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屋比之外觀更為奢華,一應家具全是紅木打造,多寶閣上的擺設更是價值不菲,隨便一個插花瓶拿出去都能夠普通人家一年衣食無憂。
時間尚早,老夫人剛起不久,此刻丫鬟們還在伺候她盥洗換衣。
葉輕歌便站在珠簾外,看見里面影影綽綽有人影走動。
不一會兒,老夫人由周嬤嬤扶著走了出來。
葉輕歌上前兩步,直接跪在冰冷的青石地板上,畫扇也隨之跪在她身后。
“輕歌給祖母請安,望祖母長樂康泰。”
老夫人坐在太師椅上,坐下還鋪著厚厚的墊子,滿身的富貴,滿頭的朱釵,頭上還戴著繡金線抹額。再看葉輕歌,一身淺藍色素裙,同色腰帶蝴蝶結而系,頭上僅僅一只木簪,除此以外并無任何裝飾。兩廂一對比,一個金玉滿堂,一個寒酸落魄。怎么看都不像是祖孫倆。
老夫人素來喜愛富貴艷麗,瞧見葉輕歌這般粗糙簡陋,便皺了眉頭。
“怎么穿成這樣?我長寧侯雖不是什么滔天富貴的人家,但好歹是勛貴門閥。堂堂一個嫡女,穿得如此樸素,像什么話?傳出去人家還以為我長寧侯府苛待嫡女。”
葉輕歌不說話,只默默的跪著。
老夫人面有不愉。
見此,周嬤嬤安撫道:“老夫人息怒,大小姐在水月庵住了三年,也沒怎么回府。夫人治家有方,這些年也讓人將潮汐閣打掃得干干凈凈。只是潮汐閣年久無人住,很多東西都舊了,自然應該換掉。侯府人多,大夫人一個人里里外外的打理著,難免也會有些忙不過來。潮汐閣的規制嘛,興許也就耽擱了下來。”
老夫人輕哼一聲,語氣含了幾分怒意。
“侯府人再多,也多不過這京都各大豪門貴裔。別人能面面俱到,她為何就不能了?這么點事情都做不好,干脆也不要做這個當家主母了。”
這話說得便有些重了,但屋子里沒人敢反駁。
整個京城貴裔府邸之中,撇去晉王府不談,只怕也就只有長寧侯府女眷最少了。除了樓氏這個繼妻以外,妾室嘛,五個手指頭都數得清。
老夫人其實也不愿自己兒子整天沉迷女色耽于政事,少幾個女人也沒什么,關鍵是這么多年以來侯府子嗣凋零,只有兩個嫡女和兩個庶女。男丁,卻是一個也沒有。
這下子老夫人就著急了,有心給長寧侯納兩個良妾,但樓氏以種種理由推脫,便讓老夫人心里生了厭煩之心。
這時候,有丫鬟走進來,垂首稟報道:“老夫人,夫人帶著幾位小姐來給您請安了。” ωwш ●тт kΛn ●C〇
老夫人抬眼一掃,“今天倒是來得早。”又看了眼葉輕歌,終究是沒有太過為難,“地上跪著涼,起來吧。”
“謝祖母。”
葉輕歌扶著畫扇的手慢慢站起來。
老夫人又道:“先帝既已賜婚,日后你就是晉王府的人了。皇家的兒媳婦雖然富貴滿天,但也不好做。你要切記,你是長寧侯府的嫡女,一言一行都關乎侯府名聲,不可驕縱任性。”頓了頓,聲音沉了沉,似帶幾分警告。
“最重要的是恪守婦道,以夫為天,明白了嗎?”
畫扇聽得憤憤不平,葉輕歌卻面不改色。
“孫女曉得了,定不忘祖母叮囑。”
“嗯。”
老夫人滿意的點點頭,又對剛才走進來的丫鬟道:“讓她們進來吧。”
“是。”
老夫人喝了口茶,樓氏便帶著葉輕眉以及兩個庶女走了進來。一眼看見葉輕歌,倒是沒什么訝異,而是笑著道:“昨夜聽說你回來得晚,以為你早上會多睡會兒,便沒差人去叫你,沒想到你這么早就起來了。”
葉輕歌坐在一旁,眉眼不抬,也不答話。
樓氏也不自找沒趣,規規矩矩的帶著女兒給老夫人請了安。老夫人雖然不待見她,卻也不會在這個時候給她沒臉子,讓人賜了坐便道:“從前輕歌在庵堂,潮汐閣一應安置可有可無。但如今她已經回來了,你這個當母親的也該重視些。我侯府的嫡女,可不是一般普通人家的女兒,該嬌貴就得嬌貴。”
樓氏指甲磨了磨,面上依舊掛著笑容,點頭道:“母親說得是,兒媳待會兒就差人去安排。”
老夫人這才臉色稍霽,“咱們長寧侯府乃勛貴門第,世代的詩書禮儀世家,所謂禮不可廢。輕歌是長又是嫡,如今又有先帝隆恩賜的這樁婚事,身份高貴不比常人。你這個做母親的也得細心些,別讓人看了咱們長寧侯府的笑話。”
葉輕眉在一旁聽著已是臉色不憤,樓氏這么多年的當家主母到底不是白當的,還能保持心性沉穩。
“是。”
老夫人見她順從,也不好刁難,只道:“潮汐閣雖然不大,但畢竟是輕歌的閨閣,里里外外的也需要人打理。你得精細些,派幾個伶俐的丫頭伺候,別跟從前一樣…”
像是想到什么,她看了葉輕歌一眼,眼底劃過一絲陰郁,終究忍了下來。
“蘭芝呢?將蘭芝調回潮汐閣去。”
樓氏眉開眼笑道:“兒媳和母親不謀而合。輕歌素來喜歡安靜,從前也就蘭芝伺候得仔細些。昨兒個兒媳就已經讓人給她傳了話,待會兒就能回到潮汐閣去。另外,按照規矩,輕歌身邊還得有四個二等丫鬟,八個三等丫鬟,兒媳也已經安排好了…”
“祖母。”
葉輕歌這時候插話道:“我喜靜,潮汐閣也用不著那么多人伺候,減半就可以了。”
“那怎么行?”樓氏首先反對道:“這是規矩,不能變。”
規矩兩個字,就徹底堵死了葉輕歌。老夫人最重規矩面子,而且剛才那一番耳提面命可不是說著好玩兒的。
葉輕眉眸光一轉,笑著附和道:“是啊姐姐,從前你身邊也是這么安排的。雖然你犯了錯,但…”
樓氏面色一變,還未來得及阻止,老夫人已經一拍桌子怒道:“閉嘴!”
葉輕眉立時噤聲,這才想起老夫人最忌諱有人提那件事,當即臉色就白了,“祖母,我…”
樓氏忙告罪道:“母親,輕眉她只是一時失言…”
老夫人一揮袖,茶杯碎了一地,身旁所有丫鬟也跟著跪在地上,大氣也不敢出一聲,整個屋子內頓時落針可聞。
葉輕歌依舊漫不經心的坐著,眼神溫溫和和似局外之人。
葉輕眉嚇得不輕,心中卻是暗恨。要不是有先帝賜婚,三年前那件事足夠葉輕歌一輩子也翻不了身,如今連帶著祖母也對她另眼相看,可惡!
老夫人面上罩著寒霜,冷冷道:“你整天呆在閨閣之中不知好好學習女誡女則,倒是喜歡亂嚼舌根無事生非,誰給你的膽子?”
最后一句,矛頭已經直直樓氏。
樓氏臉色一變再變,站起來,道:“母親,輕眉不懂事,您何苦…”
“女不教母子過。”老夫人壓根兒不給她反駁的機會,“中饋你倒是打理得好,可怎么就沒把女兒教好?自己的女兒尚且不上心,不是你親生的只怕更不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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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懲治渣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