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時,大名府屬衛(wèi)國,名五鹿城,而五鹿寺興建于中唐,位處運河西岸與黃河的叉道之間,在大名府城西北十里。寺院地處河洲平原,占地數十畝,有僧人百余名,香火旺盛,是大名府為數不多的名剎之一。
船只在運河西岸停靠,這邊碼頭比較狹小,而且下半年枯水期,水位下降擱淺,河堤就顯得有點高,船只無法停到岸邊,要上岸得走過長長的蹺板,家將隨從們踩上去都隨著船只晃蕩得厲害,二妹和六妹在船頭甲板看著有點踟躕不前。
“我只包把你送過河,回去你得另找船只!”章鉞看著那晃動的蹺板,一臉揶揄地壞笑。
“我們是有船的,你沒看到那后面跟著的烏蓬船么?”符二妹沒好氣地說。
“那船不也是靠不了岸,你們還等什么?我扶你們過去!”章鉞換上一本正經的微笑,走到蹺板頭邊伸出手道。
“哎呀!那多難為情……”二妹轉過身偷笑,想著反正是自家親戚,算是妹夫來著,心里倒沒什么抵觸,就是無端地感覺臉面有點發(fā)燙了,還好戴了帷帽也沒人看到。六妹挽著二姐的胳膊,打算扶著她一起,倒一副沒事人一樣,她平時也挺乖巧的,不怎么多話。
“來吧!別扭怩了!我還等著趕路呢!”章鉞催道。
二妹猶猶豫豫地移步上前,右臂抖了抖衣袖,窄長的紅色薄紗衣袖垂下蓋住了手,她這才伸出去,本以為章鉞會拉住袖子,不想他卻一把扣住了手腕,二妹一下緊張得小手握成拳頭,感覺手臂都僵硬了。二妹想要打掉他的手,只是左手又被六妹給抱在懷里,騰不出空來。
“唉喲……你抓得那么緊……”二妹嬌聲嗔怨道。
“不抓緊能行嗎,你一發(fā)慌就掉河里喂魚蝦了……”章鉞的步子走得又輕又快,隨著蹺板晃動的節(jié)湊如履平地,平衡感把握得很好。
河風吹得他墨綠底色的寬袍國公袍服飄拂不定,后背都灌滿了風鼓得像風帆,那上面黑色描金的簡約猛虎像活過來一樣,下擺被河風掀起獵獵作響,露出紫色長褲和黑色烏皮靴,倒是腰間的弧形狹長佩刀沉墜不動,他此時左手按著長得有點夸張的刀柄。
“唉……我拉著你的腰刀吧!”平時倒不覺得,帷帽這時顯得很是礙眼,垂幔被風吹得緊貼在臉上,看他的身影也蒙上了一模糊的白色,二妹瞪大眼睛,感覺還是沒看得真切,倒是手腕上傳遞的熱度特別真實。
“行吶!”章鉞隨口回了一聲,這時已走過蹺板中間了,聽她這么說便抓住她的手扶向腰刀,不想二妹正心慌著伸手亂抓,一把扣住了腰帶。
章鉞一陣愕然,停步回頭看去,二妹瞪著一雙亮閃閃的大眼睛也正看著自己,一下撞進他懷里,六妹卻在后吊著她另一只胳膊不撒手,三人頓時撞成一串。
“送你們上岸!”章鉞輕語一聲,伸出強有力臂彎,干脆一邊一個攔腰一抱,蹬蹬蹬幾步就跨過了蹺板,到了岸上放她們下地,六妹羞紅著臉趕緊走開了,東張西望著生怕被人看見。二妹卻無意識一樣挽著章鉞的脖頸也不知道放手,仍一臉失神發(fā)楞地看著他。
“怎么?舍不得了?”章鉞脖頸被吊著,只好低著頭說。
“啊……”二妹驚醒般輕呼一聲,臉面騰地飛紅,頓感火燒火辣,轉身提著裙擺就跑上河堤,渾身一陣無力地靠到一棵垂柳樹后,感覺心跳得急如打鼓。
“喂……我走了哈!那個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后會有期!”章鉞揮了揮袍袖,轉身又順著蹺板上船,很快那蹺板抽了回去,船只掉頭走了。
Wωω ▲TTKдN ▲CΟ
二妹側身遠望著那船只走遠,心緒好半天都沒恢復平靜。六妹不知時候跟了上來,掀起帷帽垂幔,挽住她的手腕仰著臉道:“二姐!他都走了你還看什么,瓊娘要知道了不高興。家里阿娘會罵我們的……”
二妹氣惱地甩開六妹的手,斥道:“回家不許亂說,你聽到沒?”
“誰說是小狗,不想嫁好人家了!嘻嘻……不像有的人,抱著還不撒手,喜歡上了也沒用,唉……真是可憐!”六妹今年十七歲了,也生著一雙漂亮的大睛眼,只是瓜子臉顯得有點狐媚,不夠飽滿福氣,她也正是初解男女之情,憧憬著美好婚姻的年紀,當下故作老成地又笑又嘆道。
“好啊!你這個死妮子,再亂嚼以后不許你跟著我!”二妹伸手欲打,六妹卻跑開了,她平時和六妹本就不大合得來,無奈家中也沒什么玩伴,六妹又喜歡纏著,也只好帶著她了。
“二姐!說真的,他的手腕好長好有力呢,這么挽著我腰上呼地一下就上岸了,看得我眼花繚亂,真快!他就是人看著有點不正經,好浮浪,偏偏那眼神又清明有神,一點兒都不猥狹,被他看到都覺得心里踏實,叫人討厭不起來。”二妹追上去,六妹卻一臉花癡狀小聲嘀咕。
嗬……還以為自己錯覺了,原來這小妮子也是這么認為,二妹心中滿是同感,嘴上卻警告道:“是嗎?我怎么沒發(fā)現?咱們是許了人家的,不可胡思亂想!”
被這么一說,六妹想起自己的婚事頓時也沒了心情不作聲,趙三家郎她見過一次了,胖乎乎的大圓臉,那眉頭短皺,小眼睛白多黑少,看人的時候老是瞇著斜視,對任何人任何事都似乎帶著懷疑不信任,偏偏見人又堆著一臉笑,但怎么看都顯得虛偽。
那次作為殿前司班直隨同朝庭官員一起來下聘禮,母親張氏有意安排了他在西園里見自己一面,開始倒表現得彬彬有禮,隨后竟支開婢女強拉自己的手,被自己躲開拒絕后那小眼睛兇光閃閃的,真是要吃人一樣,看得六妹心中都害怕了。
其實二妹也想到了自己要嫁的人,但那個人高高在上,手握天下大權。據大姐在生時來信說,他脾氣很不好,遇事剛硬強勢不容拒絕,一心只顧著國家大事,對自己從不關心,每次回宮倒對杜氏和秦氏寵愛有加,連孩子的事卻不怎么管。
二妹一想到這些自失地一笑,她是個樂觀又坦然的人,心里也不大藏得住事,就算偶爾想到不開心的事也潛意識地馬上轉移,尋找一些自己樂趣的事來做著,她喜歡琵琶那美妙的聲樂,可是總也學不會;喜歡種些花草,但又不愿意天天澆水施肥打理;唯一做得好的是剪紗綢扎花,不過就只在自己的閨房里戴,沒機會戴著出門,她仍樂此不疲地做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