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情之請不說也罷，林振威很想這么懟回去，看一下趙大貴的反應，但看在對方是金主，還是個特有錢的金主，只能壓下逗人的想法，聽聽趙大貴的說法。

不過，趙大貴接下來的要求極為離譜，林振威一時間也無法理解，跟趙大貴爭論許久之后，才勉強同意。

福威鏢局的人繼續在繅絲廠警戒護衛，黎明時分卻出了一件大事，原來繅絲廠廠房發生一場大火，熊熊火焰吞噬存放大量繅絲機和鍋爐等設備的工廠核心區，火焰竄起老高，就是在上海縣城的城墻上，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天亮之后，上海的商人們才得到消息，說是有土匪入侵洋涇浜那邊的大貴商行繅絲廠，見人就砍，看見好東西就搶，幸虧福威鏢局的人拼死護衛，才打退了敵人，但自身也死了好多人。

不過，這幫土匪兇悍無比，臨走的時候還放了一把火，把繅絲廠都給燒沒了，據說整個工廠都變成一片廢墟。

據傳，趙大貴趙大官人知道這個消息后，在燒成廢墟的工廠建筑上捶胸頓足，嚎啕大哭了一番。

“這趙老爺真是倒霉，居然還遇到這種事情，可惜了。”這是同情趙大貴的。

“也該他有這一劫，去年就遇到一次土匪截殺，今年又有這么一出，還是氣運不足，壓不住財氣啊。”這是個宿命論者。

“啊，不好，我手里還有很多大貴商行的提貨單呢，得趕緊兌現去。”這是突然明白過來的提貨單投機者。

有一就有二，第一個商人反應過來后，剩下的人皆都變色，大貴商行的貨物都被燒沒了，自己手上的提貨單怎么辦，難道變成一堆廢紙嗎。

原來，繅絲廠占地極大，建筑很多，倉庫也做得堅固，除了廠子里生產的廠絲外，大貴商行收購的土絲、茶葉和洋布等都保存在繅絲廠倉庫里，這件事情很多人都知道的。

如此一來，自己購買的提貨單上的貨物就有可能無法交割，這如何使得。

過不多久，上午的時候，就有數百名商人匯聚到原來的繅絲廠門口，還想往里進去，卻被大貴商行的掌柜伙計們攔住。

從門口看過去，絕大部分建筑都保住了，只是兩棟廠房給燒沒了，燒成一片廢墟，黑乎乎的，至今還冒著煙。

不過，不管建筑燒了多少，剩下多少，給商人們造成的心理沖擊力是一樣的。

“我這里有貴商行的提貨單，現在就要兌現拿貨。”立即就有商人反應過來，覺得大貴商行這是完了，揮舞著手中的提貨單說道。

“我們也是...”其他商人也跟著喊了起來，還有很多人想沖進廠區里去，直接拿東西。

不過，大貴商行的伙計們自然不會輕易讓人進去，當時就有數十名伙計上前，堵住門口，不讓人進去。

這一下，外面拿著提貨單的商人們想往里沖進去，商行的人不讓人進，僵持在門口，互相推搡，情況變得非常混亂。

就在一片亂糟糟的時候，突然響起一陣敲鑼聲，將門口的嘈雜聲全部蓋住，等眾人停下來放眼看去，便發現一群人粉墨登場，咳咳，是趙大貴帶著數十人從廠子里出來。

此時的趙大貴，臉色蒼白無比，眼眶深陷，看起來無比憔悴。

“我大清的老少爺們們，”趙大貴示意手下停止敲鑼，剛喊了一句就覺得味道不對，急忙換口氣，“上海的父老鄉親們，唔，我魔都的商界同仁們，各位今天到我廠子里來，各位的心情我是理解的，不就是擔心大貴商行的貨物全被燒毀，無法兌現提貨單上的合約嗎？

各位放心，我趙大貴做生意從來講究公正公道，再說也請大家相信我們大貴商行的實力。”

“別的不說，各位腳下的土地，”趙大貴踏了踏腳下的地，說道：“就這數千畝最好的地，都是我們大貴商行的。

就算不提這土地，外面黃浦江上停泊的還有好幾艘蒸汽船，價值數十萬元的，也都是我大貴商行的。

另外，我大貴商行資金實力雄厚，就算遭了火災，有些貨物被燒毀，暫時無法兌現提貨單，但按合約繳納違約金，也是能做到的。

諸位如此著急，一大早就想過來提貨，其實是很沒必要的。”

門口的眾多商人不由一愣，這才想起來大貴商行向來財大氣粗，就算因為火災，焚燒了價值數十萬的貨物，還有很厚的家底在，未必不能賠償商人們的損失。

只是，大貴商行畢竟出現問題，就因為趙大貴的幾句話退去，似乎也沒有這個道理。

門口的商人們面面相覷，互相商議了一番，最后才推出一位小商人，代表眾人說話。

這位商人年過半百，倒是頗為老成，上前來先向趙大貴拱手道：“在下見過趙老爺，貴商行遭了土匪襲擊，損失大量財貨，甚是可惜，還請趙老爺莫要擔心壞了身子。”

趙大貴見那人說話客氣，沒有立即發難，而是先開口慰問，便有了幾分好感，回禮道：“這位老爺客氣了。”

“趙老爺當面可不敢自稱老爺，在下只是個小本商人而已。”那人苦笑一聲道：“本來，貴商行遭了災，在下等不去慰問幫忙也罷了，如此過來擠兌，實是不應該。

只是，我等都是小本生意，貴商行失了數十萬財貨，依然是整個上海數一數二的大商行，我等損失個數十兩銀子，就有可能倒閉破產，下一頓只能喝西北風了，還請趙老爺海涵。”

“沒有看管好財物，原是我大貴商行的不是。”趙大貴點頭說道。

“天災人禍，都是老天爺的事情，我等也是理解的。

只是大家伙兒手里都有很多貴商行的提貨單，雖然大家愿意體諒，但也希望盡快兌現單據，按照商道和合約，也都在理。

我們想拿這些提貨單，今天就兌現提貨，不知貴商行答應還是不答應？”那位商人圖窮匕見，終于說出最關鍵的話，然后拿眼炯炯有神地看向趙大貴。

他這一說話，大貴商行的幾名掌柜伙計，當場就變色，便有人說道：“我們昨晚遭災，各位今天就催貨，也太沒人情了些吧。

只要寬限個幾天，我們從各地調貨，必然能給大家個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