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種對月球軍和驚蟄的影響是相同的, 在沒有空氣的太空中,異種掀動翅膀也無法帶起能推動它們前進的氣流,異種之所以能移動, 是因為它們在運動的過程中發射出了電磁場, 沖擊波推動它們活動。
電磁意義上的風暴如同無數臺強力的塞壬, 讓機甲部分系統失靈。
運輸船伸出裝載貨物的機械臂, 把李維抓回船艙, 防護罩最大功率輸出,讓它在浮載浮沉的風暴中保持最大限度的安全。
驚蟄同樣不敢硬撼磁暴圈,她一邊躲避, 一邊問: “陳技,找到了嗎?”
隕星姑娘問的是敵人的位置。
陳技的聲音是一如既往的鎮定:“銀河系的信號發射點很多, 都離你很遠, 至于信源……還需要點時間才能破譯。”
異種們氣勢洶洶地向地球沖去, 月球軍還沒來得及穩住隊形,就收到了來自上峰的命令——支援地球。
顧景深和張閔澤有了足夠的理由去追降臨號——它也在往地球的方向前進。
顧景深微微瞇起眼睛, 導航系統癱瘓,他只能用自己的眼睛去看。
宇宙異種都是深色的,那一點金屬的白在太空中格外顯眼。
在異種之中,在扭曲的磁場環境中,那臺機甲靈活的移動著, 轉瞬間已經竄出了好一段距離。它前進的動作幾乎是有韻律的, 仿佛跳舞一般。
顧景深伸手在操作屏幕上一推, 扭曲的磁感線圖覆蓋在了主屏幕上, 年輕人沿著磁場薄弱的外沿, 追著飛了過去。
金色的獵豹如一道流光,劃破宇宙漆黑的天幕, 顧景深的速度很快,并以異種為掩護,不讓自己直接出現在降臨號的視野中。
磁場紊亂的情況下,機甲的預警系統也癱瘓了,他以為自己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貼過去,但降臨號上不止驚蟄一雙眼睛。
獵豹的后臺直接給驚蟄報警:“顧景深在你后面。”
機甲預警系統癱瘓,他給不出準確的距離,直接把顧景深的主視窗扔了過去。
驚蟄瞥了一眼:“他追不上。”
言畢,隕星姑娘調出了降臨號的火力系統。
降臨號兩臂前舉,掌心對外,燦白色的能量球在手心形成,然后化作一道光柱向前沖去!
陌生的機甲發出了陌生的攻擊,顧景深立刻讓獵豹進行分析。
機甲對非己方的攻擊分析無非是通過熱、磁等幾個途徑,獵豹反饋給顧景深的是滿屏幕的雪花。
機甲解析不出,顧景深就用自己的眼睛看。
白色機甲的手已經放下了,光柱從出發點開始一點點消散,而光柱的盡頭仍在向前延伸,仿佛它是有實體的棍狀物,在宇宙中被拋投出去,便將無限的運動下去。
光柱沒能持續運動,它被另一道光擊碎了。
獵豹辨認出了第二道攻擊,那是來自戰艦的高能炮。
兩道灼熱的光柱相擊造成一場爆炸,等刺目的亮度散去,爆炸范圍中滿是異種懸浮不動的尸體。
有著厚重鎧甲的異種們也抵擋不了兩道攻擊相加的熱量,變成了脫水的干尸。
爆炸覆蓋范圍極廣,輻射出的能量波讓降臨號響起了警報。驚蟄別無他法,只能后退。
顧景深依然在前進!
驚蟄瞥著獵豹送來的畫面,盡可能的往遠離顧景深的方向躲。
然而在被爆炸攪得一團糟的磁場中尋找一條后退的道路哪有那么容易?
降臨號進入了獵豹的射程范圍。
顧景深發動了攻擊。
驚蟄沒有躲。
她從獵豹的視角清楚的看見,顧景深鎖定的降臨號身側的空間,而不是機甲本身,男人只是想把她逼停。
距離進一步拉近。
顧景深打開外擴通訊——機甲在太空中通過電磁波喊話,特殊的波道不受宇宙環境影響。
“警告!請出示身份證明!請出示身份證明!”
驚蟄無意識的咬緊了牙關,沒有回答。
太空中炮光交錯,血肉橫飛。
顧景深一邊喊話,一邊去看隊友的位置。
港外機甲全部出動支援地球,他身邊有很多月球軍,他們一邊斬殺異種一邊向地球前行,在坐標圖上留下無數個移動的亮點。
顧景深要找的張閔澤已經擋在驚蟄前方了,他同樣發出了警告。
驚蟄停下機甲,沒有回答他們,而是問陳技:“剛剛的攻擊——”
她話沒說完陳技就知道她要問什么了:“是海盜。”
海盜船射程長,發動攻擊時在遠處,磁場、異種、運輸船、月球軍,整個戰場一片混亂。如同只有少數人注意到了降臨號,注意到海盜船攻擊的更是少數。
顧景深和張閔澤看見了,但沒采取行動,他們現在的首要任務是驚蟄。
驚蟄則要轉移他們的注意力:“那邊的海盜船,你們不管嗎?”
海盜船進入了戰場,并向他們所在位置靠近。
有機甲從海盜船中飛出,靈活的繞過戰斗中的異種和月球軍,向——
——開啟了防護罩,在磁暴中顛簸的運輸船沖去。
張閔澤的回答很干脆:“還有其他人在。出示你的身份證明?!?
他進一步靠近了降臨號。
驚蟄毫不猶豫的把李維供出去了:“李維在船上?!?
顧景深不動聲色:“誰知道你說的是不是真的?”
張閔澤還是那句話:“出示證件。”他已經舉起了炮筒。
“如果我說的是假的那當然最好,”驚蟄不疾不徐的回答,握緊了操作桿,“如果是真的呢?李維在荒星跟著海盜走了,現在海盜又沖著他去了?!?
驚蟄沒有隱瞞身份的意思,直言道。
“如果發現李維的是其他人,結果如何就不好說了?!?
“你怎么能確定海盜是沖著李維去的?”
“你怎么知道荒星上的事?”
顧景深腦袋里嗡的一聲:“你是誰?!”
通訊頻道暢通,但因為磁暴的關系,聲音失真。顧景深聽不出對方是誰,但現在也猜得出來了,知道李維的事情的,只有他、張閔澤、驚蟄和張乾四人。
“驚蟄?!”
三方僵持不可能永久的持續下去,海盜機甲到了,他們毫不猶豫的對顧景深和張閔澤發動攻擊,卻獨獨放過了降臨號。
驚蟄不明白海盜的用意,卻不會錯過這樣的機會。
爆炸造成的影響已經消減,顧景深和張閔澤又被纏住,隕星姑娘壓下操作桿,再一次向地球發起沖鋒。
可幫她解了圍的海盜機甲突然又調轉頭來攻擊她。
“這算是干什么?!”
驚蟄沒去管發動攻擊的機甲,抬手一炮打掉飛來的炮彈,機身一旋,在第二道攻擊到來前,穿破幾臺海盜機甲的火力包圍沖了出去。
海盜機甲攔不住驚蟄,也攔不住顧景深。
只是兩個簡單的動作,顧景深就甩脫了海盜機,回想起第一次遭遇海盜的狼狽,顧景深不由的笑了下。
笑容轉瞬即逝。
他轉過視線尋找白色機甲——那里面的到底是不是驚蟄。
如果不是,她怎么知道李維的事?莫非對方是海盜?
如果是——
這個假設一出,顧景深沒能順利的思考下去。
如果真的是驚蟄,她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那臺機甲是怎么回事?在荒星上發生的一切,是為了化解自己的警惕有意為之的嗎?
甚至——
顧景深想到了和李維一樣的問題。
她真的,叫驚蟄嗎?
顧景深追了出去。
張閔澤猶豫了下,反身往運輸機處趕,獵豹和陸行機的通訊仍然連著:“李維,是你嗎?回答我!”
“是我。”李維回答,運輸船的外視窗依然向他開放著,年輕人看得見戰場上的情況,顧景深和驚蟄已經脫離他的視線了,“別管我,我沒事。去追顧景深!”
“驚蟄有問題!”
驚蟄有問題。
大家都知道,那么一臺機甲沒問題才怪。
但她,真的,是驚蟄啊。
腦海中閃過歸隊時驚蟄臉上復雜的笑容。
這一刻顧景深是憤怒的。
那些友好和親近都是虛假的嗎?
可那個笑容也是假的嗎?
海盜機甲攻擊兩臺獵豹的時候,驚蟄可以借海盜的勢,攻擊張閔澤顧景深,以她的能力,即使不能把兩臺機甲擊毀,也可以重創他們。
如果已經在相處中產生了友誼,為什么不能稍稍透露一點實情呢?他或許可以幫助她啊。
顧景深想到了驚蟄的笑容,想到自己和張閔澤評價她單純,心里只覺得諷刺。
“驚蟄!”
顧景深第二次喊出了驚蟄的名字,第一次是不敢相信的震驚,第二次則只剩下憤怒了。
月球調度室里,在和地球方面聯系后,月球軍方放出了第二批戰力:“清除異種,支援地球!”
同時他們更改了第一批機甲的作戰要求:“目標海盜,未知白色機甲!”
驚蟄壓力陡增。
周圍的月球軍放棄對異種的攻擊來攻擊她,驚蟄不得不還擊。降臨號炮火出膛,月球軍把異種往驚蟄的炮口上趕,讓那些怪物們也成為阻撓驚蟄的助力。
可這些都不足以阻撓驚蟄。
金屬折疊,增厚外殼,三米的白色機甲收縮成兩米,驚蟄一炮撞開飛來的異種,把它往它身后那臺機甲上碾,機甲躲避,包圍圈出現狹小的縫隙,縮小了的降臨號裹著炮彈未盡的熱風竄了出去。
月球軍身經百戰,立馬重組包圍圈,憑著人數的優勢,再次圍上驚蟄。
一時間誰都奈何不了誰。
戰斗節奏極快,驚蟄幾次突圍,又幾次被包圍,被海盜阻攔了下的顧景深還沒能到達她的位置。
顧景深的目標是驚蟄,他死死的盯著那臺靈活的白色機甲,越看越心驚,燥熱的憤怒被冰冷的興奮取代——是的,是興奮。
“張閔澤,你覺不覺得——”
把李維塞進一臺軍部機后立刻趕回,落后顧景深一步的張閔澤知道他要問什么:“我在看……我也覺得——”
“她就是驚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