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人鬧也鬧夠了,便都安靜了下來,來到學校的一面圍墻下坐著,沒多會兒三縷輕煙冉冉升起,半空中就被風給吹散了。顧軍此時叼著煙,眺望著遠處說道:“向北,咱兩走的那事兒你不跟寶書說啊?”
閆寶書怔了怔,歪著腦袋看著陸向北說:“你們要去哪?”
陸向北笑道:“能去哪,這不是要過年了嗎,我爺還在村里呢,我爸這個當兒子的咋地也得回去瞅瞅是吧,所以我就想著等文藝匯演結束了,我就跟顧軍還有我爸媽他們回村里待幾天,那個……”陸向北把煙從嘴上拿了下來,“那個,你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去?”
顧軍一旁高興的附和著,“是啊,我家雖然是農村,但好玩的真不少,可比這城里有趣多了。”顧軍一個勁兒的偷偷朝閆寶書使眼色,這不用說,顧軍在回家這件事上恐怕下了不少的功夫吧。
閆寶書盡管想去,但還是口頭上推卻了一下,“這……不好吧,我去了住哪兒啊。”
“跟我住。”
“住我家。”
陸向北和顧軍同時間開口,倒是把閆寶書給弄的一愣,隨即笑問道:“我到底住哪兒啊。”
陸向北冷哼一聲,“你要不嫌顧軍那臭腳丫子你就跟我住,有我還能沒你住的地方是咋地。”
閆寶書雖然覺著這是一個考察市場調研的機會,但他又覺著,畢竟是過年,人家一家人團聚,他一個外人去了是不是太破壞氣氛了,也就在他猶豫不決的這個空檔里,顧軍暗地里把手伸了過來,竄進閆寶書的棉襖里狠狠地擰了他一下。
閆寶書險些叫出聲來,“那行吧,你們到時候別把我一個人扔了就行。”
陸向北笑道:“操,原來你擔心這個啊。”陸向北主動勾住了閆寶書的肩膀,從正面看來倒像是他摟緊了閆寶書,“放心吧,我每年去我叔家就只顧著玩了,我爸媽他們也沒要求過我一定要干啥。”
“那……什么時候動身啊?”
陸向北說:“就等你文藝匯演結束唄,不過這件事你是不是得跟你媽和你哥他們商量一下?還有……你大哥不是在農場嗎,過年回來不?如果回來,你媽肯定是希望一家人團聚的吧。”
閆寶書嘆了口氣,“我大哥不回來。”
陸向北多少知道點閆寶山這個人的脾氣了,也就沒再繼續提及這個話題,“那就這么決定了,你回家跟你媽說一聲,等你節目一結束,咱們就走。”
“行吧。”
話音落下,閆寶書和顧軍暗地里相視一笑,似乎這種結果本來就是順理成章的。不過還有一個問題閆寶書沒有問出口,也就是顧軍回家真的可以嗎,他是為什么來到這邊,又是為什么在陸向北要回去時決定要跟著的,這一點閆寶書沒有問,相信既然顧軍敢回家,那么他就是有了十分完善的考量與打算的。
既然有了這樣的計劃,那么接下來就是迎接最后的跨年了。這個時候春節聯歡晚會還沒有出爐,節目上也不可能坐到百花齊放豐富多彩,當然,在這個文藝窒息的時期,人們的感官上也沒有得到過開拓,自然而然的停留在了文藝大匯演這樣的模式上,單調且開心著。
在距離文藝匯演開幕的前一天,他找了機會和金桂琴說了要和陸向北和顧軍去農村過年的事情,金桂琴當時還是挺猶豫的,她的想法很簡單,一家人就應該團員才是一家人,再加上這閆永貴和閆老爺子剛去世沒多久,閆寶書這就要離開家,金桂琴不管怎么想都覺著別扭。反倒是閆寶福,一旁幫忙說服了金桂琴,說是讓寶書出去轉轉也挺好的,既然他想去就讓他去吧。
閆寶福現在也是半個當家的了,金桂琴盡管不愿意但她還是答應了讓閆寶書和陸向北出去過年,提出的條件就是注意安全,另外還有就是不要給陸向北的家人添麻煩。閆寶書一口應下了金桂琴的要求,除此之外,閆寶書還偷偷從金桂琴的箱柜里偷了一根鉤針藏進了挎包里。
文藝匯演開始的這天,閆寶書提前到了廠礦大院的文工團,在后臺他和所有演員都換上了服裝,閆寶書身上這套是衣服有點大,但整體來說還是可以的,軍裝在身,閆寶書突然覺著自己也有那么一丁點軍人該有的氣質了,就在他感受著身上這套衣服給他帶來的新鮮感時,身旁的一個女同學竟然緊張到癱軟在凳子上,身旁一群人圍過來安慰她,給她鼓起加油。
臨場緊張這種事不是什么稀奇事,更何況這里大部分的演員都是學生來著,沒登過臺,更沒有面對過那么多的群眾,感到緊張是無可厚非的。閆寶書坐在一旁也插不上話,最終被人群給擠到了一旁,突然后臺的紅布簾掀開了,陸向北伸著腦袋笑道:“真精神。”
閆寶書突然很想轉個圈,然后再讓陸向北夸獎一番。想歸想,閆寶書卻沒有這樣做,“還成吧這身打扮?”
“嗯,不錯。”
話音剛落,顧軍另一頭探著狗腦袋進來,笑問道:“你兩說啥不錯呢。”
“說我這身衣服呢。”
顧軍打量著閆寶書,“好看,夠精神的啊。”
那頭陸向北還要再發表一下自身的感想,突然紅布簾被整個拉開了,“哎哎哎,你們兩個是干啥的,這里是后臺,閑雜人等請去前面老實坐著可以嗎。”
顧軍撇了撇嘴,“兇什么兇,小心嫁不出去,母老虎。”
“嘿,你這小同志怎么說話呢。”
顧軍呲牙傻笑,一縮腦袋拔腿就跑,陸向北在追他過去之前,沖閆寶書喊道:“我在外面看到你家人了,一會兒好好演,別掉鏈子。”
紅布簾再次拉上,剛才和顧軍互嗆的女演員走到了閆寶書身前,“那小同志你朋友啊。”
閆寶書帶著歉意說:“是的,他人不壞,就是嘴上沒個把門的。”
女演員笑了,“行了,一孩子我還至于跟他置氣嗎。”說完,女演員打量著閆寶書,:“你是學生吧?”
“嗯。”
“看你也像。”女演員微笑著伸出手,“我是文工團的。”
閆寶書連忙伸手過去,“姐姐,請多關照。”
“嘴真甜,你趕緊準備吧,我想去換衣服了。”
閆寶書坐在角落里,聽著前臺掌聲雷動,以及主持人清脆響亮的聲音,不過片刻,臺前響起了音樂,第一幕的大合唱開始了。閆寶書的個人獨唱節目被安排在了前半場,第六個登場,在他等待的這段期間里,閆寶書在后臺的演員中看到了一個人,這個人叫什么來著……
馮海棠在人群中也發現了閆寶書,“你是第幾個節目?”
“第六個。”閆寶書忘記這個人叫什么了。
馮海棠看了眼節目流程,“你一個人唱歌?”馮海棠是驚訝的,一般來說這種文藝大匯演都是團演,一個節目接下一個節目,獨演或者獨唱都是非常有實力的表演者才可以做到的,“你不是十三中的嗎?應該不會啊……”
閆寶書笑了笑,“你別告訴我,完四寧也有節目。”
通沅市就這么屁大點地方,幾所學校應該都有推送節目的,既然馮海棠能夠在這里,說不準完四寧那個歪嘴也會跑到臺前混個臉熟呢。
馮海棠面無表情的說:“完四寧沒報名。”
“哦”
兩個人畢竟不熟,一時間無話可說,馮海棠既然沒有離開的意思,閆寶書只好歪著頭好奇的說:“你還有事嗎?”
馮海棠板著臉說:“前天陸向北來找完四寧了。”
“啊?”閆寶書大為吃驚,難怪陸向北和顧軍消失了兩天沒來找他,合著是去找完四寧解決矛盾了,“然后呢?”
馮海棠深吸一口氣,“我剛才看到陸向北來后臺了,是找你的吧?”
“怎么了?”閆寶書后面很想跟一句,不行嗎?為了不挑起事端,閆寶書把后半句話咽了回去。
馮海棠接話說道:“四寧也來了,前天他和陸向北打了一架,當著我們這邊的人單挑。”
“有這事兒?”閆寶書不敢相信的說:“結果呢?誰贏了?”
“這個不好說,倒是兩個人都受傷了。”
“啥玩應?”閆寶書吃驚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仔細回憶著這兩天里陸向北和他相處的細節,為什么他沒有發現陸向北有受傷的跡象,如果說陸向北稍微皺一下眉,他都不可能一點感覺都沒有的。
馮海棠見閆寶書十分焦急,便沒有隱瞞的說出了實情,“看來陸向北沒和你說啊,他應該傷在肋巴扇,完四寧傷在腿上。”
“我操。”閆寶書不再理會,直接竄出后臺去前面找人了。閆寶書這一句我操,罵的不是馮海棠,更不是完四寧,而是陸向北。閆寶書火急火燎的沖到了臺前,在聳動的人群中盡可能的去尋找陸向北的身影,只可惜這人還沒找到呢,后臺就有人追了過來,“閆寶書,這馬上就要到你了,你想臨陣脫逃嗎?”
來者是鞏小海,他現在專門負責盯梢。
閆寶書臉色焦急,“愛咋咋地,我現在只想找陸向北知道嗎。”
“哎呀”鞏小海拽住了閆寶書的胳膊,指著臺前前幾排的位置說:“他不是跟那兒傻笑呢嗎,你往后跑什么,有事趕緊說,別耽誤了上臺。”
閆寶書按照鞏小海的指示發現了陸向北在人群中和顧軍還有陸向南等人說笑的身影,隨即一臉感激的看向鞏小海,“啥也不說了,感激啊。”說完,閆寶書竄進人群到了陸向北那邊,一臉陰沉的沖陸向北說:“你,跟我過來。”
在場的有陸向北的三個哥哥,前排就是大嘴怪還有陳宏兵等人,突然見到閆寶書這一副兇神惡煞的樣子都是一愣。陸向北和顧軍也蒙了,心想閆寶書這是咋了?
“跟你說話呢,出來。”
陸向北納罕,但還是跟著閆寶書出去了,站在門外,陸向北非常好奇的看著閆寶書說:“寶書,你這是咋了?”
閆寶書怒視著他,“你把棉襖掀開給我瞅瞅。”
陸向北怔了怔,心想閆寶書該不會知道什么了吧?陸向北沒有想過要坦白,反而嘻嘻哈哈的說:“干啥讓我掀棉襖啊,我又不是女的,沒扎給你摸,哈哈哈哈。”
閆寶書抬腿踹了他一腳,這一腳力道不輕,疼的陸向北單腿原地蹦了好幾下,“哎哎哎,君子動口不動手,你干啥踢我啊。”
閆寶書急了,“我問你,你和完四寧打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