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剛是染上了一點兒透亮,瑩白的月亮似是仍舊在一角存著身影,而排雲殿中已是一時之間炸開了鍋。
花香縈繞於鼻尖,久久不散,甚至於有些刺鼻,冉如胭仍於睡夢之中,微微揉著惺忪的雙眸,纔是緩緩起身,錦緞繡合歡花衾被滑落腰際。
“錦翠,錦翠,怎麼這般吵鬧?”
房間之外,錦翠聽及自家主子的呼喚聲音便是匆匆進入房間,額上竟是起了一層薄薄的細汗。
“怎麼了?”
冉如胭愈發是難以理解,下牀之餘便是重新問道。
“回稟珍姬,方纔陛下令王喜公公向院中搬了一箱物事,錦翠看過了,皆是一些金銀首飾,竟是滿滿一箱子。”
說及此,錦翠雙目之中開始迸濺出滿滿的豔羨之意。
“金銀首飾罷了,又有何妨?你們也是應當知曉該如何處理的。”
錦翠扶過冉如胭的小臂,二人輕盈腳步走至雕花紫檀邊框銅鏡前。
冉如胭凝著視線,一直瞧著銅鏡中姣人模樣,好似裡面的倒影並不是她一般,勾起的脣角竟是生生有些苦澀。
“錦翠知曉。”
錦翠自然是明白冉如胭的意思,每一次得到賞賜,冉如胭都是令錦翠等宮婢將東西偷運至宮外。
錦翠也是不明白,若是其他妃嬪,想必定然是藉著這些賞賜囂張一段時日,但是自家主子卻是什麼都不提起。
“珍姬,錦翠要不要讓他們小聲一點兒,一早兒便是這般吵鬧,是錦翠管理不當。”
“也罷也罷,昨個兒出了那麼大的事兒,我自然是不能夠這般逍遙,安排一下,待會兒去坤寧宮中請安。”
冉如胭微微挑眉,她知曉今日爲十五,衆妃嬪皆是需要前往坤寧宮中。
而且,今日,若是她不早些前往,恐怕定然是惡人先告狀了。
“是,珍姬。”
錦翠恭謹退步,緩緩拉開房門,將準備梳洗的宮婢喚了進來。
宮婢垂眉,似是小心翼翼地將清水擺置架上。
“珍姬,奴婢伺候您梳洗。”
“不必了,你先出去吧!”
錦翠擡手,令滿布稚嫩容顏的宮婢迴避,許是唯恐她會聽到什麼不該聽的。
“是,錦翠姑姑!”
宮婢默默轉身,同樣是生怕自個兒做出什麼令主子生氣。
方纔難道是搶了錦翠姑姑的事兒嗎?
真是大意了,自個兒在宮中了千萬不能夠得罪主子身邊的貼身宮婢,否則定然是沒有什麼好下場的!
大家都是明白,在後宮之中,主子接觸最多便是她們的貼身宮婢,若是那些宮婢想要說什麼,便是什麼。
“珍姬,如此這般可否?”
錦翠似是天生便擁有一雙巧手和巧嘴,總能夠將人哄得開開心心。
只見她不一會兒便是將冉如胭的滿頭散落烏髮挽制了一個精巧的棠花髻,一支偌大雕鏤精緻金步搖於其上穩穩地扣著。
冉如胭微微點頭,待梳洗更衣過後,窗外已經是日上天際許久,時辰該是到了。
“珍姬,這次不與雅貴嬪一同前往嗎?”
錦翠有些奇怪地看著她的舉動,見她邁過彩繪紅柱長廊便是徑直離開排雲殿,便是這般問道。
“今個兒不必,我前去有事,不必牽扯至雅貴嬪之身。”
冉如胭淡淡而語,眉目絲毫沒有凝於秦思容主院之中半分。
冉如胭雖是這般隨意而語,錦翠也是明白她到底是什麼意思,應當便是知曉了冉如胭要前往坤寧宮中將昨日之事說個清楚。
“珍姬是要將昨日之事告知皇后娘娘嗎?”
錦翠自然是扯了脣角,自家主子終是要先出手了,定然是能夠將那囂張的順妃南宮妙月壓制一番。
“不是,而是令她莫要管這件事兒。”
冉如胭隨口而出的話語似是一下子炸在了錦翠的耳旁。
什麼,莫要管?
怎麼會是這樣的想法?
妃嬪若是遇到這種事情,要麼放肆向皇后娘娘或是陛下說事情,要麼便是沉默隱忍,什麼也不說。
自家主子果真不同於其他妃嬪!
錦翠驚詫的眼神逐漸消散於風中,見冉如胭沒有應答,也是不再詢問。
只是扶著冉如胭一步一步走向坤寧宮中,腳步聲一下又一下地響於青石階之上。
硃色的宮門終是映入眼簾,守於其兩旁的侍衛行禮過後便是再不再做聲,將心神盡數放置於身旁不對勁兒的地方。
似白玉般剔透的牆身之上繪著百姓安居樂業模樣,小橋流水人家,夜間繁華落盡,靜謐之色同樣是被匠人精巧地塗抹於宮牆之上。
黛瓦琉璃,丹色映襯,將坤寧宮之中的冷清忽地襯了出來。
剛剛邁入坤寧宮中,冉如胭便是覺得突如其來的涼意襲遍了身子,不禁心神一顫。
“勞煩姑姑通報一聲,珍姬如胭前來請安。”
恭謹的話語而出,佇立於院前的宮婢點頭,即便是身著大紅色束縛宮裝,身上霸道之意依舊盡顯。
不就是個宮婢嗎?
即便是在這坤寧宮中又能怎麼樣?
不受寵不就是個下人嗎?
錦翠瞧著那宮婢趾高氣揚的模樣便是覺得心中不喜,默默咒罵道,但是表面之上卻是依舊要恭謹姿態。
“皇后娘娘正在休息,還望珍姬能夠於房間之中等候些許時刻。”
許久,那宮婢纔是出了房間,將冉如胭領入另一邊的偌大房間之中。
房間依舊縈繞著安神的檀香氣味兒,追尋佛理的顏素問總是偏愛讓整個坤寧宮融滿檀香,許是這般,所有人就會心緒沉穩下來。
“好,勞煩姑姑了。”
冉如胭入座於堂下的一綴青玉雕花鏤空紅木座椅之上,而錦翠也是安靜地佇立於一旁。
但是實則,錦翠心中已然是有些不滿。
請安時辰明明快到的,皇后娘娘卻是這般遲遲不來,恐怕也是架子十足!
“珍姬,請用茶。”
一名身穿淺綠色交領宮裝的宮婢緩緩端著一玄色雕花錦盤,臨至冉如胭身旁,之前那通報的宮婢纔是端起其上的青玉白紋茶杯,小心翼翼地擺置冉如胭手邊。
“珍姬,皇后娘娘梳洗仍是需要時間,還望珍姬莫是怪罪,奴婢還有事兒,便是先行退下了!”
許是有些不願意與冉如胭這等受寵妃嬪待至一個房間之中,那宮婢在冉如胭緩緩點頭之後便是匆忙了腳步而出,一時之間,房間之中竟是隻有冉如胭與錦翠二人。
今個兒一大早,趙淮便是令人向排雲殿中添置那麼多的首飾,想必定然是因爲昨日之事的補償,而冉如胭也是奇怪,這趙淮到底是否知曉事情的真相呢?
真相,真相又是什麼呢?
還是他本是什麼都沒有查清楚,不過是爲了暫且安撫她纔是這般做?
冉如胭微微皺眉,陷入沉思之際,耳邊纔是緩緩落入了腳步之聲。
“珍姬拜見皇后娘娘,娘娘萬福金安!”
冉如胭聽及聲音,轉身瞧見一抹大紅色身影,便是下意識行禮請安。
待她再擡首,便是發現轉角之中,趙淮同樣是一身深紫色繡龍寬袍而入,方纔不過是與顏素問一同而來,被門暫且掩了身影罷了。
如此見來,昨日趙淮應當是宿於坤寧宮中,也是遵循規矩。
可是爲何,當冉如胭瞧著他們二人一同進入自己的視線當中,心中便是覺得隱隱的灼痛而過。
“珍姬見過陛下,陛下萬福金安。”
“起來吧,珍姬不必多禮,今日右頰是否仍有灼痛之感?”
意料之外,此話竟是皇后顏素問關切而問。
顏素問與趙淮相互扶著進入房間之中,腳步穩穩走至白色琢花大理石之上,端坐於龍鳳雙椅之上,一時之間竟是美好得令人有些傷感。
“皇后娘娘還是知曉昨日之事了?”
冉如胭垂首輕輕搖頭,令趙淮與顏素問有些疑惑。
“是朕告知了,怎麼,有何不妥?”
趙淮略是勾脣,些許笑意頓時而出。
“回稟陛下,並無什麼不妥。”
冉如胭似是悄悄嘆了一口氣,卻是一下子落於趙淮雙目之中,愈發令他覺得有些奇怪。
“回稟陛下,今個兒珍姬前往坤寧宮中,錦翠也是詢問了一番,但是珍姬所言,卻是想讓皇后娘娘莫要管這件事情。”
錦翠的突然插嘴令冉如胭一愣,冉如胭猛然間雙目一凜,只覺身上存著兩道灼灼的目光,手中帕子被捏得生緊。
“哦?珍姬,爲何不讓本宮管這件事情呢?以陛下所言,此事並非是你錯了,若是本宮與陛下不查個清楚,定然是會令你蒙受不白之冤。”
顏素問順著她的言語而下,心中卻是已然知曉了這冉如胭到底要做什麼。
不過,不論她要做什麼,當下在趙淮面前,她自然是要裝作一副皇后該有的模樣,而且於她心中,暫且幫助冉如胭也並非是不可的事兒。
“回稟皇后娘娘,昨日之事,珍姬雖是不知爲何會突然間到那種境地,但是卻是發覺順妃對珍姬的稍許不平心思,珍姬唯恐,唯恐這件事情會影響我們之間的關係。順妃近日身子不適,珍姬知曉,這件事情既然沒有造成什麼影響,便是小事化了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