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亮起了一個弧形的閃電,大雨滂沱。
擊掌聲,有人在黑暗中拍掌,帶著輕輕的笑。
“女人?”體態魁梧的大漢由於驚訝瞪圓了眼睛,而在這剎那間——
“來了!”年輕人大喊。
有什麼東西切開了雨幕,周圍太黑了大漢感覺到了敵人的逼近,可他怎麼努力都看不清。他幾乎是憑著預感揮刀,刀刃切實地砍中了身體,那種觸感卻非同尋常,刀刃竟然被緊繃的肌肉……彈開了!
他的胸口忽然一股火辣的痛,整個肺都像是炸開了,他不由得大口的呼吸想要把那股痛楚壓下去,血液卻難以抑制的上涌直噴出來。
女人貼著男人的面頰冷笑,把手中的短刃慢慢地插進他的胸膛裡,爲了讓他感到加倍的痛苦極緩地抽回。
暮炎做出的最快反應便是朝著女人的腰間揮出迅猛的斬切,他的刀撲空了,女人輕而易舉地避開了偷襲。
“還以爲會遇到點像樣的對手,這些沒用的路護還仗著手裡的破銅爛鐵打打殺殺,再多幾個也不過是一起陪葬。”
“原來是葉家的二小姐,葉霜紅?!眱l主絲毫不動聲色。
“葉家……”路護握刀的手一抖。
同伴在一招之下被殺,他看的清清楚楚分明是刀刃先砍中了女人的身體,然而刀刃卻沒有造成任何傷害。他聽說過武學中所謂的境,稱作金身,力量的暴漲會將體質化爲鋼鐵,刀槍不入。
“木家如今已經沒落,輝煌也不過只是一時。說是避世,不過是爲了隱瞞老莊主的死訊,我說的可對?”女人輕輕笑著,她的目光在三人間遊離似乎是再選下一個目標。
路護心裡的防線在一瞬間便被擊潰了,他想掉頭逃走,可雙腿卻使不出力氣來。
“可惜啊可惜,老莊主一死,他的後人這麼沒用,就算憑藉後天的努力也不過是個低等的武者,還不及山莊裡那些看門的?!迸四曋痘?,雨水很快將刀刃上的血跡洗去了,“木家的祖傳魂器也該拱手讓人了,就算我葉家不動手,雲家也不會放過這個好機會?!?
“你是……你是……”路護大漢從女人的話裡聽出了端倪,他把目光轉向了身旁那位僱主。
“金身二重,葉小姐應該算是葉家排第三的人了。”僱主說著扯下了頭上的斗笠甩手丟在地上,“我找來路護幫忙以爲多少會派上點用場,沒想到來的人是你,不過一對一勝負還未分?!?
“你是……木家的傳人,木秋風!”路護驚得大叫。
他萬萬沒想到一天之中見到了兩位大人物,木家莊主只有一個兒子,古老家族的後人以武學修爲來講都不會太差,他的名字自然傳遍了周邊的各大城鎮。
他到現在才明白,這位僱主把他們幾個找來不過是做替死鬼,論實力,三個人加起來也未必及得上他一個人。
此時此刻再也沒有什麼好猶豫的了,他轉身狂奔進大雨裡,再不回頭。
“一個都別想走!”女人跟著動了,她拋出了手裡的短刃,一躍而起。
大漢聽到了身後的破風聲,他不顧一切地回頭由上而下地大力劈砍,“?!钡囊宦暎倘斜粨麸w了,刀上傳來巨大的反震,他再也握不住刀柄整個人向後栽倒。
女人已經撲進,她蓄力的直拳狠狠地擊在男人的心口上,胸骨瞬間斷裂。強烈的求生慾望讓大漢採取了反擊,他把口中的血直噴在女人的臉上。
葉霜紅沒有料到這一切,還以爲一擊足以讓對手斃命,她的雙眼被鮮血黏住了片刻間成了瞎子。
大漢用盡全力將女人撲倒,雙手死死地卡住嬌嫩雪白的脖子,他用力咬牙翻轉手腕想要把喉嚨徑直扭斷。
“不可能!”他在心裡大吼。
嬌嫩的皮膚忽然間變得堅硬起來,他感覺到了女人身上發生了
某種變化,他清楚已經錯失了最佳的機會,如果剛纔下手再快一點,對方可能還來不及將身體硬化。
大漢急忙縮回手緊握成拳,朝著要害也是較爲脆弱的雙眼砸下。
他的拳頭忽地懸在了半空,胸口再次受到了重擊,他全身脫了力,跌跌撞撞地向後退了兩步,眼前的一切徹底黑了下去。
女人爬起來,仰著頭任由雨水洗去臉上的黏稠。
雨勢小了,漸漸變得淅淅瀝瀝,風還在刮將雨點吹得四散飄灑。
“木家的後人想不到還挺在乎名聲,我還以爲你會不顧一切的逃走。”葉霜紅飄著那名年輕的路護,“留下這個人還能拖延一陣子,你或許能僥倖逃脫?!?
“你先走。”暮炎靜靜地說。
木秋風愣了一下,他剛剛是想趁機逃走的,可這個年輕人不動,他猶豫著沒有走。
“你不是她的對手……”
“我知道。”暮炎和女人對視著,“金身並非是沒有破綻,她只有靠近對手攻擊時纔會把身體質化,一般的武器傷不了她。但不能始終處於這種狀態,因爲金身會減緩她的速度,而且不能持久?!?
葉霜紅的細眉一揚,“你也領悟了金身之境?”
“看來我猜對了?!蹦貉滓彩菑膭偫u的激鬥中推測出來的。
“你不是怎麼會知道的這麼清楚?”女人露出了警惕的目光,這位年輕的路護絕不簡單,隱藏氣息在黑暗裡跟蹤能察覺到的人她還沒有遇到過幾個。
“爲什麼要幫我?”木秋風突然問。
“路護乾的不就是這樣的事兒?!?
“我是在利用你,你應該也清楚?!?
“就算我不插手,她也會殺了我的?!蹦貉子X得手心在不斷的流汗,他其實並沒有什麼制勝的辦法,甚至可以說毫無勝算可言,只是表面上裝作鎮定。
“你不插手,我可以放你走?!比~霜紅沉聲說。
“會嗎?我若是離開了,木家莊主病逝的消息就會傳開,到時候想要爭搶家寶的人會變得更多。如果葉家得手了會帶來不小的麻煩吧?!?
女人微微瞇起了眼睛,她的伎倆被識破了,本想著騙走眼前的勁敵,先解決木家後人再除掉他,兩人若是聯手自己可能佔不到多大便宜。
“那我們在山莊裡再會,我等著你!”木秋風說著緩緩地退向一側,“算我欠你一份人情?!?
葉霜紅看著男人一步步退入黑暗裡,心裡猶豫著該不該冒險,想要追擊必須要跨過面前的障礙。她完全不清楚對方的底細,擔心草率出手會吃大虧。
可這是難得的機會,木家的護院都是絕強的高手,憑藉一人之力根本無法抗衡。她雖然是千金小姐自小便錦衣玉食,卻始終不得父親的疼愛,因爲有一個處處比自己強的姐姐,兩人又是同父異母相處並不融洽甚至有所積怨,她若是能得到木家的家寶就不必再看任何人的臉色,葉家未來的家主之位自然也會屬於她。
女人動了,她沒有朝著木秋風消失的方向追擊而是撲向了面前的年輕人。
暮炎感覺到了撲面而來的殺氣,他沒有草率地出刀而是等待著女人的逼近。
想要取勝必須要在她解除金身的狀態下攻擊,也就是說在保持一段距離的時候突然的靠近。暮炎大腦飛快地轉動著,構想著進攻的每一個環節,他留意到了對手在釋放出強大力量之後會有短暫的間隙,好比女人拋出的短刀將男人的武器震飛,一拳將胸骨擊碎,卻被大漢輕而易舉地撲倒卡死了喉嚨,這說明那時候女人是極其脆弱的,身手遠不及一個普通武者。
暮炎做了兩年的路護,大大小小的事情也經歷了不少,他在一個偶然的機遇下發現了右眼的一大秘密。一但集中精神在右眼上,能感覺到周圍一切熱的東西,女人暗中潛伏他並無察覺,只是感覺到
了熱源。
葉霜紅逼近到面前的時候忽地揚起了袖子,從袖口飛出了一柄短刀,強大的力量灌入在其中輕而易舉地便能擊穿人的身體。
暮炎沒有料到她會施展這樣的攻擊,兩人的距離還有幾米遠,他以爲對手會逼近到面前再出招。
局勢很不利,暮炎根本來不及避閃,腦中構思的每個環節都被打亂了,失去了用處。
“不對!”他的臉色完全白了。
刀刃輕鬆地彈開了射出的飛刃,短刃上並沒有施加任何力量,女人還沒有施展金身,她在等待這個機會,對手全力的迎擊耗盡了大半的體力,反應、速度都會下降,此時正是防禦最薄弱的時候,葉霜紅本就打算一擊必殺!
“死吧!”女人咆哮著,身形如同箭一樣射出。
劇痛從頭到腳貫穿了全身,暮炎拼命憋住一口氣,他知道一旦張開嘴鮮血就會噴涌而出。在緊要關頭,他稍稍地移動了分毫避開了要害。
葉霜紅愣了一下,全力的重擊竟然沒有擊碎他的胸骨,即便達到金身一重的人在剛剛的一擊下也會斃命。更難以置信的是——對手承受住了她的必殺一擊,竟然沒有倒下。
“不可能……”女人在心裡說著,她秀麗的面目扭曲起來,一隻手抓住了對方的脖子,高高地提了起來。
血從嘴角里溢出來,暮炎雙腳騰空全身虛弱無力,女人正在收縮手上的力道,他知道自己就要死了,脖子將被大力捏碎變成一具無頭的屍骨。
“叔叔,我是個沒用的人……”暮炎對著雨幕低聲說。
“保護?沒有力量能保護誰呢?天真的孩子……你註定是棵小草,其實這樣也沒有什麼不好啊。”
“叔叔送你一件東西,祝你成功。有了它就如同叔叔在你身邊一樣。”
“你的人生原本就是一顆小草,其實小草是能承受住暴風驟雨的啊。那就努力長高吧,長成參天大樹!”
那些話語忽然飄蕩在耳邊,他覺得叔叔就站在他面前,那不是幻覺,可他什麼都看不清,他的視線在一點點暗下去。
“我不能死!還不能死……我的刀在哪裡?我的刀在哪裡?”暮炎在心裡大聲喊。
他虛弱的手臂似乎復原了,因爲他摸到了刀柄,刀一直都在他手上!直到死那一刻也沒有放手。
“什麼?!”
葉霜紅被眼前發生的變故驚呆了,少年左手死死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右手揚起長刀劈斬砍中了她的肩膀。她無法相信,面前的年輕人遭受重傷已經奄奄一息,哪裡來的力量讓他再次發力。
她被迫鬆開了手,不知是因爲心裡的一絲恐慌還是由於刀刃上的力道所致。年輕人重重地摔在地上,他明顯已經站不起來了,不過他死死地攥著手裡的刀,艱難地擡起頭。
葉霜紅不知道自己在遲疑什麼,兩人不過只有三步的距離,走上前殺死這個人不費吹灰之力。
她只是怔怔地看著年輕人的眼睛,他的右眼染了血,紅的驚心動魄。
女人察覺到了什麼飛快地轉頭,一個人影從黑暗裡慢慢走出,白亮的閃電貫穿了天際,也照亮了來者的臉。
“想不到你會去而復返。”女人冷笑說。
木秋風慢慢走近,看的出來他是想救這個受傷的年輕人,他不敢走得太快像是害怕驚動什麼。
或許是這寂靜的氣氛,透著詭異。
“我一直都在這裡,並未離去。”
“是想看看這場勝負吧,如果是我輸了就跳出來殺了我。”女人說,“你已經看到結果了,爲什麼還不肯離去?”
“我欠他的情,就這麼簡單?!?
“過不了多久的我們會再見面,下一次你就沒有這樣的好運氣了?!?
葉霜紅說著默默轉身,縱身躍進了黑暗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