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繼柳和媽媽仍然一人握著一把手槍,目不轉睛地盯著董龍,深怕這個清庭走狗搞出什么花樣子來。宋得森仍然雙眼冒火地站在一邊,不時地向天花板上和孔夫子的塑像看著。
仲八見此,猛地吸了一口煙說:“好!我們派人去攻打贛榆城,你作個內應怎么樣?”
很有些心計的董龍,原來沒有想到仲八會直接向他提出這樣的問題。他暗自決定:“先應下,事到臨頭,再看風使舵,見機行事吧!”董龍在這樣的思想指使下,便說:“義不容辭,理當效勞!”
仲八一邊聽一邊瞟掃著董龍的眼神變化。他聽到這里,抽了口煙揣猜著對方的心理又說下去:“我在你突然提出要入青幫的要求以后,臨時琢磨了這個辦法!為的是給你制造個機會,讓你借此機會表現一下,立個大個功。這樣,你可以將功折罪,將來也好同老百姓交待。”
“對仲會長的一片心血,鄙人萬分感激,終身難報!”董龍沒容仲八插言,又迫不及待、急不可耐地說,“仲會長的那個辦法,實在是高招,妙策!我, 佩服,實在是佩服!你說咱們什么時候下手干哩!”
“呀!這我倒沒想好!”仲八道,“你看怎么好?”
“叫我說,事不宜遲,夜長夢多!”董龍趕緊說道。
“這話不假!你看看……是不是咱今天夜晚就行動?”仲八盯著董龍的雙眼問道。
“好!”董龍雙手一拍道。
攻城原因,一九一一年,也就是宣統三年秋,贛榆縣太和市上莊鎮張家湖秀才張大憨被殺,贛榆知縣曹運鵬不會辦案,先拘大沙河鎮土地神審問,次去城隍廟焚香求簽,錯誤地捉捕到了末山好漢孫秩墜的五叔。
于是,孫秩墜打算劫獄救叔,找仲八相助,行俠仗義的仲八欣然允諾,遂分頭串聯。時值武昌革命軍興旺,清廷搖搖欲墜,經仲八、秩墜鼓動,眾綠林好漢揭竿而起,聯莊樹旗,四鄉嗷嗷待哺饑民紛紛加入團伙,準備破城救人,開倉濟民。
攻城的方案,以及當晚行動的計劃,都是仲八同好漢孟昭遠、孫秩墜、宋得森等俠客、分會長早就商量好的事?,F在他正在等著董龍這句話??墒?,他聽了這句話以后,卻表現出一種毫無準備的神情,思索著說:“哎呀!那太急了吧?你們還來得及嗎?”
“來得及,來得及……”董龍雞啄米似的。
“那,那好吧!”仲八嚴肅認真地。他稍一停頓,又忽然變換了口吻,帶著一種綠林老大特有的決斷表情,說道,“就這么定了啦!”
“感謝仲會長的關照!”董龍搖頭擺尾地。
“對這件事,你一定要當作一項軍令來執行!”仲八道。
“是!”董龍干脆利落地。
“軍令意味著什么,我想你是明白的!”
“明白,小的太明白了!”
“你回去安排好了以后,要在中午飯前派人來聯系一下,將你安排的情況向我報告,我們再把聯絡暗號等事宜告訴你……”
“俺可以走了吧?”
“那你就先回去吧,不過……”仲八把話一轉,又說,“我再贈送你一句古訓::‘好漢不吃眼前虧?!美不厝グ桑 ?
董龍連連道謝,轉身離去。
仲八也站了起來跟著相送,出了大門止站立不前,帶著蔑視的笑意望著董龍的背影。董龍可能是因為坐的時間太久了,兩腿已經麻木了,如今一瘸一拐地走著。他那本來還算高大的身形,而今在仲八的視線中越來越小,越來越小,當小到象只小野兔的時候,在一片小茶樹林消失了!
過了一小會,宋得森把手一揮,只見孫秩墜、孟昭遠和青幫上的一些大小頭目,忽呀忽地全跑到孔子廟里來了。他們每人都帶來一張笑臉,還有一身汗,齊打忽地圍攏在仲八的周圍散散亂亂地站了一圈兒,七嘴八舌地問道:“老大,談得怎么樣?”
“還行?!敝侔嗣鎸Υ蠹一锏脑儐柭暎α诵Υ舐曊f,“應該沒問題!可以說,很好!”
這是一句很明確的話,這是因為,在董龍到來之前,曾進行過細致的分析研究,并作出了一致的決定。
于是,孫秩墜向宋得森點一頭,首先向仲八問道:“會長,那個小家伙全應下啦?”
“是呀!兄弟們!”仲八沒有下面回答,只是清清嗓子道,“大清朝快完蛋了,這不假。時值武昌革命軍興,清廷搖搖欲墜,四鄉嗷嗷待哺的饑民紛紛聯莊樹旗,揭竿而起??墒牵切┨貏e頑固的敵人,由于他們的本質所決定,是不會因為快完蛋,而立地成佛的,他們更改變不了其吃人的豺狼野心的!比如說,我們贛榆知縣曹運鵬和王朱樊村的王佐良等反動人物,是很難改變其壓迫咱們老百姓之立場的!”
“說得真好呀!”這是小小的宋繼柳接上的一句。
“嘿嘿!”仲八摸了一下繼柳的頭說,“小家伙真行!可是,據分析認為,董龍的為人較忠厚很講義氣,特重感情,干的壞事也不是太多,是不太可能搞什么鬼名堂來的?!?
“對……”大家伙紛紛表示贊成。
“兄弟!”仲八又盯向宋得森說,“要想攻破贛榆縣城,就要有優勢兵力,光靠我們外圍的十股力量是不行的!萬一姓董的出了什么問題而幫不上忙的話,這又怎么辦?……”
“好辦!”得森插嘴說,“我去召集城里秘密的青幫兄弟,先把那個小子給辦了!”
“對!我也是這么想的!”仲八說,“這樣吧——城里那三個組的秘密兄弟,都歸你調用!”
“好的!”宋得森點頭道。
“還要記住……”仲八叮囑道,“在城里敵人內部,我們有一定的工作基礎。在攻打城門時,需要充分利用那方面的有利因素……”
“好的!”
宋得森的話音未逝,孟昭遠又接上了:“會長,我是什么的干活?”
“你是馬上的勞動的有!你原來主攻的任務不變?!敝侔苏f,“再給你加上一條活兒……”
“什么活兒?”孟昭遠茫然不知。
“你負責和狗知縣曹運鵬講明白——逃向青口,那是不太可能的!懂嗎?”
“明白啦!”孟昭遠說,“你的意思是:切斷他們的后路以后,要狠狠地打!用咱們手中刀槍的威力,告誡敵人想跑是不可能的!”他說罷,又朝仲八不好意思地一笑,“對不?大哥!”
“對!”仲八敬佩地拍一下孟昭遠的肩膀,夸贊地笑著,“好家伙,真厲害!”
這一陣子,向來不太肯發言的孫秩墜,由于擔負著攻破贛榆城后,救其五叔出獄的任務,而在心中默默地盤算著,所以,就更不發言了。
仲八說到這里,朝他喊了一聲:“孫秩墜!”
“有!”孫秩墜猛地站起,又來了一個立正。
“再給你個任務。”
“什么任務?”孫秩墜大惑不解地問。
“你去組織西四鄉揭竿而起的饑民!”
“這,這這……”孫秩墜結結巴巴。
“這個活兒,咱干不了,是不是?”仲八笑逐顏開地問,“兄弟,有話直說不防!”
“要說打仗,咱不怕掉腦袋!可是,干這號事兒……仲會長,你就別要難為小弟我了吧!”孫秩墜口齒不清地說。
“因為我很了解你,所以才非叫你去干不行,這是命令!”仲八斬釘截鐵地。
“這真是要命的差事呀,我的媽媽呀!” 秩墜又要求道,“仲會長,讓昭遠和我一塊兒去吧?”
“昭遠還有昭遠的任務吶!”他稍稍一停又解釋道,“他要跟我到城外去勘察地形!”
昭遠出于強烈的責任感,生怕秩墜沒有什么經驗,弄不好,誤了事,便插言建議說:“會長,叫我說,那地形就不用去勘察了,不是全在我們的心里裝著了嗎。這一點,咱心里有數!”孟昭遠還特別地加上一句。
“我操,心里有數,就不能算麻痹吧?你要知道,這個戰局,和一盤棋局,兩者之間,有許多相似之處?!敝侔苏f,“也就是說,隨著棋子的移動,整個兒棋局的情況,時刻都在變化著,不是嗎?在走棋的過程中,如果光憑過去了解的情況,就會覺得‘心里有數’,而不再去了解新的情況,不輸棋才怪吶?”
“是,是是,是呀!”昭遠撲閃著大眼,連連點頭。一霎間,他又問,“會長,咱準備得這么細,要是敵人不跟咱們硬拼吶?”
“我的好兄弟呀!”仲八笑了笑道,“不硬拼就拉倒唄!他要硬拼,咱就來個里外開花;不硬拼,咱就輕松拿下贛榆城……”
宋得森,孟昭遠,孫秩墜等人,紛紜點頭。
“你們幾位兄弟聽著,”仲八又向宋得森、孫秩墜、傅星懷、相公烈和趙方烈等人說,“你們都分頭行動吧!”
“是!”眾道。
“報告仲大爺,那我們干什么去呀?”宋繼柳上前問道。
“你就同你媽回家,等著分糧食吧!”仲八著摸著宋繼柳的頭說。
“不!俺們要和俺媽媽和俺大大一起去打清狗!”
“你真是一個好小子!”仲八一把把宋繼柳這個小男孩抱在懷里,“你就是小繼柳?快跟大爺說!”
“是呀!”小男孩眼著一大眼說,“你就是我大大常說的大好漢、俺們的仲大爺吧!”
“小家伙的嘴巴還怪甜的,有出息!真是虎父無犬子呀!再過十五年,你一定比我們這些老家伙更有本事的!英雄出小青年呀!”
“不,還是仲大爺和眾綠林好漢有本事!”小繼柳認真地說道。
“是嗎?哈哈……”仲八大笑。
“哈哈……”眾人笑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