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面上有著一方矮小陳舊的茶幾,木桌上擺放著一紫砂陶壺,兩個茶杯分別放在兩角,杯中有熱氣騰騰而上,像是等待客人已久。茶幾上方,坐著一個中年男子,細長的眉毛,高挑的鼻梁,尖細的下顎,加上一雙明亮得像星星般的眼眸,時而不經意地閃爍著睥睨天下的神采,便是一個沏茶的動作給人的感覺也霸道萬分。
“坐……”
中年男子看了眼楚歌,伸出了潔白寬大的手掌,作了一個請的手勢。
此時的楚歌神智已經清醒,他不知道天宇殘卷會將意識模糊的他帶到此地,更不知這中年男子是誰,但他竟從男子身上莫名感覺到了一種親切之意。這是種很難用語言表達的感覺,于是楚歌便與男子相對席地而坐,他看了眼冒著熱氣的茶杯,也不客氣,扶手端著然后一飲而盡。
“我是俗人一個,只知茶水能解渴,卻不會品”楚歌將茶杯輕放在矮腳木桌上,語氣平靜。
“我也不會!但我會煮茶!”男子笑了笑,也是學著楚歌的模樣,將杯中熱茶喝盡,旋即大笑說道:“好茶!”
男子看了眼腳下的透明鏡面,方才笑道:“少年郎,來此既不是找我這煮茶人討論茶藝,那是為何?”
楚歌愣了愣,顯然不怎么習慣這個稱呼,他看著中年男子那雙如同鏡子般明晃晃的雙眸,堅定地回答道:“力量,強大的力量!”
“抱歉,這里并沒有你要的東西。”煮茶人摩挲著那質感頗好的紫砂茶具,看著楚歌說道:“修煉不足兩年,百竅皆通,元脈開啟,淬體十層之軀已是凝聚星元,你還想得到什么樣的力量?”
“水滿則溢,這些東西從何而來,是你向人索取亦或是機緣所得?說到底,你只是個貪心好運的家伙,真想不明白,你為何能找到我。”貪心么?這個沒有錯,好運?不,一路走來絕不是靠的好運,這一點,他早在宗門大會上便已證明過。
自己的確有寶物在身、機緣不斷,但能走到這一步,哪次不是忍受千辛萬苦無數次從死里逃生,而此人竟是將這些成就盡數歸為運氣一談,如何能使他心服?
“要不要與我打一個賭?”
“賭什么?”
“如果你贏了我便給你想要的東西,輸了,你的性命就得留在此地。”男子笑了笑,實際上他并沒有給楚歌拒絕的時間,長袖一揮,楚歌便如老僧坐定般沉睡而去,于是他又為楚歌添了一杯新茶,最后閉上了雙眼。
鎮魔山上此時已是人聲鼎沸,便是山腳下匯聚的各宗隨行弟子或是管事伙夫皆是抬頭向天上望去,廣場中的各宗精英弟子亦是如此,只因天邊一輛由雙翼白馬拉著的巨大車輦踩著朝霞而來,翼馬嘶鳴,車輦披星戴月般在天空中劃出了一道純白的耀眼光芒,刺得人不敢直視。
所有人都屏氣凝神地看著那輛車輦,就連那些早已入席的各宗長老領事也在此時站起了身,面色嚴肅,目露恭敬。
“恭迎圣女殿下!”
“恭迎圣女殿下!”
聲音如洪鐘浪潮自鎮魔山向四周席卷而開,驚飛了棲鳥,擾亂了走獸,那道晨間的朦朧惺忪之意更是被此道整齊震耳的恭敬聲,盡數驅趕而去。
車輦在了廣場最中央的位置,赤紅地龍向八方蔓延而開,場間一片安靜,所有人都拱手身體微欠,只待得那名天之驕女出場。
白衣似雪,肌膚勝雪,身穿是淡白色長裙,淡雅處多了幾份出塵的氣質,寬大裙幅逶迤身后,優雅華貴。墨玉般的青絲,簡單地綰了個飛仙髻,幾枚飽滿圓潤的珍珠隨意點綴發間,讓烏云般的秀發更顯柔亮潤澤。
圣女下了車輦,依舊輕紗遮面,她那對冰冷清澈的眼眸平靜如水,便是披著霞光緩緩向著廣場之上的高臺走去,饒是這個過程間,在場數千弟子竟沒有幾人敢抬頭相望。
在圣女出現后,天邊竟響起了一聲咆哮,只見一個黑點正撲騰著翅膀迅速飛來,最后竟是以風雷之勢直接落在了高臺上,圣女身后。眾人望去,才發現這哪是什么黑點,分明是一頭背生冰翼,體覆堅冰,身長十丈的絕世兇虎。
兇虎自落下后,頭顱便如同他的主人一般高高地昂著,下方欠身之人盡收眼底,卻是不屑一顧。它的背上站立著一名長發花白,手拄拐杖的老者,最后老者落在了圣女身側,眾人為之一駭,此人究竟是誰,竟敢遮了圣女殿下的光芒?
“祭祀……祭祀大人!”
不知是誰驚喊了一聲,眾弟子才猛然發現老者披著的長袍是紫金之色,長袍左胸前繡著一副眾星拱月的圖案,而這衣袍,便只有星辰殿那十二星祀才有資格穿著。
“恭迎祭祀大人!”拜迎聲再次響起,此道聲音甚至比先前還要為之洪亮,十二星祀乃星辰殿的執法機構,能坐上這個位置的人無一不是縱橫天下的絕世天才,而且其輩分必定是極高,其修為實力必定是極強,光是論這兩點來說,圣女殿下確實有所不及。
十二星祀怎么會來這里?圣女主禮,祭祀主法!兩者司職八竿子都打不著,而且這星辰殿最為鋒利的獠牙已經數十年未再面世過,別說是百子之爭,就連無盡山脈里的妖獸暴動了,這些老不死的恐怕都懶得過問,他星云宗究竟是何原因招惹來了如此一尊殺神?
唐頂天思緒飛轉,額上已是滲出了密密的細汗,十二星祀雖僅是來了一人,但這樣的壓力卻也異常可怕。或許這名祭祀的實力與自己無二,但他出現的潛在意義卻是令得人坐立不安。
能驚動十二星祀,并令得那個血腥可怕的機構派出一名祭祀前來處理的問題,絕對不會是一件小事,而更糟糕的是,這未祭祀大人現在正身處于星云宗的宗門之內。
然而,經過了一系列的祭天作禮儀之后,直到百子之爭正式開啟,那個身披華貴紫金長袍的老者也未曾開口說過一句話,他那壓抑得極低的帽檐下,那雙渾濁的雙眼卻是始終望向鎮魔塔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