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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晉王暴斃,宮變

炊煙寥寥,霧氣茫茫。纖細的手穿插其中,顯得朦朧幻滅。將杯子里的水倒在香爐里,熄滅了香煙。

葉輕歌倒回來,唇邊含著笑,眼見藥碗已空。她收拾好,準備走出去。

蘇陌塵突然叫住了她。

“葉姑娘。”

她腳步一頓,微笑轉身。

“王爺還有什么事嗎?”

蘇陌塵半低著頭,眼神空無一物,薄唇緊抿,猶豫了好一會兒才有些歉然道:“那天,很抱歉。”

三次。

短短幾天的功夫,這已經(jīng)是他第三次對她說這兩個字。

葉輕歌低垂著眼簾看過去,他靜靜的坐著,面色如常神容淡定,眉眼間卻如冰雪初融,化開極致的柔和美麗。

她記得他雙目完好的樣子,幽深若潭,冷若冰雪,卻似浩瀚煙波,容納天地萬物。

失明后他眸子失去了亮彩,眼角輪廓卻依舊美輪美奐讓人望之驚艷。

而那雙薄唇,似寒梅綻開初雪之中,微笑時嘴角微微上揚,滌蕩著眼底浩海深藍,迷醉得人忘乎所以。

不可否認,蘇陌塵長得極為俊美出塵,和容昭的華艷精致不同。他的容色更似安靜的水墨畫,卻一筆難以描述。

這兩人,都是天底下少有的美男子。

葉輕歌盯著他,看著這張曾經(jīng)刻入骨髓的容顏,滄海桑田也填不平的那般怒恨悲涼。

她始終都不明白,當初他對她,到底幾份真情幾分假意?

許多記憶在腦海里咋然涌現(xiàn),甜蜜的,幸福的,開心的,傷心的,痛苦的,絕望的…

直到此時她才發(fā)現(xiàn),原來這些曾讓她銘記于心的畫面,都有他的參與。原來曾經(jīng),不知不覺,他真的已經(jīng)占據(jù)了她全部的生命。

怪不得,怪不得皇兄臨終之前都還那般叮嚀囑咐。

男人和女人終究不同,女人可以為愛不顧一切,男人卻能及時抽身保持理智。

她想起那天在淑寧宮見到的淑妃,與曾經(jīng)的自己,何其相似?

深吸一口氣,她至于腹部的手微微收緊,道:“王爺只是夢靨所致,小女子理解。”

蘇陌塵慢慢望向她,波瀾不驚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

葉輕歌避開他的目光,即便知道他已經(jīng)失明,她卻下意識的避免與他目光相觸。經(jīng)過那天以后,她總覺得即便他眼神空洞,卻依舊能洞察人心。

太了解這個人的深沉詭譎,與他相處之時才不得不小心翼翼。

“你…”

蘇陌塵只說了一個字,又沉默。似乎在思考,似乎在發(fā)呆,更或者,陷入了遙遠的記憶之中。

“姑娘可否坐下來,陪我說說話?”

他突然說了這么一句話,令葉輕歌十分意外并且不可思議。

蘇陌塵有潔癖,很嚴重的潔癖,向來不許人近身,尤其是女人,那種從骨子里散發(fā)出的排斥和冷漠感,她曾經(jīng)深有體會。

以他的性格,別說是一個陌生女人,便是身為義妹的蘇君蘭,在他面前也不會太過親昵熱情。

只有一個原因,他不喜歡。

而如今作為‘陌生人’的她,居然能得他開口相邀,這簡直就是天底下最匪夷所思的事。若非對他的性情氣息太過了解,她都險些懷疑這個人根本不是蘇陌塵,而是別人易容后的偽裝。

半晌沒聽見她說話,蘇陌塵又喚了聲。

“葉姑娘?”

葉輕歌猛然回神,忙收斂了自己的情緒。

“男女授受不親,小女子日日來驛館與王爺獨處一室已是有違禮教,然則為了一己之身不得如此,實在是不敢再過逾越,還望王爺見諒。”

“我以為。”

不等她說出告辭的話,蘇陌塵又打斷她,道:“那天遇上那樣的事,姑娘多少會驚怒好奇追加責問。卻不想,姑娘能如此淡定從容,有別于大家閨秀的迂腐保守,想來姑娘應該是開明之人。”

他看向她,眼睛雖沒有神采,但葉輕歌能清楚的看見自己倒影在他眼底的影子。

“因為我明白,好奇心太甚,并不是什么好事。有的時候,還是糊涂一點比較好。畢竟,人這一生,難得糊涂。”

“好個難得糊涂。”

蘇陌塵移開目光,似在喃喃自語。半晌后又道:“姑娘莫誤會,我只是想和姑娘說說話,并沒有其他的意思。”

葉輕歌抿唇,剛要委婉拒絕,又聽他滴滴呢喃道:“所有人都道我叛國謀權,罪惡滔天。葉姑娘,你信么?”

葉輕歌心尖一顫,隨之涌現(xiàn)的滔天恨意逼入眼眶,她死死的壓住,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靜。

“我只是一深閨女子,這些事,不在我的關心范圍呢。至于信與不信,于王爺而言,并不重要。”

“若我說重要呢?”

他語氣忽然加重,似有逼迫之意。仔細聽,還隱有幾分復雜和急切。

葉輕歌又是一震,手指忍不住彎曲,險些嵌入皮肉之中。

“王爺說笑了。”

蘇陌塵漠然一會兒,才淡淡一笑。

“在下方才失態(tài),姑娘莫怪。”

語氣清淡神色如常,仿佛剛才那個一瞬間神情有異的人只是她的幻覺一般。

葉輕歌有些迷惑了,越是與他接觸,她就發(fā)現(xiàn)越來越不了解他。他好像將自己籠罩在云山霧繞之中,任憑如何撥開云霧,都無法見到真實的他。

心里萬般滋味涌上心頭,喉嚨有些梗塞,有些深埋于心的疑問終究還是問了出來。

“王爺那日噩夢囈語,所喚之人,可是燕宸公主?”

蘇陌塵一震,原本波瀾不驚的臉也似冰雪破開,變得復雜難言。

“…嗯。”

他聲音低低的,輕得如同輕柔的風。

“她叫秦夢凝。”

她的閨名,很少有人知道。

葉輕歌聽他那樣自然而懷念的說出她曾經(jīng)的名字,那三個字于她而言是心里最深的痛,于他而言,卻仿佛是一道清風,融化了他的面部表情,徹底柔和下來。

“燕宸公主去世三年,王爺至今對她戀戀不忘,想必定是對她情深意重。”

口上說著這樣的話,她心里卻滿是諷刺。她甚至懷疑,蘇陌塵懂愛么?他那樣冷血的性子,真的會深愛一個女人么?

蘇陌塵低頭沉默著,臉上所有表情就此掩藏。

好半天,他才開口,聲音微微低啞。

“可惜…”

不想聽他那些口不對心的話,葉輕歌忽然打斷他。

“王爺既讓小女子陪您說說話,那么小女子有幾個疑問,不知王爺可否一一解惑?”

蘇陌塵一頓,然后道:“姑娘請說。”

葉輕歌坐下來,看著他。

“王爺少年成名,一路高升至此,可謂占盡風光,萬人艷羨,當?shù)靡庵畷r。可就這幾天小女子所察,王爺郁郁寡歡,絲毫沒有身為上位者的驕傲和自滿,反倒是有些孤獨落寞。難道,想必是為情之一字?”

蘇陌塵沒否認。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沒有人是從頭到尾一帆風順的。蘇某,自然也不例外。”

葉輕歌垂下眼睫,輕輕道:“王爺一生傳奇非常人所及,尊榮富貴都盡享。那么敢問王爺,這一生最痛苦的事是什么?”

蘇陌塵渾身一僵。

“最幸福的事是什么?”

蘇陌塵緩緩抬頭,神情再次裂開。

“此生最大的夢想是什么?”

蘇陌塵抿著唇,臉色有些白。

葉輕歌語氣幽幽,眼底有不明幽光閃爍而過。

“最無奈的事是什么?”

蘇陌塵蠕動著唇瓣,半天沒說出一個字。

“最后悔的事是什么?”

葉輕歌微微抬頭,淺淺而笑。

“抱歉,或許這些問題涉及王爺隱私,若王爺不愿回答,就當小女子未曾說過這些話吧。”她起身告辭,“時間不早了…”

蘇陌塵忽然抓過她的手腕,在她驚訝反抗之前開口了。

“最痛苦之事,是…”他語氣低沉,蔓延著無法言喻的復雜情感,“我能救得了所有人,唯獨救不了她。”

葉輕歌一震。

什么意思?

然而他已經(jīng)在回答下一個問題,“我曾煩她討厭她遠離她,最終卻不過是因為…我無法面對她的坦蕩和無畏。十三年,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天,于我而言,都是最幸福的時刻。”

葉輕歌咬牙看著他,呼吸有些急促,心里卻漫過無邊無際的惡心和仇恨。

“最大的夢想…”他神色變得遙遠起來,手指一松,放開了葉輕歌,靜靜而低低道:“帶她遠離一切是非之地,過平靜淡泊的生活。”

葉輕歌眼睫一顫,想起很多年前,他曾問過她一個問題。

“阿凝,你最大的夢想是什么?”

“做你的妻子。”

彼時的她毫不猶豫而斬釘截鐵的回答。

他伸手輕扶她眉梢,聲音低沉如醉,“若有一天,我變得一無所有了,你還愿意跟著我嗎?”

不知為何,她敏感的察覺到那一刻他語氣微微的惶惑和茫然,卻沒有多想,笑嘻嘻的說道:“你怎么可能一無所有?你還有我啊。無論未來發(fā)生什么,我永遠都在你身邊,不離不棄。所以,即便你失去一切,但永遠不會失去我。”

他呼吸微滯,忽然將她攬入懷中,緊緊的,似要將她融入自己的身體之中。

“是,我不會失去你。不會…”他聲音低低沉沉如藹藹重疊的夢境,“阿凝,不要離開我,無論發(fā)生了什么事…”

……

殘破的記憶片段劃過腦海,葉輕歌忍不住雙手緊握。彼時她以為自己產(chǎn)生錯覺,畢竟他那樣冷清的人,怎么會說出這樣煽情的話?

她記得,當時她說:“如果以后你不做官了,咱們就找個與世隔絕的地方,平淡幸福的生活,好不好?”

“好。”

彼時花間樹下,陽光透過枝頭灑下來,點綴他眸光斑斕,淺淺溫柔和寵溺。

多少年了,那是記憶里他給予她鮮少的溫情與溫馨。

……

原來,他都記得么?

她以為,記得那些甜蜜點滴的人,只有她一個。

“最無奈的事…”

記憶遠去,他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綿渺而深遠。

“人生那么多已知不可更改的恩怨和未知的種種,注定會成為我和她之間無法跨越的鴻溝。我曾以為我能斬斷隔在我和她之間的所有羈絆,可終究敗給了命運,敗給了她。”

不可更改的…恩怨?

葉輕歌看著他,他依舊低著頭,仿佛自言自語般的說著:“最后悔的事,不該因未知的恐慌和擔憂而對她有所隱瞞。”

房間安靜下來,兩個人都沉默著,誰也沒有說話。空氣里似乎還漂浮著他最后的輕嘆和無言的傷懷,無限蔓延著。

隔著桌子,葉輕歌坐在他身側,眼神冷而復雜。

每一個問題的答案都有她,每個字都飽含情深和痛楚以及微微無奈。

他這是在做什么?對一個‘陌生人’訴說對她的一往情深?還是,想以這些話來洗刷他曾經(jīng)對她造成的傷害?

呵呵…

她勾唇冷冷的笑著,沒有對他的答案有任何評價,又道:“最后一個問題。”她抿了抿唇,語氣忽然變得低沉,道:“王爺這一生,最遺憾的事是什么?”

蘇陌塵目光睜大,身體開始顫抖,臉色糾結著痛楚。

葉輕歌低頭看著他,道:“看來王爺無法為小女子解這最后疑惑。”微微一笑,“告辭。”

……

關上門,葉輕歌臉色冷了下來,眼底隱隱譏誚。

不是每一段擦身而過的感情都會給你轉身的機會的。

無論當年出于何種理由和目的,大錯已然鑄成,再無更改余地。

……

轉身,撞見了歸離。

“前輩。”

歸離看著她,臉色微微復雜,然后道:“你跟我來。”

……

漆黑濃稠的藥汁,刺鼻熏人的味道。

葉輕歌下意識的蹙了蹙眉。

“前輩,這是?”

“把這個喝了。”歸離將藥給她,面無表情的說道。

葉輕歌看了他一眼,接過藥,仰頭喝了下去。許是那味道太難聞,她不由得咳嗽了兩聲。

“前輩,這里面放了什么?怎么怪怪的?”

歸離接過空碗,淡淡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自然是能治你病的良藥。”

葉輕歌有些訝異,“前輩這么早就有了良方?”

歸離淡冷的一瞥,答非所問道:“從現(xiàn)在開始,七天之內(nèi),你天天都要在這個時候喝藥,保你藥到病除。”

那么快?

葉輕歌隱約覺得有什么不對勁兒。往常她來的時候,歸離對她雖然不至于很熱絡,但也絕對不會太過冷漠。而今天,他態(tài)度明顯大變。似乎…還有些排斥。

今天的蘇陌塵有些不同尋常,歸離也奇怪,甚至這碗藥更奇怪。

但很明顯,對方不愿意與她多做解釋,她也只得按捺下心中疑惑,轉身離開。

歸離看著她離去的背影,神色更為復雜,更多的,是遙遠的嘆息。

……

出了驛館,很不意外的看到了容昭。

“鳶兒。”

他自然的拉過她的手,上了馬車,見她臉色恍惚,便問:“發(fā)生什么事了?”

葉輕歌搖搖頭,“沒有。”

“那你怎么心不在焉的?”

“有嗎?”

她反問。

“當然有。”容昭看著她,眼神深了深,“鳶兒,你若不想我知道的私事我可以不過問,但別什么事都悶在心里好嗎?這樣的你讓我很擔心。”

葉輕歌一怔,對上他關切的眸子,心里趟過暖流。

“真的沒事。若有事,也是好事。”她微微的笑,“師父已經(jīng)研究出了我的病因,很快就能治好我了。”

“真的?”

容昭眼睛一亮,抓著她的雙肩,情緒十分激動。

“嗯。”葉輕歌點點頭,“只是很奇怪,他沒告訴我我的心痛之癥是怎么來的,也沒告訴我藥方。我自幼隨他學醫(yī),什么藥材我一聞便知。只是剛才他給我的藥,我只能猜得出八分,剩下的兩分倒不是什么罕見的我不知道的藥材。而是,我總覺得他似乎用了什么特別的藥物掩蓋了幾分藥性,讓我無法察覺。只是他為何這么做,我卻不知。”

容昭皺眉,“刻意掩蓋藥性?”

“是。”葉輕歌冷靜道:“這幾天我也偶爾和他探討醫(yī)學,他知道我會一些醫(yī)術。或者,那是他不外傳的秘方,不愿讓我知曉?”

容昭沒說話,神色沉思。

葉輕歌也沒說話,車內(nèi)陷入了沉默。

馬車一路來到安國公府,下車的時候葉輕歌問:“文宣王是不是要有行動了?”

“嗯。”容昭下意識的回答,而后想起了什么,看著她,道:“鳶兒,你是不是,不準備對付安國公府了?”

葉輕歌抿唇。

“你早知道我會反悔,所以才讓皇上解除清妃的禁足?”

容昭笑笑,眼神微有暖意。

“你本性善良,又心軟。如今借他人之體重生,定會心懷感激。安國公府并未做過于你不利之事,且又是你外家,岳氏與安國公父子都對你不錯,你怎忍心拖他們下水?而且如今你妹妹已經(jīng)出現(xiàn),你應該…是打算很快回國了吧?”

說到最后一句,他語氣微微黯然。

沒想到與他接觸不深,他卻如此了解她。

葉輕歌嗯了聲,“蘇陌塵的身體好得差不多了,我猜過幾天他就會進宮與皇上商議關于瑤姐姐的處置。若文宣王在此之前有所動作,他必定不會袖手旁觀。”

“那也不一定。”

容昭模棱兩可的說道,眼神微微悠長。

“E能?”葉輕歌看著他,“你不是懷疑他和蘇陌塵早就結成同盟戰(zhàn)線了么?”

“那只是猜測。”容昭眼底沉暗之色一晃而過,“或許事情遠比我們想得復雜。”而后他又微微一笑,“不過你別擔心,這些事我會處理好的。”

他拉過她的手,直接抱她下車。

“你回去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接下來,七天都過得很平靜。只是讓葉輕歌意外的是,她沒再見到蘇陌塵。自那天走后,她去驛館,便被盡天拒之門外了,因為他已經(jīng)不再需要她給他送藥。而且從盡天的口中得知,他愿意配合歸離治療眼睛了。

蘇君蘭直接帶她去見歸離。

黑黢黢的藥汁刺鼻難聞,淡淡的白霧熏染了她的眼睛,霧氣后歸離神色遙遠而冷漠。

……

這幾天的治療很奇怪,歸離說要用針灸,而且必須讓她陷入沉睡,藥物才能疏導她的血管。他說這話的時候面無表情,一副她愛做不做的樣子。

不過思索了一會兒,她便答應了。

只是熟睡中,她感覺到藥汁入喉,苦澀而微酸,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等醒來后,歸離又會給她喝一碗藥,這讓她一度覺得自己沉睡中喝的那碗藥只是錯覺。

她曾幾度疑惑,可喝了歸離給的藥以后,她明顯感到自己血脈順暢了不少,心口那股一直壓著的郁氣也隨之消散于無形。

七天以后,歸離便讓她不必再來了。她離開的時候,也沒再見到蘇陌塵。

……

四月初五,夜。

意外來得十分突然,當葉輕歌從睡夢中驚醒,流淵急急而來,跪在地上道:“公主,晉王突然暴斃。文宣王趁此機會想要出京,被穆襄侯埋伏在京外的守衛(wèi)軍和大內(nèi)侍衛(wèi)抓住,現(xiàn)已關入刑部大牢。恪靖公主卻無故失蹤,不知去向。”

“什么?”

葉輕歌被這個消息驚得面色大變,隨意扯了披風披在身上,神色凝重道:“容昭呢?他現(xiàn)在在哪兒?”

“晉王暴斃的時候穆襄侯正在皇宮和嘉和帝商議要務,現(xiàn)下已經(jīng)回到晉王府。”

葉輕歌抿唇,黑暗中她目光炯炯晶亮有神,而后是下定了什么決心,道:“我現(xiàn)在要去晉王府,你在這里守著,不許任何人踏入我的閨房,知道了嗎?”

流淵一驚,“公主?”

“我現(xiàn)在無法和你解釋。”葉輕歌看了看窗外的月色,“天亮之前我會回來。”

說完她便縱身一躍,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

晉王府燈火通明,下人來回走動,隱有悲痛的哭聲從四面八方傳來。

葉輕歌落在一顆大樹上,借著夜色和樹枝掩蓋自己的身形,看見大堂內(nèi)跪著很多人,中間躺著的是晉王的尸體,用白布蓋著。而容昭,就跪在晉王面前。

距離太遠,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但從他無聲的沉默中可以感受到他的悲憤和沉痛。

—咳—咳—

低低的咳嗽聲響起。

一個孱弱的男子由下人攙扶著走了過去,半跪在容昭身側。

葉輕歌聽不見他們的對話,卻能猜測出來,那病弱的年輕男子應該就是容昭庶出的兄長容禎了吧。早聽說晉王府大公子先天不足纏綿病榻,日日都用藥物吊著,沒想到羸弱至此。

不知道他們說了什么,最后容禎由下人扶著走了回去。

有過了一個時辰,容昭讓所有下人都陸續(xù)退了出去,葉輕歌這才敢飛身上前。幾乎是立刻,四面八方同時涌來無數(shù)暗衛(wèi)。

容昭忽然抬頭,低喝一聲。

“住手。”

他猛然站了起來,神色微微急切。

葉輕歌落于地面,抬頭看著他。

容昭顯然震驚于她的到來,然后低聲道:“都下去。”

“是。”

暗衛(wèi)們都各自隱藏了氣息。

容昭這才走過來,“你怎么來了?”

“我都知道了。”

葉輕歌上前走了兩步,看著躺在地上的晉王,又看向眼睛血紅面色疲倦悲痛的容昭,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只有走上前,跪在地上,給晉王磕了三個頭,然后上了香。

容昭回頭看著她的動作,慢慢的走過去。

“鳶兒…”

葉輕歌站起來,握住他的手。

“失去雙親之痛,我比誰都切身體會過。”

容昭一顫,忽然伸手緊緊的抱住她。他那樣用力,抱得那樣緊,似乎稍微松手她就消失不見了一般。

“三年前母妃離世的時候我不在她身邊,今日父王被害的時候我依舊不在他身邊。你說,我是不是天底下最不孝的兒子?”

“不。”

或許是同病相憐,葉輕歌感同身受他此刻的悲痛,所以沒有推開他,反而伸手抱住他的腰。

“沒有人責怪你,不要強加過錯在自己身上。容昭,你向來灑脫,這個時候千萬不要鉆了死胡同,讓親者痛仇者快。”

親者痛仇者快,這幾個字深深扎進了容昭的內(nèi)心。他渾身一震,慢慢松開葉輕歌,神情寂寥哀傷。

“父王…他是自殺的。”

葉輕歌眸光一震,不可思議的看著躺在地上的晉王。

“怎么會?”

容昭自嘲的苦笑,“是啊,我也想不通,他為何會自殺?為什么…那樣無聲無息的…”

玄瑾忽然從天而降,急急道:“世子,文宣王在刑部大牢中被殺,皇上急召世子入宮商議大事。”

容昭猝然抬頭,眼神森然而冷厲。

“果然等不及今日動手了。”

他看了眼躺在地上的晉王,走過去,將晉王的尸體扶起來,放在棺木中。

“父王,我知道您最放心不下什么。”他語氣沉痛而堅決,“只要有我在一日,晉王府,就不會倒。您,安息吧。”

蓋上棺蓋,他回頭對葉輕歌道:“你先回去…”

“不。”葉輕歌卻道:“我和你一起入宮。”

容昭一怔,“鳶兒…”

“你父王和文宣王的死都太過蹊蹺。不止如此,近段時間發(fā)生的所有事處處都透著詭異。起初還不明顯,但從雪兒入宮行刺開始,我就知道,這是一個局。有一個人,一直在暗中操控著這一切,從盧國公侯府滅亡開始。”葉輕歌神情決然而深沉,“你也在懷疑對不對?憑我一個人的力量,便是早有準備,也不可能在短短一個月不到的時間連續(xù)瓦解三大公侯府,有人在推波助瀾。”

容昭默然,顯然他早有懷疑。

葉輕歌道:“盧國公府,廣陵侯府,長寧侯府,再加上郭氏,還有今日的文宣王。京城最為顯赫的望族都在一夜之間落敗傾覆,唯有晉王府和安國公府僅存。而今夜事發(fā)緊急,必是早有所謀。下一個目標,很可能就是…”

“皇上。”

容昭接過話。

她能想得到的,容昭自然也能想得到。

“宮中我已做了萬全準備…”他忽然一頓,不知想起了什么,驟然眼神微縮,“遭了,秦夢瑤。”

來不及解釋,他拉著葉輕歌就走。

葉輕歌剛隱隱約約想起什么,還未來得及抓住腦海里一晃而過的想法,就被他打斷。

沒有乘坐馬車,直接策馬直入皇宮。

遠遠的就看見火光圍繞,無數(shù)鐵甲軍隊有秩序的站好隊形,空氣里彌漫著硝煙戰(zhàn)火的味道。聽見馬蹄聲,侍衛(wèi)們紛紛拔劍。

“誰?”

容昭一拉馬韁,看到眼前陣仗,頓時心里一沉。

“走開,本侯要進宮。”

侍衛(wèi)們卻不動,人人戒備的看著他。

這時候,卻有宮人匆匆而來,一看這方場景,立即輕喝一聲。

“放肆,不得對穆襄侯無禮。”

“是。”

嘩啦劍入削的聲音響起。

葉輕歌瞇了瞇眼,認出那傳話的太監(jiān)居然是茗太妃身邊的近侍李公公。此時他畢恭畢敬的走過來,彎腰道:“請侯爺下馬,隨老奴入宮。”

容昭帶著葉輕歌下了馬,沉沉看著他。

“到底發(fā)生了何事?”

……

一個時辰前,也就是容昭得知晉王暴斃急急離開皇宮后,嘉和帝回到了自己的寢宮。

秦夢瑤正靠在榻上小憩,聽到聲音,便睜開了眼睛。

“阿煊?”

她一開口就閉上了嘴巴,準備起身。

嘉和帝走過去,坐在她身邊,按住她的雙肩,道:“不用起來了。”

秦夢瑤一頓,見嘉和帝神情微有倦色,便道:“皇上近來可是有煩心事?”

嘉和帝皺眉,睜眼看著她,然后攬過她的腰。

“瑤兒,你等著,再過幾日,朕就封你為皇貴妃,以后再也不讓你離開朕身邊半步了。”

秦夢瑤眸光微動,隱有復雜。

“我本是罪人,皇上不必如此。”

“你不是罪人。”嘉和帝握著她的手,眼神柔軟,“當年是我無能,不能護你周全。如今…”

“皇上。”

秦夢瑤拂開他的手,走到窗邊,看著窗外月色皎潔,遠處湖邊波光粼粼,她聲音也裊裊而飄渺。

“我不值得你如此。”

嘉和帝站起來,走過去。

“瑤兒。”

秦夢瑤回頭看他,目光沉靜而戚哀。蠕動著唇瓣,卻半天沒說出一個字。

“瑤兒,你是不是有心事?”

嘉和帝發(fā)現(xiàn)了她的異樣,輕聲詢問。

秦夢瑤遙遙看向遠方,神情越發(fā)哀傷。

嘉和帝攬過她的肩膀,道:“等朕為你復位,你便能為朕誕下孩兒…”

秦夢瑤身子一顫,目光里隴上一層白霧。

“不會了,永遠都不可能了…”

她聲音很小,嘉和帝聽得不太清晰,低頭道:“瑤兒,你在說什么?什么不會?”

秦夢瑤回過頭來,眼神里淚光朦朧。

“阿煊可還記得,我們相識之日?”

“自然記得。”

想起從前,嘉和帝眼神里柔情滿溢,“我還記得,那是十年前。我出宮游玩,在北齊邊境遇到采藥的你…”

“那皇上可知。”

秦夢瑤慢悠悠的打斷他,“我采藥是為何?”

“你說過,你王兄生來體弱,你常出宮采藥為你王兄調養(yǎng)身體。”

“是啊,王兄先天不足,所以日日纏綿病榻。”秦夢瑤神情微微恍惚,不知是喜是憂,“大燕名山無數(shù),皇上可知我為何那日恰恰踏入北齊境內(nèi),與皇上巧遇?”

嘉和帝皺眉,神色慢慢變了。

“你…”

秦夢瑤神色飄渺,“我是故意…接近皇上的。”

嘉和帝退后兩步,眼神微寒而痛楚。

“為…什么?”

“因為…”秦夢瑤看向外面,“我是大燕的公主。我的任務,便是…迷惑你。”

嘉和帝不堪打擊的繼續(xù)退后,神色痛楚而不可置信。

秦夢瑤卻還在說,“北齊求親,我遠嫁,乃王兄意料之中。而我來北齊要做的,便是…”

外面突然想起兵甲之聲。

嘉和帝悠然回頭,“外面發(fā)生什么事了?董朝恩——”

急切的腳步聲響起,董朝恩彎腰走了進來。

“老奴參見皇上。”

嘉和帝臉色黑沉,“出了何事?”

“讓哀家來告訴皇上吧。”

茗太妃的聲音咋然響起,驚破這深宮夜色。

嘉和帝循聲望過去,茗太妃一身宮裝,裙擺逶迤,款款而來。眉目熏濃,妝色宜人,姿態(tài)妖嬈而桀驁,嘴角一抹笑意如花綻放。

“陛下突染惡疾,而至不救。未防宮中大變,禁衛(wèi)軍已經(jīng)將皇宮包圍,奉迎新主。”

嘉和帝目光睜大,繼而胸口里燃起熊熊怒火。

“放肆——”

“放不放肆的都是次要。”茗太妃笑得無所顧忌,慢條斯理的走過來,“皇上現(xiàn)在要關心的,該是自己的性命。”

她目光看向他身后,早已恢復冷靜的秦夢瑤,嘴角勾一抹淡淡諷刺。

“皇上不知道吧,你心愛的枕邊人,可是別人的細作呢。”

嘉和帝渾身一震,緩緩回頭。

秦夢瑤面色如常,并不看嘉和帝,卻是對茗太妃道:“太妃娘娘為保榮華,不惜屈身繼子,這份‘風骨’,仙居也是佩服至極。”

嘉和帝更是目色震駭,茗太妃則是悠然目光如電,死死的盯著秦夢瑤,磨了磨牙。

“賤人。”

舞笙不知何時走了進來,聽見這話就冷了臉。

“太妃娘娘還是留些口德吧,這人在做天在看,小心哪日遭了報應。”

“你——”

舞笙不理她的咆哮,湊近秦夢瑤,低聲道:“公主,都已經(jīng)安排好了。”

秦夢瑤神情寂然,看向面色蒼白悲痛的嘉和帝,眼睫微微垂下,道:“皇上是否心里有很多疑惑?不著急,很快,皇上就會知道所有的真相。”

“真相?”

嘉和帝臉色陰霾層層籠罩,而后譏笑一聲,壓住胸口所有怒氣,臉上又浮現(xiàn)淡淡柔情,走上前,抓著她的雙肩,道:“瑤兒,這一切都是假的對不對?你都是騙我的對不對?是她們,是這個娼婦逼你的對不對?你等著,朕這就殺了她——”

“皇上。”

秦夢瑤鎮(zhèn)定的打斷他,“沒有人逼我。”她直直的看著他的眼睛,清晰道:“我遠嫁北齊九年,等的,就是這一天。”

嘉和帝目光睜大,所有一直壓抑的憤怒痛楚不甘悲涼齊齊涌上腦海,他驀然目光充血,死死的看著這個他深愛十年的女子。經(jīng)年年少輕狂,花間蝶舞紛擾,她蹲于花叢中,一抹斜陽落下,她側臉凝脂如玉,眉目沉靜而溫雅,那般美好。

他發(fā)誓迎她為妻,花前月下,耳鬢廝磨。以為那就是神仙眷屬,鴛鴦蝶夢。卻不想,夢最終是要醒的。醒來后,便是無盡蒼涼和背叛。

殺意在眼底乍現(xiàn),他忽然伸手握住她的脖子。

“朕如此待你,你卻聯(lián)合外人背叛朕,朕要殺…”

“不要!”

舞笙的驚呼聲剛起就湮滅,董朝恩已經(jīng)閃身而來,薄薄的利刃擱在了嘉和帝脖子上。

“皇上切勿妄動,否則老奴手上一個不小心,損了您的性命,可就不好了。”

冰涼的觸感透過脖子上的肌膚傳遞身體血脈之中,嘉和帝手指陰寒,臉色更寒。

“連你也要背叛朕?”

“皇上說笑了。”董朝恩微微的笑,面色無平日里半點卑躬屈膝,“老奴至始至終都只有一個主子,何來背叛?”

嘉和帝剎那目光如火,咬牙切齒道:“你說什么?”

董朝恩后背挺直,淡淡道:“老奴乃晉王安插在皇上身邊的眼睛,時至今日已經(jīng)二十四年。”

嘉和帝駭然。

------題外話------

真相馬上就要揭曉了,呼呼

第47章 叔嫂有染,珠胎暗結第41章 捉奸(二)第2章 喜得麟兒第20章 封侯第67章 夢靨呢喃,如此情深??第64章 訴請第15章 訓話第3章 被打斷的好事第11章 兵臨城下尾聲大婚第15章 訓話第18章 洞悉第18章 洞悉第29章 命案第22章 密謀第20章 封侯第3章 沖突第53章 夜晚私會,宋府滅第13章 錦囊密信尾聲皇兄之死第20章 如此慘烈的真相第13章 仇恨第25章 調查第8章 諷刺第55章 皇兄之死,情殤之史第15章 虐蘇陌塵第14章 聯(lián)姻之喜第17章 宮變背后的真相第44章 哭訴第6章 畫中之謎第40章 捉奸(一)第53章 夜晚私會,宋府滅第21章 質問第11章 看穿第61章 遇刺第27章 驚怒第19章 逼婚第20章 如此慘烈的真相第42章 假孕第23章 蘭芝第2章 喜得麟兒第46章 連環(huán)計,樓氏敗第3章 他若有事,我就跟他一起死第43章 落敗第51章 輕眉為妾第50章 真相第18章 洞悉第56章 心動第17章 宮變背后的真相第62章 最后的警告第11章 兵臨城下第68章 給你機會第24章 圓寂第69章 晉王暴斃,宮變第23章 蘭芝第15章 虐蘇陌塵第53章 夜晚私會,宋府滅第1章 臨盆第57章 葉輕歌就是鳶兒第1章 他是我的未婚夫第43章 落敗第28章 斷手第18章 父皇母后還活著!尾聲皇兄之死第4章 泥地擁吻第48章 豪門丑聞第18章 父皇母后還活著!第21章 大結局第14章 海棠第64章 訴請第4章 泥地擁吻第13章 仇恨第65章 攝政王駕到!!!第7章 只在意她的生死第57章 葉輕歌就是鳶兒第33章 暗涌第62章 最后的警告第20章 如此慘烈的真相第13章 仇恨第1章 賜婚第55章 皇兄之死,情殤之史第1章 情不知所起第2章 情深緣淺第27章 驚怒第11章 兵臨城下第73章 相濡以沫第38章 禁足第3章 少年不知愁滋味第27章 驚怒第15章 虐蘇陌塵第30章 施威第41章 捉奸(二)第40章 捉奸(一)第21章 質問第2章 舊緣第19章 逼婚第44章 哭訴第1章 臨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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