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都思對魔都的前景非常看好,想把自己傳教事業的重點放在魔都這邊。
前段時間,他在洋涇浜以北看中一塊地,想跟當地的農民租十幾畝地,以便建教堂和印刷廠,順便將之前在定海設立的醫院搬到魔都這邊來。
沒想到跟當地農民一談,才知道這些地好像易主了,不過那邊荒地頗多,麥都思也不在意,到不遠的地方繼續談,沒想到那邊的地也被人買走了。
接連碰了三四次釘子,麥都思才突然明白過來,洋涇浜和吳淞江之間的這塊土地,八成以上都被某個大財主買走了,只是沒往外透露聲色而已。
麥都思本人很有毅力,而且有不少門道,自己在暗地多方打聽,一點點收集情報,終于發現買走土地的神秘買家,居然是大貴商行的趙大貴。
這一下,麥都思不由大吃一驚,趙大貴前段日子說要修筑鐵路,還把手中如山的貨物和蘇州的生意都轉讓給義升行,之后卻沒再提鐵路的事情,很多人以為趙大貴只是三分鐘熱度,說說而已,沒想到悄無聲息地都開始圈地了。
趙大貴修筑鐵路看來是要動真格的,但自己要在未來的英國人寄居區圈地,辦印刷廠和醫院,沒有土地還怎么弄。
思慮再三之下,麥都思才找趙大貴詢問能不能給自己預留一塊地,作為傳教的根據地。
趙大貴倒是痛快,說自己手里土地很多,看在兩家交情的份上,給麥都思等傳教士留一塊就是了,這才讓麥都思松了一口氣。
兩個人約好今天在顧家大院碰面,然后一起去洋涇浜,讓麥都思自己挑選土地。
趙大貴挑選的趙家小院和趙家大院都離顧家大院很近,而且趙大貴為了拉洋人的生意,跑顧家大院的次數比到自己家商行還要勤快,此時進入顧家大院,一路跟洋人們打招呼,到達麥都思等三名傳教士居住的兩層小樓。
這三位傳教士分別為麥都思(Walter?H.?Medhurst)、雒魏林(William?Lockhart)和慕維廉(William?Muirhead),都是中國近代史上經常出現的人物。
進入小樓,卻發現麥都思正跟王韜一起,接待一位客人。
王韜是蘇州府長洲縣甫里村人士,是中國近代史上著名學者,麥都思原本想將圣經翻譯成中文,然后發現自己等外國人翻譯出來的文字,并不特別符合中國人的閱讀習慣,不怎么待見,便請王韜這樣的學者幫忙。
雙方合作翻譯圣經的時候,都是由麥都思等精通中文的傳教士翻譯圣經句子,然后再由王韜進行潤飾,如此說來王韜的中文功底很扎實,英文倒不見得多好。
他們一起合作翻譯出的中文圣經,是后來在中國影響力最大流傳最廣的圣經版本,使得王韜在教民群中有很大的影響力。
后來,雙方還繼續合作,翻譯和出版大量的英文科技類書籍,讓中國學者們第一次有機會接觸西方科技,由此也奠定了王韜在中國科學界的地位,這是差一點就成為學界泰斗的人物。
孫大炮走上革命之前,還想推行從上往下的變法,便寫了一篇革新時政的文章,想送給李鴻章等大人物看,不過他當時沒什么名聲,便把文章送給王韜看。
當時的王韜年齡已高,從墨海書館退休回家的,看完孫大炮的文章大為贊嘆,便托人將孫大炮的文章送給李鴻章看,希望李鴻章注意這樣的人才。
可惜的是,文章送過去后石沉大海,李鴻章和孫大炮之間本來應該很精彩的火花未能激發起來,實為憾事。
不過,此時的王韜只是個麥都思聘請的普通學者而已,沒有后來的名聲和影響力。
(知了注:為了情節的要求,王韜和李善蘭等到達墨海書館的時間和年齡等有所改變,特別告知。)
麥都思和王韜接待的這位客人也是位中國人,三十多歲,長得有些富態,胡須很茂密,令人印象深刻的是目光清澈而深邃。
趙大貴這段時間以來也算閱人無數了,心里微微一動,能有如此目光的只有醉心于學術的真正學者,我大清的所謂儒學家們一個個都削減腦袋想當官,功利心比商人還重,除了看破世俗名利的上海道臺宮慕久,實沒見過多少如此純粹的目光。
“趙兄來了,這位是浙江海寧來的秋紉先生,實為我大清西學家中的翹楚,兩位可要多親近。”王韜跟趙大貴也很熟悉,便熱情地介紹起來。
“見過秋紉先生?!壁w大貴客客氣氣地拱手施禮。
“先生兩字不敢當,趙兄就叫我竟芳吧?!蹦俏豢腿艘不囟Y道。
兩邊一聊天,趙大貴才知道這位客人姓李名心蘭,字竟芳,外號秋紉,又有別號叫任叔,是浙江海寧縣人,自幼喜好西學。
幾年前,他作為生員到杭州參加鄉試,結果落第不中,后來就在嘉興陸費家(陸費是姓陸費,還是地名,知了也沒有搞清楚)設館收徒,講授西學。
趙大貴聽完介紹,心中暗自點頭,這位應該就是跟王韜一樣喜歡西方科技的中國學者了,能在這個時代不鉆研更有前途的八股文,反而學習西方科學的中國人,那肯定都是真正的學者。
只是,李竟芳這個名字,似乎在哪里聽過,只是一時半會兒間想不起來。
“竟芳兄學問精到,特別是在西方算學一道極為精深,可以說自成一派?!蓖蹴w似乎對這位秋紉先生印象很好,不斷地夸獎。
“原來是這樣,趙大貴以后必要多多討教?!壁w大貴客氣幾句,心中卻不以為然,清朝的數學家,跟同代的西方數學家的差距要大到什么程度啊。
“竟芳兄剛剛講了好幾道數學題,挺有意思,趙兄要不要試試?”王韜察覺到趙大貴只是表面客氣,心里一動,便壞笑著說道。
“哦,不知是什么樣的題,還請示下。”趙大貴說道,心里卻有些好笑,心想真論起數學功底,除非西方大學的真正數學家,又有幾個比得上來自現代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