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大貴一開始以為是陳家想買這秘方,沒想到一問之下陳父把頭搖得撥浪鼓似的,說這秘方肯定很貴重,以陳家的家底肯定是買不起的,他其實是受到一位很有錢的朋友的委托,才想知道這秘方能不能出售的。
陳子豪家也算是殷實之家,不過家里店鋪、現金和房屋等全部加上,資產也就五六百兩左右,比起原先的趙家是強了無數倍,但要買這煉制白糖的秘方,就有些不夠了。
如果是在任何別的時代,趙大貴都有可能留著這秘方不賣,只是在這道光二十三年,也就是西元歷1843年,五口通商,魔都開埠之際,趙大貴實沒把這點錢看在眼里,而是希望快速得到現錢,投入到后面更大的生意中去。
趙大貴當初如果有雪藏白糖煉制法的打算,在陳家第一次買糖的時候,就不會直接跟陳家說自己有煉制白糖的秘法,而是會采取更為隱秘的方法。
“伯父,我這邊的情況您知道,就這短短一個月,我靠秘法就賺了四五十兩銀子。
如果我繼續自己做糖賣,以后一年賺五六百兩都是很容易的事情,如果雇人擴大規模,利潤在這基礎上再翻倍,也是有可能的。
再說了,前段時間平記和張家商行的人找我,想跟我買這秘方,您也不是不知道?!壁w大貴沉吟一下說道。
“平記和張家居然想找你買秘方,竟然有這種事情?”陳父一愣,很是吃驚的樣子。
“哦,我上次跟子豪兄提過,看來他沒跟您說起?!壁w大貴說道,心里卻把陳子豪罵了個遍。
上一次遇見陳子豪,趙大貴就有意將幾家大商行想購買白糖生產秘方的事情提起過,本意就是想讓子豪將話傳到陳父耳邊,沒想到這位陳子豪兄向來以讀書人自居,對經營之事不屑一顧,如此重要的情報竟沒跟家里提起過。
“沒想到還有這等事情,不知道這兩家想出多少錢?”陳父不甘心地問道。
“這兩家很是心誠,出的價挺不少的?!壁w大貴不把實數報上,只是模棱兩可地說道。
陳父又追問幾句,趙大貴顯得很尷尬,但就是不把事情給說透,還顯得很尷尬,陳父知道兩家的關系其實并沒有如何深厚,趙大貴絕不會將如此關鍵的數字透露出去,最后只能作罷。
如此一來,陳父想幫人詢問買秘方的事情,就有些沒底了,到了最后只能把底給趙大貴說透了。
原來,陳氏一族在魔都這里算是大族,陳子豪一家只算是小康水平,但本族中也有一家算是真正的大戶人家,家里丁口數百人,生意也做得很大,每年都要倒騰數千乃至上萬擔土糖。
陳父跟那大戶人家主事之人不僅是個親戚,還從小是個發小,關系很好,平時做生意也多得人照顧。
這一次,也是那位發小知道了趙家白雪糖的事情,覺得要得到秘方,以自己家大業大的情況,每年能賺上萬兩銀子,便有些動心,托陳父問問,看趙家愿不愿意將這秘方轉讓出來。
“不知您那位本家,想出多少錢買這秘方呢?”趙大貴想了想,小心地問道。
陳父看到趙大貴并沒有藏著秘方不賣的想法,心中便大為歡喜,只說自己這本家財力雄厚,做事仗義又公道,卻不說具體的價格,只說讓趙大貴跟這本家見上一面,當面定下價格。
趙大貴一想這也是正理,便答應下來,約好時間到跟人見面。
最后,陳父作為中人將自己本家親戚和趙大貴請到一處酒樓,讓兩人當面商談秘方的事情。
趙大貴跟那位有錢的陳家親戚見面,才知道那人姓陳名豪,數代都在魔都經商,很有些勢力。
不過,此人倒是傳統的商人,面色和氣,客客氣氣地談論買秘方的事情,將這當作正經買賣商談,應該沒有什么亂七八糟的事情。
趙大貴暗中點頭,心中又吐槽不已,陳伯父啊陳伯父,你有叫陳豪的朋友,自己兒子卻起名做陳子豪,這很容易引起歧義啊。
趙大貴知道這位陳姓商人家里的確很有錢,在生意場上也混得開,自己在市面上只能以四十文一斤的價格買粗糖,這陳家到糖產地,能以二十文的價格買到土糖,而且總量肯定還很足;
而且,趙大貴剛進入糖行業,手里拿著最頂級的白糖,一個月也就賣出個二三十擔,以陳家的人脈,卻有可能一年賣出上萬擔白糖,獲取數萬元的利潤。
不過,那也是別人的本事,趙大貴倒沒有覬覦之意。
商談一陣后,雙方終于達成一致,趙大貴同意以五百兩的價格將秘方出售給陳豪陳老爺。
同時,趙大貴還同意轉讓秘方后不再將秘方透露給第三人知道,他本人和趙家在十年內,也不會再制作白糖銷售。
趙大貴自己算過,如果自己繼續做白糖,估計做一兩年才能賺出五百兩銀子,而且這秘方其實簡單無比,非常容易泄露,還是先一步拿到錢財,套現為好。
他手里比這更好的賺錢法門多的是,并不如何看重這所謂的秘方。
拿到作為定金的二百兩銀子后,趙大貴還專門跟陳豪一起到陳家,演示了一番土糖生產白糖的法門,等到學會這制糖的方法后,陳豪的臉色變得異常精彩。
“用紅糖制作白糖,原來這么容易,只是用骨炭攪一下就行?”陳豪不可思議地說道。
“大道至簡,本來就不會太難。再說了,用黃泥水淋上都能將紅糖變成白糖,骨炭至少比黃泥水上檔次很多吧。
再說,這事情越簡單,成本就越低,賺的利潤也更多,不是更好嗎?”趙大貴微微一笑說道。
“理是這個理??墒牵@么做出白糖的道理在哪里,趙兄弟是否知道?”陳豪想了一下,覺得這法子簡陋之極,但對賺錢其實是更有利的。
只是為了這么點小竅門,就付出五百兩白銀,似乎又有些不甘。
“這您倒是問著人了,您這問題除了我,恐怕別人都答不上來。”趙大貴一下子被搔到癢處,好為人師的毛病立即發作,便將紅糖顏色發紅其實是里面有雜質,融進水里后投入骨炭攪拌,就能把雜質都吸附出去的原理都說了一通。
“所以說,將紅糖融入水里后要除去其中的雜質,也不見得一定要用骨炭,就是用木炭或竹炭,甚至是黃泥水攪拌,都有類似的效果。
只不過,骨炭效果最好,價格也不貴而已。
話說我華夏上下五千年,一直到前明末年,還沒有掌握生產白糖的好辦法,就是黃泥水淋上做白糖的法門,也在我清朝初期才開始學會,又經過兩百年普及,才變得人所皆知而已。
所以,您也別嫌這方法簡單,如果我沒有從南洋得到這個法門,估計再過一百年,我朝煉糖估計還得用黃泥水淋的舊辦法?!?
“趙兄弟不愧是讀書人,懂得比我們多。
不過,如此說來此法不僅能用來將粗糖轉變成白糖,在熬煮甘蔗汁的時候,也不需要一定要淋上黃泥水,直接用上骨炭然后進行熬煮,直接得到白糖呢?”陳豪為人很聰明,非常敏銳地把握到這種方法的另一個大用途。
“然也,那樣獲得的白糖因為沒有雜質,必然比黃泥水做的糖好看,也更好吃,同時也不會出現瓦溜底層的糖變黑,只能低價出售的事情。”趙大貴點點頭,這世上果然還都是聰明人,只要把原理點出來,就能把事情想透。
“如此說來,這法子果然有大用?!标惡傈c點頭,臉色變幻不定,似乎想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接著,陳豪向趙大貴拱手,誠懇地說道:“趙兄弟這番話果然價值連城,陳某受教了。
那五百兩銀子,我這就給你取來,還望趙兄弟遵守約定,不要再將這秘方透露給別人?!?
“那是一定的?!壁w大貴點點頭,嚴肅地說道。
過了一會兒,陳豪果然讓人取來五百兩銀子,遞給趙大貴,又請他在晚上留下來吃飯。
不過,趙大貴此時歸心似箭,又在現代社會的電影電視里看慣了地主老財拿到秘方,就在酒菜里下毒,殺人滅口的橋段,便借口弟妹年幼需要照顧,執意回家。
一會兒,趙大貴離開陳豪之家,又到陳家店鋪,送上十兩銀子以作謝禮,雖說陳豪必然給陳父一些好處以作謝禮,但趙大貴這邊也不能缺了禮數。
古代的縣城到了入夜后都要關上城門,不讓人通行,此時已是日頭西斜的時候,趙大貴便立刻出城門,到了東門碼頭,找個擺渡船劃到對岸去。
到了黃浦江東岸,付了船資,踏上浦江東岸的土地,趙大貴心里才踏實下來,雖然覺得身后背的五百兩銀子頗為厚重,幾達四十斤,心里卻是一片火熱。
有了這筆錢,趙大貴就能做很多事情,不需要為最低程度的溫飽拼死拼活了。
回到家里,將五百兩銀子拿出來給弟弟妹妹看,兩個小孩從沒見過這么多錢,都有些蒙了,然后又開始歡呼起來。
趙家三口這一個月一直努力奮戰,辛辛苦苦的熬煮白糖,這樣的努力終于收獲了圓滿的成果,至少霍大牙的高利貸都不用再擔心了,趙小妹這段時間一直惴惴不安的心也能放下了。
只是,趙小虎畢竟年紀大了一歲,又上過學,懂點事理,知道秘方賣出去后不能再做糖出售,便有些撇嘴。
“這樣賣秘方,現在倒是痛快了,但是比起自家做糖賣,細水長流還是差了不少。
如果留著秘方不賣,我們一年也能賺三四百兩銀子,幾年內就能賺出數千兩銀子,那不比這區區五百兩銀子強。”
正常來講,趙小虎的話才是正理,但趙大貴只是笑著搖頭。
“這煉糖的法子如此簡單,這秘方我們守是守不住的,估計不到三個月,這村里人都能估摸出來。
再說了,賺錢的法子多得是,我們也不用在一棵樹上吊死?!?
趙小虎點點頭,但神色間還是有些不以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