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剛過,一處院落外少年們盤膝而坐在聽故事,這位自稱王澠的外鄉客性格豪爽,酷愛飲酒暢談,特別是說起武修,高手交鋒,每每說得是唾沫橫飛。
“如果說我親眼見過最激烈的大戰——那還是在銀松山莊的木家,木家家主有件祖傳的家寶,自然有很多人垂簾三尺。不過呢,上門挑戰的人卻不多……”
王澠躺靠在一把竹木椅上,手裡握著一個陳舊的酒葫蘆,他半瞇著眼睛養神,話說到一半便收住了,似乎是故意要勾起少年們的興趣。
“師傅,爲什麼啊?”有個穿著肥大布衣的孩子問。
“打不過唄,你腦袋可真笨!”
“肯定是那件家寶厲害,不然早就被人搶去了。”
“也許是那個人名望大,我爹說名望大的人受人敬仰,做什麼事都要給幾分面子。”又有一個大孩子說。
“你爹懂什麼?不過是個打漁的,就是因爲家寶厲害,不然怎麼會是祖傳的呢。”
少年們不自覺地爭論起來,王澠也不吭聲只是一臉滿足的酌著葫蘆嘴。
一個低低的聲音插了進來,話音很輕不過只是隨口的嘟囔,卻正巧響在一瞬間的寂靜間。
“會不會……是那件家寶沒什麼用處……”
王澠放下了酒葫蘆,目光飛快地朝話音傳來的方向望去,少年們也停止了爭論紛紛轉頭。牆根邊站著一個孩子,他立在樹蔭裡樣子怯怯的,觸到人們的目光立即垂下了頭,轉身想要逃跑。
暮炎也是實在無聊了才跑來,叔叔不在鋪子裡他無處可去,況且他也喜歡聽這個外鄉客講故事。所以偷偷地摸索過來,也沒有人注意到他。
“你怎麼知道的?”王澠歪著頭問道。
暮炎怔怔地站住了,他以爲會聽到什麼冷嘲熱諷的話,村子裡的少年們對他一直抱有一種敵意和警戒,而此時此刻這些人都只是茫然不解地望著他,等他開口。
“叔叔說……魂器的功效往往很奇特,操縱的方法也不一般。”
“魂器?”王澠認真地打量著男孩,他見過這個孩子很多次,他的住所距離鐵匠鋪很近。魂器是個很專業的詞語,對武修毫無精通的人不會知道這個名字,他在講述的故事裡也只是說作爲‘家寶’。
這個男孩的相貌並不算英俊,他身形較爲瘦削感覺上弱不禁風,不過值得注意的是他的眼睛。這名少年走路總是低著頭,他沒有留意到雖然從村民口中也聽說過一些傳聞,近距離看那支紅色瞳孔的時候,全身冷不防地打了個機靈,說不出原因,那種感覺說不清楚,那支眼睛像是一口深不見底的血井,他的魂彷彿都要吸進去一樣。
“你的眼睛……”男人回過神來,忽地驚
覺握著酒葫蘆的手裡滿都是汗。
“一出生就染上的病。”暮炎沒話可說了,他猶豫著想走還是該留下來。
“師傅,他胡扯的話不會真說中了吧?”穿著肥大布衣的男孩像在埋怨似的,“家寶連怎麼用都不知道,難道祖輩傳下來連後人都不告之?”
“這種事是難免的,祖輩中有人爲了避禍把家寶藏了起來,也有的後代靠它成就了地位名望,說來的確可笑,木家連家主都不清楚家寶的用途,即便捨命搶到手也是無濟於事。”
“那個什麼家主武修修爲一定很高了,和師傅比如何?”
王澠訕訕一笑,“武學七境,有的人天資聰慧不過也只能領悟第一境界,每個境界又有很多的階段,每上一層都是一次極大的突破。突破都要契機,即便自身勤奮也很難有所大成。”
“那要怎麼樣才能突破呢?”立馬有人追問道。
“所謂契機就是天授不可強求。”王澠摸著胡茬邋遢的下巴,話音一頓,“不過,面對絕境的時候人往往能超越極限,所以有很多人爲了尋求突破去挑戰更強的對手,因此而死的人不計其數,也有些魂器具有奇特的功效變成人們爭搶的至寶,那是腥風血雨的世界啊,不比這個小村落,仔細想想還是這裡適合我。”
“你叔叔爲什麼到這裡來?”王澠忽然把目光轉向暮炎。
“叔叔,他……”暮炎一時語塞。
“我找你叔叔喝過幾次酒,他打鐵的手藝真是一流,要是在大城鎮生意一定不錯。對了,今天他怎麼沒有到鋪子裡來?”
“叔叔出去了,說是去見朋友。”
“朋友?”王澠微微皺眉,低語道,“這麼多年了,會是什麼朋友呢……”
天已經黑透,暮炎的住所在村子的北端,剛剛到村子裡來的時候叔叔便在村北的荒地上搭了這間屋子。屋子外面是片不大的松林,林蔭遮蓋了房屋月光變得稀薄迷濛,即便是月明天屋中也是漆黑的。
暮炎靜靜聽著夜鳥的叫聲,晚上的空氣涼他卻沒有關窗。他的心裡有點忐忑,時間不過剛剛只過去了一天,鋪子裡依舊凌亂不堪看起來毫無變化,或許只是還不習慣一個人,雖然叔叔有時候會留在鋪子裡過夜,不過這一次突然離開給他的感覺卻有所不同。
起風了。
林中小徑只剩下幽幽的風聲,葉子隨著時節推移大片的掉落,在一個空曠的十字路口一個影子孤零零的站著,他一動不動彷彿石刻的雕塑,翻卷起落的枯葉卻沒有一片打在他身上,像是被無形的力量分隔開了散落在四周。
“多年不見,你的力量絲毫沒有退步,還不算太讓人失望。”低沉的聲音,似乎是融在了風裡,隨風而來。
“怎麼找到這裡的,是誰給你的消息?”影子終於動了,他踏前一步,揚起了手。
“既然我能找到你,這個問題就沒有意義追問下去。因爲——你活下來的希望爲零!”
男人笑了,“你真的有那麼大的把握?”
“面對一個天崩境界七重的人,我沒有十足的把握。何況你是這世上最出色的煉器大師,如果你能把那件東西交出來,我會熱情地歡迎你的迴歸。”
“你知道我的答覆。”
“很好。”風中的聲音忽地高揚起來,“你手中握著主宰世界的鑰匙,卻要把它埋沒在黃沙之下,你真的很蠢!”
男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大吼:“你試圖去掌握整個世界,不要再妄想了!你帶來的只是無盡的殺戮,你想登上至尊的王座,不惜一切代價地除去攔路的人,哪怕是至親。”
“閉嘴!弱者註定要被踐踏,這個道理你總該懂的,所以你選擇去做一個畏首畏尾的懦夫!”
風聲變得更疾了,樹葉狂落,葉子像是傾潮的海浪呼嘯而來,男人依舊沒動,落葉撞擊在身體四周瞬間被震得粉碎。
“一個氏族要麼崛起要麼滅亡,我不能回頭也不會回頭。我只是來取回屬於我的東西。”
狂撒飛散的葉雨停了,一個披著黑袍的男人騰空而立,與十字路口上站立的影子對視。
“我已經把它毀掉了。”
“哈哈哈哈……你煉製出這件魂器的時候才突然意識到它的可怕,你想隱瞞下去甚至想毀掉它,可你卻想不出任何辦法。煉器大師不都是爲絕麗的傑作而感到榮耀的嗎?而你卻背叛了我消失的無影無蹤,這麼做到底是爲什麼?”
“因爲它本不該出現在世上。”男人的臉孔微微扭曲了,“你根本不知道……它的可怕!”
“夠了!我不能讓你屈服那就把你毀滅,我會有辦法找到它!”黑袍男人伸展開雙臂,周圍的一切都靜止了,樹上的葉子自然而然地脫落,盤旋飛舞著將地上的男人團團包圍,那並不是葉子而是力量灌入而幻化成的利刃。
“每一層突破所昇華的質物就越小,天崩七重能夠參透瞬身,不過這是我爲你做好的墓碑——天崩九重,焚葉之陣!”
男人已經感覺到了壓迫的力量,葉子間不露任何的縫隙,距離越近收縮的越快,他所凝結的護盾無法承受多重的穿刺。
他被徹底的封死了,始料未及。
葉刃狂風暴雨般砸下,每一片葉子都直挺挺地紮在地面上,灌入在其中的力量殆盡後,葉片急速的破裂化爲灰燼。
黑袍男人皺了皺眉,他降落到地面俯下身去,對方不知何時消失了,曾經所站立的地方滿都是血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