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鉞心裡有些發毛,還以爲這邊光範看出了什麼,見他走開便鬆了一口氣,準備隨著衆人去偏殿,不想老丈人符彥琳提著紫袍下襬,快步過來了。
“小婿見過尊翁!這些天來一直忙著,也未上門拜見,實在是有些失禮了!”章鉞連忙迎上去見禮道。
“無妨!你如今出掌虎捷左廂,又領會州事,剛纔朝會上就有人挑你錯處,以後可得當心吶!”符彥琳一臉微笑,雙目直勾勾地看著他提醒道。
“尊翁說得是,小婿都記住了!”章鉞憨笑,不知該說什麼。看得出,老丈人對他很欣賞,很關愛,可因爲符彥卿位高權重,他自己也只兼個左監門衛上將軍的清貴散官,領充街使、東京內外都巡檢的閒職。這其實都沒什麼實權,多數時候賦閒在家,也就是朝會時才露露臉,卻沒什麼開口上湊的機會。
“因爲中元節快到了,陛下下旨冊立皇后,到時好一起祭祖,誥封命婦們按例進宮祝賀,皇后正在滋德殿宴請她們,你也跟我過去,待會兒與瓊娘一起向陛下和皇后謝恩!”符彥琳笑瞇瞇地說。
“哦……這是應該的,尊翁請!”章鉞謙恭客氣地說,心裡暗暗警惕,自己已經不知不覺就成了外戚的一員,若出點什麼事也會牽涉到符家,所以符彥琳纔會提醒,而那個劉從誨也是皇帝外戚的一員,雖然失勢了,但結怨總是不好。
跟著符彥琳步下臺階,前面有一名內侍站在那兒等著,當下便由其帶路,繞道離開金祥殿,滋德殿在金祥殿之後,倒也並不遠,一進正殿便聽樂聲悠揚,兩側座滿了人,都是一些朝中高官的妻女,有正式封號的。她們衣著華貴,頭上高鬟滿是珠翠佩飾,端正地坐在桌案後品著果品糕點,欣賞殿中幾名身著軍服的教坊司伶人扮演唐時參軍戲。
裡側主位上,大羣內侍宮人侍立一旁,郭榮身著常服,與皇后隔案而坐。符氏身著明黃色皇后大禮服,高挽雲鬢,佩戴五色祥雲修飾的九尾鳳簪,顯得華麗高貴而大氣。
符彥琳帶著章鉞從右側繞過,上首處坐著符金瓊和她的母親東萊郡夫人李氏,章鉞上前只好又見禮,李氏笑著點點頭,示意符金瓊起身。
符金瓊身著月白細紅花立領右衽短襖,下著粉色及膝短裙,內裡又是大紅長裙,黑底大紅花絲帶束得纖腰盈盈一握,在腰側垂下兩個大紅的蝴蝶結,隨著她站起擺動煞是好看。
大殿上婦人很多,見突然來了一名年輕男子,都不約而同地望了過來,露出好奇的目光。符金瓊有些羞澀地看了章鉞一眼,雙手平疊於腰側蹲身一福,便低著頭躲向他身後。
章鉞啞然失笑,緩緩伸出手道:“不用緊張,有我在呢!你還怕什麼?”
李氏聽章鉞這麼一說,不由笑了起來,安慰道:“就是……貴婦們都看著,你可得坦然點!”
符金瓊悄悄擡頭白了章鉞一眼,嫣然一笑,伸出雪白溫涼滑膩的柔胰搭上章鉞的大手,兩人牽手緩步向皇帝郭榮和符皇后走去。
“呀……快看!好一對壁人,那是東萊郡夫人的女婿吧!是什麼家世來歷,你們聽說了沒?”一名貴婦馬上問旁人道。
“我早就知道了,聽說那位小將軍姓章,還是先帝賜下表字的呢,這次高平之戰又陣斬張元徽,立下大功,想必是官家和皇后賜婚的呢!”另一名貴婦立即一臉八卦地顯擺道。
“喲……可真是好福氣!”問話的婦人一臉羨慕,有些恨鐵不成鋼地看向坐在身側的女兒。
章鉞兩人緩緩而行,到了御案臺階下,但皇帝和皇后坐得還有點遠,她們是要上去見禮的,章鉞登上一步便停一會兒,符金瓊奇怪道:“你個大男人走路這麼慢,還停什麼?你要等誰啊?”
“我是怕你踩著裙襬了!”章鉞看著她一本正經地說,符金瓊聽得一陣訝然,只感心裡一暖,卻掩嘴笑了起來。
“臣章鉞拜見陛下、皇后,祝萬壽萬疆,白頭偕老!謝陛下和皇后賜婚!”章鉞鬆開符金瓊的手,躬身見禮道。
“臣女符氏拜見陛下、皇后,祝萬壽萬疆……”符金瓊也跟著道了個萬福禮,不想章鉞還來了一句“白頭偕老”,頓時一驚,後面的話就說不出來了。
郭榮和符皇后也是一陣愕然,隨即都相視而笑。郭榮便擡手示意道:“元貞會說話啊!這門婚事你可還滿意?”
“回陛下!得嬌妻如此,人生幸事,臣非常滿意!”章鉞大聲說。
“你看!他可是當著朕的面表明心跡了哦,那你呢?”郭榮大笑,轉頭看向符金瓊道。
符金瓊一陣羞怯,俏臉飛紅,低著頭偷笑,聲如蚊吶道:“只要他心口如一,我也沒什麼不滿意的……”
“大聲點說,朕沒聽到啊!”郭榮戲謔地笑著說。
符皇后在一邊微笑嗔道:“女兒家衿持些,臉皮薄,官家就別爲難他們了。”
“罷!記得去年甘州回鶻進貢了一顆拇指大的紅寶石,朕讓有司打造了一對戒指,至今也沒送出去,就賞你們了!”郭榮笑著說,並示意內侍去取來。
不一會兒,內侍用托盤端著一隻紅漆小木盒進來遞上,章鉞卻笑著沒接,目光看向符金瓊,示意她上前取來,兩人再向郭榮和符皇后謝恩,便一起告退,回符彥琳身邊座下。
很快,午時到了,郭榮起身去前面金祥殿,符皇后留下接受一衆命婦們道賀,隨後正餐膳食上齊,便隨意得多。章鉞坐在這兒很不自在,好不容易熬到宴會結束,符皇后又單獨召見章鉞和符金瓊,又賞賜了符金瓊一些頭面首飾腰帶,耽擱了很久,直到下午申時中才出宣德門。
“你父親他們好像已經先回去了,說起來我還沒去過你家,送你回去,順便認認路。”章鉞懷裡抱著一包賞賜的小物件,大獻殷勤道。
“好的!我家就在鼓樓街南面,東角樓街以東,離你家其實也不遠。”符金瓊笑道。
不知道親兵有沒有來接,章鉞正東張西望,就見杜悉密和十幾名親兵騎馬趕著馬車過來了,章鉞扶符金瓊先上車,將手裡一包物品遞給她,隨後鑽了進去,拉開車簾喊道:“去馬道街!”
“你怎麼知道是馬道街?”符金瓊訝然問道。
“你說這麼明顯我還能不知道,倒要問問你怎麼知道我家地址呢?”章鉞怪笑起來。
“那是你以前的家吧,你不看看你新賜的房契上,宅院在哪兒麼?”符金瓊裝作漠不關心的樣子,若無其事地說。
章鉞一聽也好奇起來,拿過包裹打開,找到房契細看,不由大笑著遞過去。符金瓊接過一看,驚喜地笑道:“原來是前朝重臣史弘肇的官宅,在汴河大街南面,相國寺橋和東角樓前街以東,那兒叫汴河南街,就是你家東面,我家南面,位置景色都不錯,佔地三十畝,就是略有些不吉,好在之前有人住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