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逐漸泛白,將一縷縷炎熱緩緩染燙了大地。
冉如胭房中內間,安靜而又柔情雋永。
悄然,紅帳被一隻白嫩的小手輕掀,冉如胭逐漸自榻上而下,雙頰之上仍是存著些許稠紅之色。
瞥過趙淮仍於安眠之中的雙眸微眨,一下又一下地將幾縷溫柔撒向於他。
冉如胭輕輕在房間之中踱步,知曉趙淮近日因冉子勳已是勞累一番,隨即輕聲坐於梳妝案前,目光略是呆滯。
如今已然是幾個月過去了,她的心神卻是仍舊難以擺脫過往,可是,那樣不是隻在折磨她一個人嗎?
親暱,溫柔,眷戀,安逸,一點一點席捲她的身子,將一抹抹情緒染入,無人知曉。
鎮國公府上,一大早兒便是有個丫頭模樣的人前來要求將一封信件交予鎮國公之手。
門口侍衛本是欲將她驅逐,但那丫頭居然咄咄逼人,聲稱若是鎮國公見不到裡面的內容,便是讓她家主子親自前來。
侍衛訕訕,小心翼翼地捧著手中炙燙的物事,一步一步踏於青石白玉階上。
“青子,你這是做什麼?”
轉角之餘,侍衛青子便是遇到了慵懶於小道之上的管家,方是將手中信箋交到了他的手中,仔細交代了一番纔是鬆下了心絃而離。
“一定要……”
管家捋了捋鬍子,十分不解,他已然很多年沒有遇到過類似於這般的事情了。
書房之門被他輕輕叩響,一聲渾厚的男子聲音自書房之中傳出。
推開房門,管家將信箋遞於正是擡頭的鎮國公,方是緩緩後退了幾步。
“信?哪位的?”
如此說著,鎮國公顏于傑將信封撕開,濃眉大髯逐漸凝成一團。
“回稟鎮國公,是一女子丫鬟交予,應當是重要之物。”
“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顏于傑再一次一列一列地仔細琢磨著寥寥幾句的消息,卻是仍舊爲心中所想。
擡首見管家背影已遠,方是一把將信紙摔落於地,已然被氣得抖動的大髯一顫一顫。
“可惡……”
咬牙切齒一陣,顏于傑依舊是無可奈何。
此信爲寧陽王趙沱所寫,其上便是將他派人假扮冉子勳一事寫了個清楚,但是關鍵絕然不是在此,卻是在於,寧陽王居然以此要挾他幫助南宮妙玉於宮中奪寵,多麼可笑?
可是,顏于傑只是狠狠咒罵幾句,卻是力不從心,當下南陽王已然將事情查了一部分,若是趙沱將此事抖落於天子趙淮耳中,即便他可以藉機掩飾過去,但是以趙淮多疑的性子,必然是不會善罷甘休。
若是不經意間將從前的事情順勢查出,即便他身爲鎮國公,恐怕同樣是落株連九族之罪,況且趙淮如今應當也是忌憚他手中的兵權與人脈,功高蓋主,的確要小心爲上。
趙沱啊趙沱,你倒是好,居然與興平侯聯手,呵呵,若是過了這一陣子,他顏于傑必然是要狠狠地打壓他們,令其難有翻身之時。
墨水一點一點暈染於白紙之上,精緻的小楷逐漸落於其上,繪成一列又一列交代之書。
顏于傑瞧著心中文字,不禁感嘆一聲,也是不知自己怎麼就是落了個把柄在寧陽王之手。
待紙張之上密密麻麻寫滿了字,顏于傑卻是一把將其揉成了一團,隨即便是丟到了案前,怒火因此而淡了些許,卻是仍舊是吹鬍子瞪眼之中。
顏于傑悶聲不語,將身著的蔚藍色繡花紋衣袍拉緊,捋平了褶皺之地,纔是重新邁步於書房之中。
待顏于傑黑臉邁入青嵐堂指定雅間之時,趙沱正是摟著一曼妙舞女欲行不軌之事。
只隔著一道若有若無得粉色紅簾,顏于傑仍是透過淡雅的香氣嗅到了萎靡之味。
“鎮國公來了,那美人可是需要退下一下呢!”
話語嬌柔,趙沱輕輕捏了一把女子的軟腰,纔是推開她的遮蔽,緩緩起身。
“王爺,那依依便是先行退下了呢!”
妖媚的聲音掠過,似是令人骨子都頃刻酥了下去,舞女依依略是不喜地瞥過鎮國公一眼。
“依依見過鎮國公!”
“行行行,你下去吧!”
顏于傑本就不喜此類女子,如今更是在這般情緒之下,便是全然沒有好臉色可言。
依依袂影已遠,趙沱的目光仍是假意不捨地落於其身。
“鎮國公爲何那麼大火氣?哦,本王明白了,以鎮國公的年紀,本王倒是應當尋一個清靜的飲茶之地,是本王失誤,本王犯了錯……”
趙沱微微拱手,待顏于傑滿是不耐煩地坐於對面纔是重展手中摺扇,絲毫沒有拘謹的意思。
“不知寧陽王於書信之中,約顏某人前來所爲何事呢?”
顏于傑緊緊地盯著身前年紀比他小了一個而立之年左右的娃子,不知他要賣什麼關子,若是要讓他幫助南宮妙玉,又是何必將他喚過來?
豈不是多此一舉嗎?
“所爲何事?難不成本王就不能見見鎮國公,與鎮國公成忘年之交嗎?”
趙沱微瞇桃花眼,片片漣漪逐漸自眼底隱下,俊俏的容顏之上皆爲笑意盎然。
“寧陽王貴爲天子之弟,顏某人不過是小小鎮國公,哪裡敢與寧陽王成忘年之交?關於如何輔助南宮貴人,顏某人自然是會請皇后於後宮之中代爲關照,寧陽王倒是不必擔憂,只是,顏某人倒是有些好奇,爲何寧陽王會幫助興平侯呢?”
略顯狡詐的顏于傑哪裡能夠只許自己落了下風,自然是藉機似是要套出一番話語才肯罷休。
已是渾濁的雙眼仍是存著些許處心積慮的神色,趙沱只是瞥過一眼,便是知曉了他的心思。
“鎮國公說笑了,本王哪裡是與興平侯交好,本王不過是戀於南宮二小姐,無奈興平侯卻是將她送入了宮中,如此,本王倒是怨恨於他,如今南宮二小姐在宮中受苦,本王如何放得下心呢!”
趙沱一改之前的浪蕩公子哥模樣,雙目之中突然顯了些悲哀之意,倒也是蒼涼,一時間令顏于傑也有些信了。
“本王假意與其他女人牽扯,不過是害怕自己愈陷愈深,而萬一衝動之下做了什麼頂撞龍顏的事兒,對誰都是不好,便是將此番心思埋入心中,如今鎮國公一問……本王若是不說,反倒是被鎮國公給誤會了……”
趙沱淡淡而語,說話之餘,顏于傑倒是想到了曾經手下告知的,趙沱與南宮妙玉關係微妙的事兒,便是相信了一些,但是狐疑的神色只是稍稍收斂,心中仍舊是對趙沱抱有一絲忌憚。
“原來是如此……如今南宮二小姐成了貴人,讓皇后娘娘多多照顧,自然是能夠多了一些恩寵,還望寧陽王放心!”
交談已久,二人皆是避開了假冒冉子勳一事,不免令顏于傑愈發懷疑趙沱的實力。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趙沱挑眉,略是呢喃,似是在竭力隱下那一份不能與他人訴說的心思。
“令她過得好一些,本王心中愧疚便是少上一分……”
顏于傑細細琢磨他的話語,卻是覺得沒有任何可疑之點,可是心中仍舊不安得緊,猶如一塊大石始終壓著,丟不掉,放不下。
“好好好,今日約鎮國公前來,自是不說愁事,堂中新晉一美酒,以朝露爲引,葡萄之中最爲嫩的爲主,聽起來便是滋味非同一番。”
趙沱自身旁摸過一銀色雕花紋青草酒壺,小心翼翼地替顏于傑斟了一小杯,白玉蘭花瓷杯襯著青色澄澈的酒水,瞧上一眼便是知曉了此酒的稀有。
幽幽的香氣與內間之中的嫋嫋檀煙不同,攜著些清新,隱著點暗暗的馥雅。
顏于傑可以不聽趙沱再說什麼,卻是不能捨下手中的美酒。
一口冰冷入喉,顏于傑細細品著其中滋味,好一會兒纔是咂嘴而語。
“真不愧得寧陽王讚許,此酒的確可以稱得上是絕品。不知此酒叫什麼呢?”
“清千愁,一杯清千愁?!?
趙沱不管不顧,只是拾起身前酒杯,將其一口灌入口中。
顏于傑暗自盯著他變化的神色,發覺他雙眉之中逐漸隱下的哀愁之意。
難不成,趙沱果真是因爲南宮妙玉而脅迫於他?
已然有些亂於臆想之中,顏于傑微微搖頭,緩緩將酒杯置於脣間。
夜晚已然悄然而至,窗邊似是被拉上了一道厚重的簾子,眼前除卻紅燭之火,白日景色便是全然隱沒於黑暗之中。
坤寧宮中,皇后顏素問一身粉色中衣於內間之中,端坐於青玉案上,纖細嫩白的雙手捏著棕色的信紙,不過一會兒便是微微顫抖。
“皇后娘娘,鎮國公說了什麼?你怎地是這副神色?”
梅芯於一旁佇立,見自家主子此模樣,纔是上前緩緩捶著顏素問的雙肩。
“鎮國公言……讓本宮幫助南宮妙玉奪得恩寵?!?
最後幾字幾乎是咬牙切齒,顏素問實在不明白,顏于傑爲何會讓她這樣做?
其中到底是出了什麼事兒?
“什麼,鎮國公竟然會這般說?此信莫不是被仿了字跡?”
梅芯也是著實不能理解,曾經鎮國公顏于傑規勸顏素問爭寵奪愛,如今卻是要幫助他人……如何讓人能夠相信呢?
“梅芯,你是如何思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