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不知不覺沉默下來,暮炎看了一眼天色時候也不早了,他準(zhǔn)備起身告辭。
“暮炎,我有個問題想問你?!?
“什麼事?”
“如果山莊裡的人都走光了,你也會離開嗎?”
暮炎看著他嚴肅的臉愣了一愣,“怎麼會這麼說?他們是你木家的下人受了你父親很大的恩惠……”
“我只要你老實回答我。”
暮炎清楚留下也就意味著死,山莊裡的人都走了原因只有一個——避禍,如果是那樣的情況自己留下來也不會改變什麼。
“我……”自己真心把他當(dāng)朋友,說幫他渡過難關(guān)的話也是出於真心,不過若真是事情發(fā)展到那種地步,他會如何抉擇呢?走還是留下來?
他在心裡問自己,久久也沒有迴音。
暮炎緩緩低下了頭,他覺得很愧疚,既然是朋友了就該生死與共啊,而朋友又是什麼呢?
“你會離開其實我是知道的,你還有很多心願的不能死在這裡。在鎮(zhèn)上酒館的時候我就聽到你這麼說,我以爲(wèi)你是隨便說說的,當(dāng)你在林中和葉霜紅交手我才明白,一個人那麼想要活下去是真的有事情需要去完成。”
木秋風(fēng)站起身,對他一笑,“就算你說會留下來我也不會相信的,我不會讓木家就這樣垮掉,我會拼死一搏。”
暮炎感覺到他好像做出了什麼決定似的,目光堅定。
“如果最後是我輸了,那是我的無能不能保住木家的名聲。我明天會讓下人打開大門,誰願意留下來或是離開都憑自願,你明天一早就走吧,葉家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山莊裡不會對你下手的?!?
“你瘋了麼?”
“你說的啊,有些人終究會離你而去。蕭叔說下人們裡不乏有人心懷不軌,既然如此多一個人就多一分威脅,我這個家主不過是有名無實,這件事任何人都幫不了我,只有靠我自己。”
“可是……”
“或許我是個普通百姓家的人會合適吧,做點小本生意娶上一門親和心愛的人廝守,那樣會很不錯吧。父親從小就告誡我不要輕信任何人,在他眼裡所有人接近你的目的都是爲(wèi)了竊取木家的寶貝,這件東西會牽制我的一生,而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用它來改變這一切,父親藏了大半輩子,我想是到了該拿出來的時候了!”
“你是想……”
“我不如父親,木家?guī)纵吶硕忌钤谶@裡,我可以死去但不能逃走,那這就是我唯一的機會?!?
暮炎整理好了行李順著窗外看去,木家上上下下的僕人都集中在了院落內(nèi),木秋風(fēng)做出的大膽行爲(wèi)讓每一個人都震驚不已。木家的家規(guī)幾輩人都不曾更改卻在這個年輕的家主手上破除,從這一刻起他們恢復(fù)了自由身,無需承受必要的危險,如今山莊裡面危機四伏,人心惶惶,很多人心裡都欣喜不已。
然而下人們裡沒有人說話,他們的臉上明顯帶著顧慮,氣氛變得死氣沉沉。
“這不是考驗?zāi)銈兊闹孕模箝T已經(jīng)打開了走出去了和木家就再沒有半點關(guān)係,我給你們一天的時間考慮清楚,願意留下來的日落之前出現(xiàn)在這兒,走或是留下,不要想藏在山莊裡或是抱有別的目的,留下來的以後就是我的朋友,其餘人便是我的敵人了!”
木秋風(fēng)說完背過身去,沒有人能看到他臉上的表情。
暮炎收回了目光,再次環(huán)視這間屋子,要帶的行李其實也沒有什麼,他習(xí)慣了路護的生活,帶著一柄刀輾轉(zhuǎn)跋涉。還從未在一個地方停留的太久,也從未和僱主有如此緊密的聯(lián)繫,這個地方忽然有種讓他留戀的感覺,雖然並不強烈但離別總是讓人傷感。
暮炎清楚他這樣草率的行爲(wèi)只會把自己推向死亡的邊緣,對這些下人們來說山莊或許有那麼一絲家的感覺卻也是座禁錮的囚籠。
沒有人願意一輩子都生活在籠子裡,何況這裡不久將會變得腥風(fēng)血雨。
死寂的氣氛終於被打破了,是一個燒飯的老婦哭嚎著跑遠了,嘴裡嗚嗚啊啊地喊著。護院的護衛(wèi)們沒有動,眼裡透著喜悅和哀傷。
洗衣燒飯的下人們爭相地朝著山莊大門的方向涌去,她們甚至不奢望帶走任何一件東西,只有三五個人願意留下來。護衛(wèi)們中有人動了,他沒有對這些朝夕相處的同伴說一句話,疾奔而去從山牆上一躍而出。
木秋風(fēng)立在風(fēng)中靜靜地看著這些離他而去的人,他的臉上沒有流露任何的表情。
“我走了。”有人和他擦身而過時說。
“保重?!?
現(xiàn)在還是清晨,下人裡已經(jīng)走了大半,每走一個人心裡就多一分動搖,現(xiàn)在院落內(nèi)只剩下了十一個人。暮炎用力握緊刀柄,像是爲(wèi)了壓制心中的躁動一樣,他很想留下來拯救木家的爲(wèi)難,可自己的去留如今已經(jīng)起不到任何作用。
暮炎終究沒有回頭,快步走出山莊大門消失在茫茫的松林間。
夜幕降臨,今夜沒有風(fēng)顯得林中極靜。兩年路護的磨練讓暮炎對壞境多了一分警惕,他
走了一天終究沒有離開這片松林,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猶豫什麼,這裡面對著山莊的後門,如果木秋風(fēng)所有的努力都失敗了就只剩下兩條路可以走,一是死在裡面,或是從後門逃身。
木秋風(fēng)在一天夜裡講過木家有一條密道通向後門的松林,他會死在山莊裡的可能性最大。暮炎也知道自己在這裡觀望不會有任何的收穫,只是心裡還沒有把事情徹底的放下,路護裡有個說法——是說和僱主纏上關(guān)係就一定會有麻煩,他現(xiàn)在就有這種體會。
寂靜的森林總是透著一種危機感,暮炎把棲身的地方選在樹梢上,他砍了些粗壯的枝葉搭了個可以睡覺的小窩,儘可能地不動。這些常識還是從一個經(jīng)驗老道的路護身上學(xué)來的,那個人已經(jīng)不再幹這一行因爲(wèi)瞎了一隻眼睛,就是因爲(wèi)一次在樹上過夜的時候翻身的動作暴露了位置,黑暗裡有人射箭射穿了他的眼睛,僱主被殺,他受了重傷順著一條河流飄走才撿回一條命。
腳步聲。
暮炎豎起耳朵聽,那是鞋子踩壓枯葉的聲音。來者是一個人,這麼晚了出現(xiàn)在這裡要做什麼呢?
腳步聲越來越近,暮炎低頭凝視著樹下。他的右眼可以感應(yīng)熱源,很快一個瘦削的輪廓出現(xiàn)在視野之中。
女人?暮炎微微一驚,從身形上看像是個女人,苗條高瘦,她的腳步一輕一重,明顯是受了傷。
來者不快不慢地朝前走著,暮炎心中一動,在兩人相隔一段距離之後他才輕輕地躍到樹底,跟了上去。
“你的傷勢看來不輕,下一次的行動可能要推遲幾天。”
女人在一片空地上停下了,寂靜持續(xù)了短短的幾秒鐘,黑暗裡有人說。
男人的話語裡帶著一絲責(zé)怪,葉霜紅似乎是習(xí)慣了對方這樣的語氣,平靜地說道:“不必。說吧,我接下來要做什麼?”
“木家的後人放走了山莊裡大半的下人,他雖然是個沒用的廢物但這樣的勇氣還是讓人感到激賞?!?
“木秋風(fēng)放走了護院的下人?”葉霜紅吃了一驚,“他這麼做不就等於是……”
“自尋死路!”黑暗裡的男人笑,“不過你也看到了,你的刺殺失敗了甚至受了重創(chuàng),我想你身上的傷最重的不在腰部而是手腕吧?!?
“你都看到了……你當(dāng)時也在場?”
“當(dāng)然,我說過要爲(wèi)你斷後的,保證你能活著離開。”
“保證?”女人的細眉揚了起來,“我被護院的守衛(wèi)包圍的時候,你在哪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