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這是好事啊,是不是以后我們的戶口都可以轉居民了?”
趙蘭的小臉上,露出了喜悅和向往的表情。
別看趙蘭這么現實,趙菲充分理解妹妹的心情,她這是被呂秀鳳為主的“居民”戶口的班級勢力打壓自卑極了,所以第一反應就是父親轉正后,自已是不是也能沾點光。
趙民生臉上露出尷尬的表情,他轉正但并不意味著家里人也可以跟著由此受到太多的益處。
他的工資收入肯定翻番,以后老了也有退休金的保障,而且戶口他也隨之轉為居民,但是兒女和妻子就不能和他享有同等的好處。
“阿蘭,戶口轉居民可不是這么容易的事,也要看有沒有名額。現在關鍵是爸能先轉居民了。
而且,轉戶口對我們來說可能要多交一筆錢,我們接下來都要面臨中考高考,如果能考上大學,戶口自然轉正,咱們都要靠自已,爸媽操心了半輩子,不要讓他們煩這些事了。”
趙菲的話,聽得趙蘭和趙國智連連點頭,道:
“是這個理!”
“喲,阿菲,什么時候這么明事理了?咱家每個孩子都象你,我和你爸就輕松了。”
劉桂珍此時心態完全放松下來,整個臉上都洋溢著笑意,倒也不吝惜所趙菲夸獎了一通。
趙民生擦了擦額頭上的細汗,訕訕一笑,道:
“這天熱的,這樣吧,為了慶祝一下,爸拿第一個月轉正工資,咱們就買臺電扇好不?”
“太好了,我看錢向東家的駱駝牌臺扇就挺好用的,風又大又涼快,聽說質量也很好,上次他不小心把臺扇砸到地上,搬起來一樣用!”
趙國智十分羨慕地道,想到自已家也能擁有一件好用的電器,心里很高興。
“要買也得買落地扇,吃飯挪到廚房,晚上看正劇可以挪到客廳里,多方便?臺扇還得搬來搬去,多弄個臺子擱著,多麻煩啊!”
劉桂珍提出不同意見。
“好,那就買落地扇吧!”
趙民生再次在這種家庭大事上依從了劉桂珍的意思。一臺品牌落地扇大約得120元左右,這對他們的家庭也是一項重大的開支。但凡有這種開支,都是要經劉桂珍點頭同意的。
劉桂珍這也是借著丈夫轉正的高興勁才能有這么大方,不然平時她也是一塊錢恨不得掰成兩半花的主。
“對了,我做的鴨毛扇,你姨說在城里銷得還不錯,一只能賣一元錢呢,以后晚上有空,你們就幫我洗鴨毛,我來做扇子。”
劉桂珍話一落音,趙國智就苦巴著臉。做一把扇子是好玩,大量做來賣,就是一個負擔了。
洗鴨毛雖然不是什么累活,但鴨毛多了,就一股膻味,借著水汽沖上來,沖得人頭暈眼花。而且,洗鴨毛在拿到農場公共用水場地去洗,那里才夠寬敞。
洗一次半次沒關系,洗多了,在公共用水場地就難免被別人家說,什么鴨毛滿地飛啊、味道臭死了之類的。
更讓趙國智難堪的是有時還會遇到一些同班的女同學,大家看他洗鴨毛的樣子,就象看傻子似的。
“媽,再過半個月我就考試了,考完試我再幫你做鴨毛扇吧!不過咱們在公共用水地洗鴨毛,要記得收拾干凈,不然弄得到處都是,別人也會有意見的。”
趙菲可是知道農場這些歸僑,經常擁有的一種莫名優越感,除了海外家人的錢物支援讓他們生活得比較富裕之外,還有就是自認為衛生習慣比本地人要好。
在他們看來,本地人不天天洗澡,家里雞鴨橫走,蒼蠅蚊子亂飛,都是一種低層生活的表現。
雖然趙菲不認可他們的觀點,但她也覺得,自家在做這件事時,也要充分考慮到其它公共用戶的感受。否則,這件事就做不長久。
“阿菲說得對,我前些天還聽辦公室有人提了句,說公共用水場地那好多鴨毛,影響衛生。既然人家有意見了,咱們就注意點。”
趙民生一想也是這么回事,不能只光顧著自家賺錢,影響了環境衛生和別人的觀感。
“知道啦,不就是幾根鴨毛嗎?我估計啊,說不定是那些人看咱們做扇子賺了錢眼紅。”
劉桂珍有點不服,但她也知道農場的人愛干凈,不過嘴上當然不肯服軟。
趙民生一聽劉桂珍這么說,就知道他的話已經對她有所觸動,便笑笑不再繼續窮追猛打。這個話題再繼續下去,肯定會物極必反,引起劉桂珍的反彈。
不管怎么樣,劉桂珍這么辛苦地做小手工賺錢,也是為了這個家。
“我轉正了,以后工資能翻一倍,咱們的伙食也要改善一些。以后每星期吃一次肉,怎么樣?你們仨可都是在生長發育的階段。”
趙民生擅做主張。
劉桂珍翻了個白眼,但看看瘦猴似的三個子女,尤其是趙國智和趙蘭,頭發還黃黃的,胳膊細得和蘆柴棒似的,都是營養不良造成的,也就沒說什么,表示默認了。
一家人和和美美地吃完一頓午餐。
趙菲掐指一算,離中考也不到半個月了,父親轉正了,就算自已偷偷報了高中,母親知道后,有了父親轉正做個基礎,她的反彈應該不會太強烈,只要接受了這個消息,一段時間她就消化適應了。
對趙菲來說,父親轉正,也解決了父母生活的后顧之憂,至少父親以后有退休金,對他和母親來說,也是一個晚年生活的資本,心理一旦踏實,母親的情緒就不會變化起伏得這么厲害。
現在當務之急,讓趙菲有點沒著落的倒是和邱良伙合資的那個旭日服裝股份有限公司,合同里簽了,趙菲需要投資三萬元。本來她手頭是有三萬元的,只不過借著中獎的名義給了趙國強一萬五,現在她手頭也只剩下一萬多元,還得再籌集兩萬元投入。
這兩萬元,合同里也注明了,必須在三個月內注資,否則,趙菲將承擔相應的違約責任。
趙菲的打算,是等中考后,再帶著邱智巍一伙人,另想商機。放暑假不用上學,她想放開手腳大干,才有寬裕的時間。
到了晚上,外公劉裕至抓了只小母雞過來,他嘴上自然是說趙民生轉正的消息趕來慶祝的,其實,是為了那天晚上搶水的事,來向女婿表示謝意的。
如果那天晚上不是女婿及時趕到,事情肯定一發不可收拾,農村里發生械斗,鋤頭和鐮刀也是不長眼的,非死即傷。但除了這點,最讓劉裕至臉紅的是,當場被戳穿自已替女婿叫電影隊時貪了他的錢。
還好趙民生挺有大局觀的,當場并沒有置氣。但劉裕至想想,老臉上還是過不去,他在家里躊躇了好幾天,知道表示謝意是必須的,但心里擱著那件事,就始終邁不動往女婿家的腿。
還好有趙民生轉正這件大喜事,劉裕至覺得,女婿這么高興之時,肯定不會再介意自已偷賺了他點錢的事。
何況,也不可能就此不和女婿家來往,這幾年冷眼看去,女婿似乎比兒子還好用,他以后還有事指著女婿家呢。
所以,這一次不光拉下老臉,還破了血本,帶了只剛下蛋的小母雞過來做禮。
“爸,你人來就好,怎么還帶了東西!”劉桂珍一看父親沒有空手來,給自已做足了面子,不禁歡頭喜臉地,接過小母雞,熟練地一掐雞屁股,“里面還有蛋呢,明天就能生了。”
“是啊,是頭生蛋的小母雞。你媽平時都去美升溪里掏沙螺什么的喂雞鴨,可會下蛋了。”
“外公,美升溪下面好多浮沙坑,叫外婆少去溪里吧!”
趙菲記得上一世,農場有倆兄妹,年紀都才八九歲,夏天的傍晚自已偷偷跑去美升溪里游泳,結果踏進溪里的浮沙坑,被浮沙吞沒,連尸體也沒撈著。
浮沙坑位置不定,也許今年出現在東邊,明年就出現在西邊了,住在溪兩岸的人,為此吃了不少苦,總有那么些貪玩的孩子,被浮沙坑吞噬了性命。
“沒事,你外婆也不是沒水性,怕什么,老太婆一個了。”
劉裕至根本不關心妻子,都在美升溪邊生活了幾十年了,還怕什么浮沙坑啊!他覺得這是小孩子杞人憂天了。
如果老太婆不去撈沙螺,那家里雞鴨吃什么?不吃沙螺,也沒那么會下蛋,所以他當然不會聽趙菲的話。
劉桂珍見父親抓了這么能下蛋的小母雞,大漲面子,因為趙民生家里人,到現在都沒有一個意思表示。
怎么說兒子轉正,也是一件大喜事,趙興洲能在村里人面前挺直腰板顯擺了,但面對兒子家里,卻是裝聾作啞,為的還不是省了這些禮嗎?
趙菲見母親和外公說話,便和弟弟妹妹到廚房后面的小書房去溫書做功課。
小書房收拾得很溫馨,地上趙菲鋪了一塊塑料地毯,這是她在供銷社看到的,花不了多少錢,但鋪上之后,容易打理不說,整個房間的氣息就不一樣了。
只有一張書桌,趙國智和趙蘭的作業沒做完,兩個人對面而坐,各占據了半張,趙菲的作業做完了,就坐在地上看書,教科書隨意地散落身邊。
這樣的生活,愜意而美好。
但生活的風暴,在暗處醞釀時,總是不知不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