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凌本來正沒好氣兒,這唐君毅大半夜的要去吃什么棗泥小點,害得她跑了幾條街都沒找到有點心鋪子在賣這玩意兒的,基本上都已經關了店門。此事沒辦成,她正在想著回去該如何跟唐君毅交代呢,沒想到居然在這街頭遇見了醉醺醺的謝云琛。她看他醉成這個樣子,心頭有一股莫名的情愫在醞釀,又是擔憂又是心疼。她伸手扶住了謝云琛,免得他因支撐不住而倒下。
月光輕柔的灑在謝云琛的臉上,為其清俊溫和的面容鍍上了一層柔和的銀輝,顯得朦朧而又深邃。他借她之力勉強站直了身子,口中下意識地將心中所想道出:“唐凌?”
唐凌有些納悶他是如何認出自己的,心頭忐忑不安,畢竟當初跟他說自己是去回老家守孝去了,現在雖易了容,卻又這么大喇喇的出現在青城街頭,的確有些說不過去。所以還是暫時不透露自己身份的好,于是唐凌略一搖頭,故意將聲音弄得愈發跟原來不同,低聲道:“謝大人認錯人了。”
謝云琛本來酒醉沒醒,聽了這話之后愈發覺得有些奇怪,明明感覺此人就是唐凌,可為何她自己又說不是呢。這么一想,他覺得自己酒意沉了上來,頭痛欲裂,腳步也有些不穩,于是便伸出手去扶住了一旁的墻壁。
唐凌被他這舉動嚇了一跳,手中的力道絲毫不敢放松,連忙問道:“謝大人,沒事吧?我這就送你回謝府……”
“不!”謝云琛眸色驟然加深,立即打斷唐凌的話,忽又覺得這樣言辭激烈有些不妥,于是便換做一副溫和的語氣,啞聲道,“我……目前……不想回去……”回去,回去做什么呢?爹爹對自己拒婚一事十分反感,到現在都還沒有原諒的意思。而林如畫,這次刺殺事件許多線索都指向了她,目前他對她有些怨忿,暫時還不想見到她。
呵!天下之大,竟沒有他謝云琛的容身之地了么?
“既然謝大人不想回府的話,那我就去給大人找一間客棧住下罷,這夜色漸沉,有些冷,大人還是早些安置的好。”唐凌雖然不懂為何謝云琛不想回謝府,但他既然都這樣說了,她也只好遵循照辦。她扶著他,一步一步的往前走著,雖然感到有些累,但是卻覺得很值。
開了一間房,唐凌將謝云琛放倒在床上,隨即又去問店小二要了一盆熱水。她有些不好意思,心跳得飛快,臉色也有些紅得不正常。努力穩了穩心緒,她拉回了些許神智,幫謝云琛寬衣除襪,給他洗腳。好在謝云琛已經睡熟了,睡相也好,所以唐凌在幫謝云琛擦干腳之后,便大膽的湊近了去看他。
謝云琛靜靜地躺在床榻上,雙目微閉,眼睫在輕輕顫動。大概是由于喝了酒的緣故,他的臉頰也似染了些暈紅之色,看上去倒添了一絲平日沒見過的瀲滟。他的呼吸有些急促,間或咳嗽幾聲,唇色有些發白。
唐凌忽然反應過來,喝了酒的人肯定很渴,她趕緊往旁邊桌子上走去,在茶盞里倒了一杯水,還好這水不燙。她走到床邊坐下,輕聲喚道:“謝大人,起來喝水。”
謝云琛不知道是睡熟了沒聽到還是懶得動,反正唐凌喊了半天,他還是保持原姿勢不變。唐凌沒辦法,只好用手托起他的頭部,將茶盞湊到他的唇邊。謝云琛這次總算是清醒了些許,他乖巧地喝了一大口,隨即自己撐著身子坐起來,端過茶盞一飲而盡。
唐凌將他身下的枕頭取出來,豎起放在他背后讓他靠著,順手接過他手中的茶盞,作勢要去給他再倒一杯:“謝大人可好些了么?”
不料她還未邁開腳步,即被一股力量大力地給拉了回去。唐凌一下子措手不及,手中的茶盞也沒拿穩,“咣當”一聲摔落在地,頓時摔成了七八片,滴溜溜的在地上打著轉兒。她的身子被謝云琛牢牢掌控住,被迫地看著他那深邃幽蒙的眼眸,感覺自己都快被這股忽然而來的柔情給溺斃。心頭一酸,她情不自禁地側過臉,的眼淚不由得滑出眼眶,順著臉頰滴在了他的手背上。
謝云琛像是被燙到一般,手微微縮了縮,卻是很快又卷土重來,牢牢地扳過她的臉,語氣壓低,帶著些許探究的意味:“你……究竟是不是唐凌?”
唐凌一句話也答不出來,她只覺得,自己一在這個男子的面前就會變得無比的脆弱,那絲感傷委屈的情緒席卷而來,瞬間消磨了她全部的理智。她任由他的另一只手攥著自己的手腕,雖然有些痛,到底還是抵不了心底的傷。
謝云琛抬手,輕輕地為唐凌拭去眼淚。在他纖細修長的手指一觸到唐凌的臉時,立即敏銳的察覺到了有什么不大對勁,多年辦案的經驗提醒著他,令他手指微微一動,只聽得“嘩”地一聲,唐凌臉龐上的那張精致的□□就被撕了下來,頓時那熟悉的五官就徹底暴露在謝云琛面前。
唐凌一驚,想掩飾什么卻也來不及了,腦海里飛快的轉過了幾千個念頭,卻是一個也沒能抓住,只得有些局促的瞅著面色沉沉的謝云琛。
謝云琛的眼眸中雖是滑過了一絲震驚之色,卻是轉瞬即逝,很快,他又恢復到以往的表情,深不可測,令人絲毫窺探不出他內心的真實想法是什么。原來眼前這個人的確是唐凌,他并沒有認錯,望著眼前那張不失拘謹的梨花帶雨的臉,他眸色一黯,掩住瞳孔中洶涌泛濫的情緒,有些心疼憐惜之意逐漸漫延開來。當初自己那么毅然決然的拒婚,對她的打擊,想必也是很深吧。在這一場恩恩怨怨中,她并沒有參與,卻是無緣無故地成了犧牲品,到底還是讓他的心里有些過意不去。
唐凌清晰地捕捉到他的神色中有了些許歉然之意,愈發覺得委屈,于是便稍微低下了頭,訥然道:“謝大人,你……你是鐵了心要悔婚么?” 也罷,趁這個機會,還是將一切都攤開問個清楚吧,以后,也好過彼此折磨。
謝云琛并未回答,他的呼吸聲越發顯得急促起來,像是在做著什么激烈的心理斗爭般。
唐凌低著頭等了一會兒,卻沒有等來任何答復,她的心一下子揪了起來,慢慢抬頭,睜大了眼直直地瞅著謝云琛,眼眸里有難以掩飾的悲忿與絕望。他不答,是意味著默認么?原來,自己在他心里,還是沒有一絲一毫的地位的,一直在卑微地唱著屬于自己的獨角戲。唱完之后,曲終人散,孤寂落寞。
謝云琛眸色加深些許,一抬手勾起唐凌的下頜,閉上了眼吻了上去。唐凌渾身如遭電亟一般,腦海里頓時一片空白,什么都不知道了。她靠近他裸著上半身的精壯胸膛,感受著他那如雷的心跳聲,只覺得自己的一顆心逐漸淪陷下去。這觸手可及的溫暖,仿佛是在做夢似的,是如此的不真實。
他的吻,和他的人一般,溫和如水,卻能讓人體會到那唇齒纏綿間的情意。但是有些不同的是,在溫和中,還帶有些許灼熱,似乎在宣泄什么情感一般。
唐凌全心全意地感受著他的吻,只覺得自己的眼淚又要掉下來。她發現自己一心一意向往的愛情,終于在這一刻,悄悄綻放。但是不知為何,沉浸在喜悅與激動中的唐凌忽然感受到,謝云琛的這個吻,竟然帶著一絲難以覺察的絕望意味。她心頭一跳,稍微將自己和謝云琛拉離了些許,壓抑住自己紊亂的呼吸,有些驚慌地看著他:“謝大人……”
謝云琛的臉和她挨得極近,她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的唇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然而從他口中吐出的話卻像極了冰雪,令她的心一寸一寸的降到冰點:“如果我告訴你,我活不過二十五歲,你覺得和我成婚還有意義么?”
唐凌被這個消息震撼得如同五雷轟頂般,剎那間打亂了她全部的思路,她還未出聲兒,只聽得門口忽然傳來了一個女子熟悉的尖利嗓音:“你們……你們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