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兩天內,章鉞準備了返回時所需糧草物資,并抽空與天平節帥郭從義談妥,由其再調拔出三萬災民,為免引人非議分六次轉移,章鉞自己派人來接,并付出錢糧,算是一次代價不算太大的交易。
這天一早,章鉞和卞極到災民營,請張全禮協助將兩萬災民分批帶到城北黃河碼頭上船運走。章鉞則帶著宋瑤珠和封乾厚、李多壽等親兵幕僚先上船了,領著一百條大小船只,載一萬人先一天出發,等到了鄭州,由封乾厚帶隊送往洛陽交給宣崇文,然后就由卞極負責了。
經五天航行,這天傍晚,章鉞終于回到了東京,船隊在家中后門外的汴河邊停泊,一名親兵先上岸去喊孟管家來開門接人。李多壽在安排親兵搬運箱籠行李上岸,終于到家了,親兵們都很高興,肩挑手扛著行李來回忙碌著。
太陽已經西沉,暮色籠罩,河邊起了一層薄霧,隨風輕輕擺動的柳枝,已經長出了嫩綠的葉芽,遠處一群大白鵝嘎嘎叫著上岸,自行列隊搖拽著步子回家。
章鉞和宋瑤珠還膩在船艙里,這些天來兩人耳鬢廝磨,如膠似膝,章鉞是整天都陪著她,但待在船艙久了也會無聊,兩人常爬上船頂看河中風景,說些綿綿情話,結果,早春正月的河風凜冽,宋瑤珠感染了風寒,流著清鼻涕,嗓子也沙啞了。
章鉞趁機表關心,帶她上岸去看郎中,然后上船了就是煎藥喂藥,害得小婢女都無事可做。可現在到家了,也就意味著二人世界的結束,新的生活開始了。
“你放心好了,親兵會告訴孟管家,這樣她就知道了。她若不出來,那就是在堂上等著你敬茶見禮,要是出來了就表示肯接納你,那你也謙讓點,以后就好了!”章鉞勸說著,他是真有點擔心兩個女人見面就甩臉子了。
“好吧!看在你這些天用心照顧的份上,等會兒我就稱她一聲大娘子。”宋瑤珠偎在章鉞懷里,有些戀戀不舍。
很快,親兵都下船了,章鉞起身推開窗戶向外看去,家里的女人們果然都出來了。符金瓊和卞鈺帶著各自的婢女站在前面,后面是楊君萍和程雅嬋兩人挽著手,好姐妹一般,再后面是葛婉秋帶著秋香等一大群婢女。孟管家遠遠站在一邊,指派仆人們搬運行李,李多壽等親兵們也在幫忙。
章鉞走出船艙,宋瑤珠帶著婢女在后跟著,那蹺板有點窄,章鉞伸出手去拉她,宋瑤珠瞪了他一眼,沒理會,章鉞只好先上岸了。他一腳踏實地,后面風聲呼嘯,宋瑤珠和她的小婢女居然從船舷邊一躍而起,真接飛躍過丈來寬的河面,身姿瀟灑優美,如一對燕子般輕飄飄落地。
“瓊姐姐!就是她!那女人狐媚得很,練過點拳腳就在這顯擺,想給我們一個下馬威呢!”卞鈺有點氣急敗壞,她沒想到章鉞這么快就把宋瑤珠領回家了,要是別的女人她還不會有什么意見,反正自己又不是大婦,用不著操那閑心。
“呵呵……你沒看到他想牽那女人過河么?那女人還算是識大體的,沒敢理會他,都帶回了我們還能怎么樣。”符金瓊剛聽管家一說,心中很是驚訝了一下,不過他猜測章鉞在外面還有女人,但幾個就不知道了,章鉞一直不說實話。
豪門大族之家的女子對這些也是司空見慣,有的強勢點能管得住,可多數是管不了的,這年頭誰家男人不這樣,那可就真是怪了。有些家庭主婦管不了,就只好在禮節方面做文章,彰顯大婦的威嚴,結果當然是反作用,最后自己也不討男人喜歡。所以符金瓊也是兩頭怕,厭惡卻又沒辦法,逆來順受她也做不到,心里很不高興,卻也還得臉上帶笑。
章鉞心里確實有點羞愧,上岸了就站在那兒,朝宋瑤珠打眼色,示意她先上前見禮。宋瑤珠猶豫了一下,她沒見過符金瓊,但知道那穿著杏黃短襖,月白色襦裙,頭上墜馬鬟插著珠花的年輕貴婦就是了,看起來年齡不大,還不到二十歲,比自己可小了五六歲,這真是有點難堪。
宋瑤珠深深看了章鉞一眼,抬手將垂下來的細散鬢發輕輕掠到耳后,拉了拉脖頸紅色披風,手提裙擺緩緩向堤岸頂上走去,一抬頭就見卞鈺雙目放火般盯著自己,頓時心中好笑,這位卞娘子的兄長卞極與自己有仇,但她卻是個心直口快的,其實很好相處,這點她早就看出來了。
“喲……年許不見!卞娘子還是那么容易動氣,你這眼神兒……賤妾可有點吃不消呢!”宋瑤珠笑嘻嘻地說著,雙手疊于腰側,認認真真地行了個萬福禮。
卞鈺一怔,心中一陣驚訝,沒想到這狐貍精居然先向自己見禮,頓時有點手足無措,下意識想要還禮,忽然又反應過來,符金瓊還沒開口呢,自己這一還禮那就是先認可表態了。而且自己是平妻地位高過她啊,是不用還禮的,不由氣呼呼地哼了一聲,轉頭惡狠狠地看向河堤下的章鉞。這個死不要臉的,自己討厭的女人,他偏要帶回來。
“這位就是大娘子符氏吧!賤妾宋瑤珠,這廂有禮了!”宋瑤珠又再盈盈一福,她只是開始很緊張,可真事到臨頭,她反而一點不慌,畢竟是掌管過上千多號人,有膽識有氣度,見過的各種場面當然不是這些宅在深閨的女人所能比擬的了。
“呵呵……宋娘子請起!以后都是一家人,初來乍到可能有點住不習慣,有什么短缺的可早晚間來與我說聲。孟管家!你先帶她們主仆到東廂院住下。”符金瓊坦然受了一禮,而且提示對方早晚間需過來請安。同時,一看宋瑤珠的表現,頓時覺得之前卞鈺的評價十分正確。
這宋氏走路的步態婀娜,纖腰款款,姿態撩人,更兼那修長的身材********,看得符金瓊都覺得那姿態優美之極,心中是羨慕嫉妒,但恨還談不上了。而且她行禮時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帶著嫵媚的韻味,又會拳腳武藝,這可真是一個勁敵啊!
符金瓊心中瞬間就生出了一種危機感,但她就只是溫和地笑笑,不愿表露出來。見章鉞剛才不上來,這會兒沒事人一樣悠然地背著手上河堤了,頓時心中氣苦,轉身就帶著青竹先走了。她一走,卞鈺也一鼻孔出氣,帶著其她人跟著走了。
轉瞬間,女人們走了個精光,唯余一縷暗香在晚風中飄蕩,漸漸消散。李多壽等親兵還沒搬完行李,這時一個個都臉紅脖子粗地忍著笑。
章鉞老臉紅紅,視若無睹,兩手一背昂首挺胸地邁著方步回家,心中尋思著該怎么安撫家中大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