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又不是不知曉,妹妹纔不要那恩澤呢!”
嘟囔著嘴,冉如胭腦海中再次浮現趙淮那日的模樣,雙頰微微泛紅而不自覺。雖是意料之中,仍是……
那日她與趙淮鬥嘴一番,便是漸漸輸下陣來,也難怪,趙淮畢竟爲皇上,怎麼可能連她一個小小更衣都說不過?
猶記窗外漸黑,猶記紅帳輕垂。
恰似前一世模樣,只不過,那一次她是羞澀垂眉,溫柔承歡,而這一次,卻似是被迫而致,嬌柔的呻吟都是對他暴戾的控訴。
“呵呵,妹妹這紅得似是柿子般的模樣,可是一下子戳穿了謊言哦!”
衛清歌輕挑柳眉打趣,而一旁的錦翠桃紅也是竊竊笑出了聲。
衛清歌雖是心中對趙淮略有好感,卻是對於他寵幸於自個兒的冉妹妹一點兒也沒有嫉妒之心。
於她心中,這宮中,哪有什麼可以比得上她們的姐妹情誼?
“笑什麼笑,你們這倆丫頭,不好好管管,真是愈來愈放肆了!”
冉如胭嬌嗔撅嘴,轉身欲是想要伸手打錦翠一把,卻見桃紅一避,差點兒摔了手中的湯。
“桃紅,你小心著點,這個打碎了,衛姐姐可是不會饒了你的!”
桃紅一驚,連聲應道,瞥眼自家貴姬的笑顏,仍舊覺得雙手一涼,便是不敢再牽扯至這場打鬧之中。
萬一果真打了這個,即便是主子們不加以怪罪,自家貴姬也是整整熬了好幾個時辰呢,豈不是可惜死了?
“嘁,去就去唄,難道妹妹還會怕這個?”
冉如胭撫了撫額,只覺被衛清歌擺了一道。
步子漸近御書房,一道道繞龍紅柱退至身後。忽地一個青色身影從長廊間掠出。
“妾冉氏參見南陽王!”
衛清歌還是怔愣時,冉如胭已然認清了眼前人的模樣,溫潤孺謙,正是南陽王趙濼,看來他果真沒有死在南方洪災之中。
冉如胭緊盯著灼烈的目光落於趙濼之身,待衛清歌福身問禮,方是扯回了冉如胭的思緒。
“嗯。本王還有事兒急需向皇上稟告,還望兩位娘娘恕罪!”
許是不知她們是誰,趙濼只是答應一聲,便是快步進了御書房。
冉如胭瞧著他的背影,許久不散目光,雙眸之中陰翳逐漸緩去。
“冉妹妹,你怎地老是盯著他瞧?他可是南陽王……”
“咳咳咳,無事,妹妹見南陽王如此急見於皇上,我們也不便打擾了吧!”
冉如胭掩嘴幾聲,衛清歌方是撇了撇小嘴,令桃紅上前將那盅親自熬了幾個時辰的湯交予御書房前太監之手。
“看來是今日真是不湊巧呢!”
冉如胭瞥了一眼衛清歌失落的眸子,略略嘆息。
她的視線難以從御書房移走,似是緊緊地釘於趙濼之身,恍然發覺不合適,才垂眉而離。
“冉妹妹,你說南陽王會是因爲什麼事情如此急匆匆地去見皇上呢?”
衛清歌記起方纔南陽王趙濼略顯焦急情緒在臉上一瞬而過,瞧著天邊愈見愈深的血色雲朵,不解地問道。
“衛姐姐都不知曉,妹妹又怎會知道?”
冉如胭撇嘴,卻是難以掩飾雙眸之中順時而起的欣喜之意。
“不可能,妹妹一定是知道的,雖然姐姐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總是覺得冉妹妹對於這些事兒十分了解!”
“妹妹不過一介更衣,哪裡懂得朝堂之事,只是近日皇上只是爲南方洪災一事而費心,南方洪災雖是尋了原因,但是治理仍在處理當中,想必南陽王此番前去,許是爲了這件事兒吧!”
冉如胭小臉之上盡是一片理所當然的表情。
衛清歌扯了扯手中的繡蘭帕子,微微跺腳。
“妹妹還說不知,這不是說得很對麼……”
“不過啊,妹妹可不敢妄自揣測君心,只是妹妹覺得,餘貴人的好日子快要到頭了!”
冉如胭瞧著衛清歌此刻嬌嗔的模樣,愈發想要勾起她想要知曉更多的慾望,紅脣微勾,狡黠之意偷偷隱下。
“到頭了?妹妹怎麼說話都說一半呢?”
衛清歌果真聽此擡眉淺笑,卻是一路都無法聽及冉如胭說出緣故,焦灼之意滿滿。
御書房,青玉案上一紙奏摺平攤。
趙淮一身玄色寬袍而坐,手指正捏著青花亂秀瓷茶杯蒼白至極。
“據臣弟所查,江南洪災一事,不僅僅是因大雨瓢潑,更是因官員將築堤之資中飽私囊,致使工匠偷工減料,纔是沒有擋住如此洶涌的水災!”
“而臣弟於查明事情中途,遇黑衣人所刺殺,若非滾落山崖,想必是回不來了!”
聽此,趙淮輕輕放下茶杯,雙眸之中卻是凝滿了冰霜。
“怎麼?是否受傷?”
“當時是重傷昏迷,幸得一採茶女相救,臣弟因養傷過久,纔會如此晚回來覆命!”
“無礙,南陽王無事便好,若是因爲這件事兒送了性命,朕,怕是會愧疚一世……”
趙淮聽此雖是怒不可遏,仍舊是關切佔了上風,只不過絲毫未露,唯餘雙眸之中閃過幾抹情緒。
“臣弟倒是沒事,反倒是因爲養病,而害了那一個莊子,一百多條人命,一夜之間,竟是血滿土地!”
“什麼?天下皇土,他們竟然敢如此殘害百姓?真是放肆!”
待趙濼皺眉說完一切,趙淮便是知曉餘清連之功已盡失,這宮中的爾虞我詐,果真如此成王敗寇之說。
“南陽王,不知你是如何思量的?”
他語氣安之若素,但是趙淮實則已然是拼命壓制著心中怒火,如黑曜石般深邃的雙眸之中灼灼。
“臣弟以爲應當先壓下這件事情,待有機會……”
趙濼俯首話未完,便是聽及一聲脆響,再擡眼,青花亂秀瓷茶杯已然於地碎成一片又一片。
“有機會?還要什麼機會?如今他們已然是似離弦之箭,稍作一事或許就要動手,如今朝堂已然不知多少人是他們的爪牙,莫不是朕還要忍氣吞聲?況且南陽王可是因爲他們差點兒送了性命,單單是這一點,朕就忍不了!”
趙淮聽此一言愈發怒火橫生,方纔失手將茶杯拂落於地。
“速速去擬了彈劾餘清連的摺子!”
然而,即便是見趙淮如此皺眉模樣,趙濼依舊微微搖頭。
“皇上也知當今朝堂分裂一事,朝堂如此,民間官員又是如何?既是如此,不知皇上可否聽臣弟一言?”
趙濼淡然分析時勢,意要讓此刻的趙淮冷靜下來,雙眸之中盡爲無奈之色。
“南陽王儘可說就是,朕定是聽著!”
起身的趙淮逐步迫近他的身前,九五至尊的氣魄沉沉地將他壓制,卻是喘不過氣來。
“皇上應當知曉,如今朝中勢均力敵,保皇派忠心耿耿,趙沱派虎視眈眈,鎮國公派卻左右搖擺,這時局已然是三足鼎立!”
“好一個三足鼎立!那南陽王認爲朕該如何繼續?”
趙淮挑眉,負手冷冷地對上趙濼不起一絲漣漪的雙眸,淡淡語道。
“臣認爲,皇上應當依從前一樣,以博弈論說,不偏不倚。你我都明白,餘清連是興平侯派的,寧陽王趙沱卻出手刺殺於我,很顯然,在這件事上,皇上與寧陽王已經達成了一致。這樣一來,便是藉機退出了他們之間的爭鬥,豈非妙哉?”
趙濼不緊不慢,仔細分析著當下局勢,試圖令趙淮消減偏激之意。
而趙淮聽此卻是久久不語,只是於御書房間踱步慢慢,斂下的眉眼皺起,不知是如何思量。
“但朕仍是認爲餘清連不過是一枚小小棋子,他的存亡實則不會傷到大局之勢。”
趙淮突然而出的冷冽的口吻將話語染得冰涼,趙濼只覺背脊一陣發麻,垂首等待他的應答。
“那不知皇上如何決策?”
悠悠的嘆息將僵持之氣氛打破,趙淮重坐於椅,淡淡說道。
“縱使餘清連爲棋子,卻是終究不可將這一維持平衡之棋隨意撤去,只是,這未免太過委屈你了!”
“臣弟只覺,天下成王敗寇,如今貪慕江山之人早已露出了狐貍尾巴,無論何時,一旦有了機會,且明陽王兵權在握,皇上都可一舉將其殲滅,但是,一旦動手,必有傷亡,而若非此後事態漸急,皇上大可坐收漁翁之利,兵不血刃便可穩坐皇宮。”
趙濼見皇上緩緩鬆下一口氣,方是逐漸輕了聲音。
“說得不錯,你這回微服出巡給朕帶回的玉汝美瓷,朕甚是喜歡!”
“皇上萬福金安,臣弟任務已成,便是告退了!”
“好!”
趙淮轉身,眉頭深鎖之下,聽著沉穩的腳步聲,輕輕嘆了一口氣。
這皇帝之位,在所有人眼中是不是坐得過於閒適了?可誰知道,一寸江山一寸血……
自御書房而出,趙濼心中不僅僅是被今後如何應對這三足鼎立之勢佔滿,腦海之中還存著方纔那位妃嬪灼灼的眼神,那是因爲什麼?
不同於身旁那位愈爲雅緻的妃嬪垂眼羞赧,她反倒是迎上目光,雙眼之中似是泛著漣漪,一時間竟他這個大男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晃了晃腦袋,趙濼突然想到語嫣姑娘應當仍在府中等他回去商討事宜,步履逐漸匆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