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不會是……”卞極一臉警惕地審視著,上下打量章鉞,目光最后在他下面某個部位停留了一會兒,飛快地閃過,冷冷哼了一聲:“哼!早晚是你的,準備聘禮!明媒正娶!你懂?”
“那……平妻行不?平妻啊!”早知道就該生米做熟飯,狠心推了那丫頭,章鉞暗暗后悔,但卞極已經轉身而去,正要鉆進馬車,聽了這話,脫下一只絲織短靴就甩了過來。
章鉞猛一低頭,那靴子擦著頭頂幞頭飛過,砰地一聲打在朱紅大門上。卞極鉆進馬車走了,章鉞正要轉身進去,又有一拔人騎馬前來,卻是封乾厚和自己麾下幾名軍官,四指揮張從昭,五指揮韓志平、商華慶三人。
“將軍!好久不見吶!呆在東京實在是悶得慌,剛遇著封先生,聽說要出征,便一起前來拜訪!”張從昭大嗓門喊道。
章鉞笑著迎幾人入府,軍官們是來打探消息,只有出戰才有立功的機會。至于封乾厚,他家離這邊不遠,自然是過來詢問今天覲見述職的情況。
“在東京待了半年,小日子過得不錯吧?士兵訓練有沒有懈怠?”幾在中庭客堂上坐定,章鉞便笑著問道。
張從昭回道:“訓練是和殿前司的兄弟們一起,每天點卯,三日出操一次。我們四指揮有二十多個兵員缺額,及一名副使,前鄧州武勝節帥侯章也不知走了誰的關系,將他的長孫侯超,家將侯從義等二十多人塞了進來,都使李重進批準了的,卑職也不好不收。”
“收就收了,副使的誥身他沒拿到吧?”章鉞聞言訝然,去年侯章送了自己一份大禮,包括程雅嬋,現在賣他個面子,還他個人情,也不是不可以。
“那倒沒有!那群繡花枕頭就來報了個名,露了個面,之后一直沒來,我也沒鳥他。”張從昭不屑地說。
“通知他們搬進軍營住,沒事不許到處跑。”既然是自己麾下的人了,那自然也要管。
韓志平也跟著匯報道:“我們五指揮滿員齊整,之前有弟兄回唐州探親了,這幾天就能到!”
“沒到的趕快召回,抓緊時間與家人道別,過幾天就要去關西了!”章鉞催促道。
三名軍官見說完了正事,見封乾厚在邊上一直沒開口,便識趣地告辭。章鉞起身送他們出門,回到堂上,封乾厚便笑道:“聽你剛才所說,出征的事定了。今天覲見述職,有什么有趣的事?”
章鉞苦笑,知道他這是要聽重點的事,便將今天的事說了一遍,包括晉王郭榮提到賜婚,以及巧遇晉王妃的事。
封乾厚初時不以為意,說到后面的卻皺起了眉頭,輕笑道:“你若成為符家女婿,短期是有利,從長遠看來卻非常不好,一旦出為方鎮,就是一個很大的羈絆。而且這事,卞極沒有反對?”
“那家伙還不知道,但他剛來過,叫我準備聘禮呢!”章鉞有些郁悶,不知該怎么說服卞極。
封乾厚一聽,微笑道:“很好啊!平妻!不矛盾!卞極的父親與符彥卿有舊,可卞極對符彥卿沒什么好感,讓他們兩家互相制衡。”
“呵呵……沒影的事,看看再說吧!”章鉞無所謂地說。
“給你找了三本好書,有空認真看看,別把心思用來討好女人,把精力花在女人的肚皮上!你還年輕,要學會節欲,制怒!”封乾厚從懷里取出三本封皮發黃的線裝本,放在了矮幾上。
“說得是,溫柔鄉是英雄冢!”章鉞嘿嘿一笑,拿起來打開封面,里面菲頁上三個篆體大字印入眼簾,武周酷吏李義府的《度心術》,另一本是來俊臣的《羅織經》,這兩本都是權謀心術之類的書籍,章鉞后世見過,但從沒認真看。
下面一本是中唐趙蕤的《反經》,既涵蓋文韜武略,集諸子百家學說于一體,融合儒、道、兵、法、陰陽、農等諸家思想,內容廣泛涉及軍政外交等各個領域,卻又自成一家。但這本書,章鉞根本沒聽說過。
“真是好書!”章鉞大為驚訝,意味深長地大笑起來。這種書在這年頭屬于禁書,世族豪門之家也不一定有收藏,若傳出去可是犯忌諱的,封乾厚這家伙野心勃勃,昭然若揭啊!
“的確是好書!”封乾厚捻著發黃的短須,露出與他年齡極不相稱,老狐貍一般的神秘微笑,說完拿起茶盞一口喝干,放下杯盞轉身走了。
送走封乾厚,章鉞回書房關上門,迫不及待地翻看,前兩本講的是如何做官的理論,和一些人性厚黑的東西,后一本駁雜而精深,倒的確是值得一讀,他不由就看進去了。
接下來幾天,章鉞早上去殿前司露個面,再到禁軍大營去看看自家兄弟,然后回家看書,封乾厚照例隔天傍晚會來坐一會兒,然后告辭。
中秋節悄然而過,章鉞仍是深居簡出。這天傍晚,陳嘉派親兵回來了,說程雅嬋和卞鈺等女眷過了鄭州中牟,在東京西郊四十來里的小鎮住下了。次日下午,章鉞正閑著無事,便出城迎接。
正是下午申時中,太陽光線已經弱了下來,沒那么火辣了。接官亭那兒太遠,見官道邊有家小酒肆,章鉞便勒馬停下,將馬韁扔給親兵,跑到店門口一看,里面人滿為患,有過往歇腳的商人、官員和軍士。
酒保見他身著緋色官服不敢怠慢,給他在外面屋檐邊布棚下另擺了一桌,上來幾碟花生仁、咸菜等下酒,章鉞和親兵們邊喝酒邊等著。
不多時,官道上來了兩隊車馬。一隊是從城內出來的,另一隊從西過來是要進城,兩隊車馬在酒肆外相對而望,漸漸減速。要進城的那一隊,護衛騎從帶隊的正是陳嘉。
章鉞大喜,看這天色還早,休息一下再進城也不遲,連忙跑過去喊停了,上前拉開馬車門簾,程雅嬋正精神懨懨地歪座在里側打磕睡,香秋手執小團扇揮個不停。
“哈哈……到家了!快下來!”章鉞大笑道。
“啊……我說怎么停了呢!”程雅嬋一怔,面露喜色,起身正要出來,想了想又戴上帷帽。
“鬼天氣太熱!別戴那個了!”章鉞一把給她拿掉,伸手過去一把將她抱了下來。
“你不怕別人指指點點的,那我還不想戴呢!”程雅嬋沒好氣地笑著說。
秋香跟著鉆出馬車,章鉞沒伸手,她還恃寵而嬌,眼巴巴地看著不下來了。章鉞又給了她一個熊抱,小丫頭羞羞喜喜地咯咯直笑,偷眼看程雅嬋的臉色,滿是心虛膽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