻從未見過真人。直到有一天劉健告訴她予楓在我戀愛后，她打聽到了我家的地址，找到了我家。在大門口正好見著了我媽正送著我爸出門上班，她總算是又一次見著了我爸的真人。她確定了我爸就是當年托孤的那個人，便跟著我爸到了單位。同時她也知道了S城的石市長竟是予楓的生身父親。予楓從小沒有父親，跟著她吃了不少苦，她現在找著了予楓的親生父親，當然想要他們父子相認。于是她打了整整一天市長電話，但一直是秘書接的。最后又想起我媽早上送我爸出門時的甜蜜一幕，氣不過來便又跑去我家，指著我媽大罵**，狐貍精，勾引別人的老公。我媽被她罵得莫名其妙，便叫保姆把她拉出去，她被拉了出去才想起來的目的，又在大門口開始罵我在學校里勾引她兒子。所幸我們家那時并沒有住在政府安排的住房里，不然那年發生的那些事早就成了影響我爸仕途的絆腳石。我媽下了樓向她問清楚了原因后告訴她會好好管教我，因此那天晚上我一回到家便挨了一頓狠打。

”那之后，鄭紫秋又借機去找過我爸。但一直沒有機會接近，她始終想著我爸會認回予楓，所以她不敢將予楓的身世說出來怕影響我爸的仕途。但我爸工作本來就忙，加上他又顧家愛老婆疼女兒，鄭紫秋一直在找機會但她根本就插不進來。直到我媽把我拖進畫廊里的那一天，鄭紫秋終于也找著了報復我媽的機會。我媽是多少通透的人，鄭紫秋狠打予楓，又對我媽出言相諷。我媽事后肯定會去回想這其中的蹊蹺關系。事實上就是這樣。我媽再去找鄭紫秋的時候，鄭紫秋說出了予楓的身世，并要求我爸認回予楓。我媽之前是知道我爸有過婚約的。在結婚之前之后我爸都回過老家，予楓比我大不了多久，算算時間也確實有這個可能。我媽當時一定受到了沉重的打擊，但她還是一口回絕了鄭紫秋提出的認親要求。我現在想來她當時那么堅決地拒絕一定是考慮到了我的感受。我媽回到家里不吃不喝本來的不好身體就越發不好起來，但她在家里從未跟我爸吵過架。之后我媽又去找過鄭紫秋，提出了要從物質上幫助他。鄭紫秋回絕得很干脆，她要的就是要予楓認祖歸宗，就是要替她的姐妹討回名份。我媽問她除了這些要怎么做才能結束這一切，鄭紫秋順口便說除非我媽去死。而我那傻傻的媽媽竟然當真了。“石黛黛含著淚重重地舒了一口氣。

”我爸當時又處于四年一度的工作調動，我媽選擇自殺是為了我爸也為了我。而我當時還曾恨過她太過嬌氣，太過不負責任。江慕遠，我有多不孝順。是我害死了我的媽媽。“石黛黛伏在我的胸口失聲痛哭起來。

”黛黛，黛黛。“我擁著她的顫抖的身子，竟找不出安慰的語句。她承受了多久的自責，她活過太過清醒理智，她需要像這樣說出來好好發泄一次。

石黛黛哭了很久，直到驚動了樓下的左司令，才慢慢止住哭泣。

左司令走后，石黛黛講述了起來：”我那天離開醫院，一個人走在S城的街道上，我開始厭惡起這座城市。為什么在我以為就可以跟江慕遠一起開心生活的時候，要讓我回到這里，要告訴我這些？我去了媽媽的墓地，在那里坐了很久，我回想起跟我媽一起生活的那些點滴，我才發現我媽有多疼我。我的琴是她教的，棋也是她教的，字也是她教的。她說女人除了相貌一定有拿得出手的東西，今天學的這些，或許他日就能成為你的資本。她還說女人要找的丈夫首先一定要是一個懂得欣賞你的才學的人，其次要是一個包容你缺陷的人，再次才是疼愛你的人。因為她覺得欣賞和包容對方的優缺點才是維系一輩子婚姻的基礎。她還曾說過黛黛以后一定能找到那么樣的一個人。比外公和爸爸都優秀。“

石黛黛說完又看向我，我向她微微一笑，我或許不會比左司令和石榮景更優秀，但我絕對是那個能欣賞她、包容她、疼愛她的男人。

看到我的微笑，石黛黛像是安心了些。又淡淡說道：”我在那里還找到了予楓的墓地，我叫他哥哥，我在告訴他我們都錯了的時候，我才想起來，或許予楓早就知道了這一切，所以在我那么需要他的時候他依然狠心不來看我。所以我在求他的時候他也不曾回應過我。他比我先知道這一切，他是不知道該怎么面對我。他愛上了自己的親妹妹，他跟自己的親妹妹**。可他愛了我整整四年，怎么可能說不愛就不愛呢，他以為我跳了湖，在他追上去跳進湖里的那一刻他依然把我當成了自己的愛人，而不是妹妹。我恍恍忽忽回到了市區，下了車后卻不知道要去哪里，最后走著走著又走到了畫廊門口。劉健是什么時候來的我不知道，我醒來的時候我只想大醉一場，我讓劉健去買酒，他一開始不肯。我沖著他又哭又鬧，他拗不過我，便叫了兩箱啤酒，我們開始喝酒。開始回憶起曾經擁有的歲月。劉健酒量沒我好，喝了幾聽便有點醉了。而我卻越喝越清醒，我對劉健說：‘如果那個時候我愛上的人是你該多好？’劉健已經迷迷糊糊了，根本回答不了我的問題。我一個人開始喝，直到最后我看看了我媽媽，我也看到了予楓，我還看到了你。

“我醒來的時候，你和劉健還有米莉都還睡著。我開始思考起鄭紫秋的話，這是她的片面之言，予楓究竟是不是我的爸爸的兒子這事沒有人比我爸更清楚了。我們回H城之前我又去了醫院，我是去向鄭紫秋確認這件事的。可鄭紫秋當時并不是在病房里，我怕你等得太久便又回來了。那天晚上我去問了我爸，我問她在S城可還有朋友？我爸說了一些都是工作上的朋友，我讓他再想想，他也始終沒有想出鄭紫秋這個人來。那天晚上你跟我說要訂婚，我還沒有完全弄清楚我怎能答應跟你訂婚？”

“不久劉健便來到Z大，你們倆的斗牛結束后，劉健告訴我鄭紫秋必須要換醫院才行。并且還需要一大筆冶療費用。我本不想再管鄭紫秋的事，但劉健一直求我幫忙，讓我看在予楓的面子上救救鄭紫秋。我最后沒辦法便答應了她。我幫她找好了醫院。但我很快就發現有人在跟蹤我，我想引出那個人，而鄭紫秋也剛好需要醫藥費，于是我將我的琴賣掉了。我以為憑我自己還能再找回來那把琴，可我賣掉之后那個跟蹤我的人便消失了。接下來幾天我都沒有找到那把琴。我又著急又傷心直到最后我又莫名地在鞏老板那里見著了那把琴。我前前后后一聯想便知道那個跟蹤我的幕后人是誰了。就是康東碩，而我也可以肯定他開始并不是故意在跟蹤我的，他要跟蹤的是康東顥和官飛燕，因為官飛燕懷孕了。他肯定是跟到了醫院意外發現了我和鄭紫秋，于是便打算從我這邊再找機會。而鄭紫秋就是他下手調查的突破口。他肯定是將這些都查到了，所以在除夕的那個晚上給我打了電話。我所說的這些就成了他手上的把柄。”

石黛黛說這番話時依舊輕輕淡淡，卻讓我感覺到了極度緊張，我從來不知道她的處境會是這樣的危險。康東碩以此為要挾確實能夠傷到官場上的石榮景。而大年初一那天石黛黛在醫院里看完鄭紫秋之后擋在石榮景的車前哭著求他回去，肯定已經猜到康東碩要對他出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