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尋聽著蘇良辰的話,心中感慨萬千,她無法想像,自己一直想要知道的東西,原來就在身邊,自己苦苦追尋的當日情影,就在良辰不經意的笑談中,她有一種想要哭的沖動,可是她忍住了。
這些年來,她都在愧疚與懺悔中度過,她無法想像自己當時給了那個孩子多大的傷痛。
可是那個歲月,她真的無能為力。
“哦,那個孩子好可憐,良辰,你知道那個孩子是誰嗎?我真想送他一個擁抱,讓他的受傷的心得到平復。”葉尋說完,背對著蘇良辰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蘇良辰想起了喬司離,想起了他痛苦的神情,為什么她當時就沒有想到送他一個大大的擁抱呢,他的心該有多凄涼啊,她不禁嘆了口氣,小聲說:“姑姑,你覺得那天在醫院里碰到的那個人應該是那個男孩嗎?”
葉尋眉毛一蹙,她的心微微一顫,“良辰,你說那天在醫院碰到的那個青年?”
蘇良辰點了點頭,“姑姑,就是他,喬司離……”
葉尋暗想:怪不得當日看著他那么熟悉,原來他竟是她的兒子!
蘇良辰發現葉尋不語,以為她被感動了,于是也感慨地說:“姑姑,我也覺得很感動呢,只是這個是我和你的秘密哦,我不想別人知道,我只是觸景生情,想起了他,替他抱不平而已。”
“良辰,我覺得有些頭暈,可能有些累了,我們先去酒店休息吧……”葉尋的聲音里透著疲憊,蘇良辰趕緊扶著葉尋,關心地問道:“姑姑,沒事嗎?怎么好端端的就頭暈呢,要不我陪你去做個檢查吧……”
“不用了,睡一會就好了。”葉尋說著,坐進了車子……
看著躺在床上的葉尋,蘇良辰嘆了一口氣,眸光中流露出明顯得關心,她替葉尋拉了拉被角,悄悄地走出了房間。
蘇良辰坐在沙發中,無聊看著電視劇,由于怕吵醒葉尋,她只得將聲音調到了靜音。
姑姑看起來挺健康啊,為什么走了那么一會兒就暈了,等有時間得陪著她去做個檢查,想到這里,蘇良辰拿出手機,翻看了一會日歷,將要帶葉尋去醫院檢查記錄到了記事本中……
而此時,房間中的葉尋卻悄悄地坐了起來,淚水順著臉頰流了下來,當年因為自己的執拗與驕傲失去了本該應有的快樂,那都是那個男人給的——程嶼,我一定要找到你,將你給我的痛苦全部以百倍千倍還到你的身上!
她清楚地記得,由于自己當年的無知,過早的與程嶼搬出了宿舍,可是就是由于自己的無知,所以才種下了以后的惡果!
自己很快就懷孕了,當她興致勃勃地將這個消息告訴了程嶼時,沒想到程嶼非但沒有她所期望的高興,而是一臉怒氣地望著她,指責她太幼稚了,竟然這么不小心!第一次,她認真地打量了一下這個男人,沒有想到,在她的心里可以比做天的男人,竟然是這么齷齪,在出了事情后,一味地推卸責任,這讓她不得不懷疑眼前的程嶼到底是不是當初那個自己喜歡的男人。
當她堅定地說一定要把孩子生下來時,至今她還清晰地刻是程嶼的表情,那是怎樣的一種表情啊,簡直就是將她厭惡到極點了表情,就像是看一堆廢銅爛鐵,“葉尋,你是不是傻啊,把孩子生下來,我看你不是瘋了就是腦子進水了!”
“我一定要把孩子生下來,因為我愛你!”她直直地盯著他,堅定的眸光讓程嶼不由得倒退了幾步,他扔下一句:“不可理喻!”后,就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
她的世界開始瘋狂了,她懷疑自己眼花了,她望著程嶼,那個平日里自己能拿來當神的男子,此刻正佝僂著背,翻箱倒柜地將自己的東西卷進一個皮箱里,同時臉上帶著一絲惶恐。
“程嶼,你今天要是敢離開這里,我就不活了!”年少的她,最后想的竟不是挽留住這個負心的人,可是她沒有想到,一個沒有擔當的男人怎么去管她的死活。
“葉尋,如果你將孩子打掉,那么我們會和好如初,一切就像沒有發生過一樣,如果你不打掉孩子,我們就……我不會負一點責任!”
“為什么,你告訴我為什么?”葉尋痛哭流涕,她心中美好的愛情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
“我以后肯定要出國,我的一生不能有任何污點,再說我怎么能夠因為一個孩子拖累到我的前途,我馬上就要畢業了,我怎么能因為一個孩子將我的大好前途荒廢掉,小尋,你知道的,我父母對我的期望很高,小尋,我們打掉這個孩子好不好,我們還年青,以后有的是機會,你就不是嗎?”
淚眼迷離中,葉尋抬眼望著他,他的臉上眼神復雜,但是深邃的眸子里有明顯的痛苦在漫延,這時候,葉尋的心軟了,她知道,她依舊還是愛著她,對啊,她們還年青,以后可以要孩子,自己又何必那么執拗地非要不可呢。
第二天,他陪著她坐了好幾個小時的車,來到了另一個城市,兩個人坐在醫院走廊的座位上,焦急地等待著,旁邊坐著的是一對年青的夫妻。
葉尋將眸光落在他們緊握的手上,看得出,他們的感情很好。
“姑娘,你懷孕幾個月了?”旁邊的女子發現葉尋老是望著他們,于是笑著問道。
葉尋不好意思一笑,望了一眼旁邊正繃著臉的程嶼,小聲說:“我也不知道。”
“哦,真是羨慕你們啊,”旁邊的女子說著,聲音竟然哽咽起來,“哪像我們,結婚好幾年了,一直懷不上孩子,哎——”
旁邊的男子用力一扯年青女子,“別說了,人家是大喜的事,你老扯些不高興的事,這不讓人家堵心嗎?”
葉尋的心里不禁一痛,脫口而出道:“我不要這個孩子,我是來……來……”葉尋始終沒有將那兩個字說出口,她頭垂得很低,幾乎觸到了自己的胸口的扣子上。
“呃……你們……”旁邊的女子嘆了口氣,眼中出現了一抹無奈的神情,“你們啊,太年青了,孩子是無辜的啊,你們為什么這么殘忍,哎——”
這時候,從屋子里走出一個護士,尖聲叫道:“5號,李秀清——”旁邊的女子在男子的攙扶下,走了進去。
葉尋坐在那里,望著旁邊一個個挺著大肚子的女人,只見他們的臉上都掛著慈愛的笑容,手不自覺得撫著腹部,眼睛中充滿了母愛的光芒。
葉尋忽然心痛起來,她覺得自己肚子里的生命正在大聲哭泣,仿佛在抗議她的無情,她的冷……
葉尋想不起來自己是怎么進的手術室,她眼睜睜地望著醫生戴上手套,冰冷的手術器械叮當作響,穿著白大褂的醫生與護士忙碌著,一個護士用手按壓了一下她的肚子,葉尋差點跳起來,她仿佛看到孩子在怒目而視著她,仿佛聽到有人在無聲地譴責著自己,最后一瞬間,當麻醉針將要打到身上時,她大聲吼道:“不要——我不做了——”
回去的路上,車子一路顛簸,旁邊的程嶼冷著一張臉,十指握拳,葉尋幾乎能夠聽見他的骨節作響。
現在回想起來,那是一種徹骨的恨吧。
可是一個連自己的孩子都不要的人,是不是惡毒了,虎毒尚不食子,可是身為人的程嶼呢?
從小被光環環繞的人,從小被吹捧的人,在學校里是風云人物,可是這秉性……葉尋第一次覺得面前的男子那么陌生,她不知道當初怎么會看上的他,她手撫著腹部,一個大膽的決定在心中升起,她堅信,沒有這個男子她也可以照樣活得精彩。
可是事實證明,一個女人若想支撐起一個家,有多么的艱難,尤其是一個未婚先孕的女人,面對著人們的指指點點,那是一種多么難以言語的痛啊。
可是,她從未后悔過,從來沒有,她發誓要活得精彩,發誓要過得比程嶼好,發誓自己的兒子一定會出人投地,可是沒有想到,那年的大雪夜,竟然成了她與自己兒子的離別之時。
淚水嘩嘩地流著,好像要把這些年的痛與傷全部流下來,這些年,在美國,她是因著這個孩子才能苦熬到今天的。
無意間,從良辰的口中她知道,她的兒子還活得好好的,她的心里像是打翻的五味瓶一般,各種滋味都有。
喬司離,喬司離,那個孩子真的是自己的孩子嗎?一想到蘇良辰講的故事,她的心就怦怦直跳,就像是有千萬只快馬從心上踏過,她顫抖地手拿出手機,熟練地撥通了一個號碼。
“喂,蘇珊,是你嗎?”蘇珊是她同父異母的姐姐,想當年就是她,和母親合伙將自己騙走,誰知這一騙,竟是騙到了遠在千里的美國。
想當年,為了這個孩子,母親和自己決裂,發誓在有生之年,堅決不和自己同住一間屋檐下,于是,孩子出生后,她便租房子居住,靠著姐姐蘇珊的周濟,勉強度日,可是誰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親女兒這么落魄,為了一個這樣的孩子,連自己的前途都不要了,要知道她才二十二歲啊,花一樣的年齡,她怎么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如此頹廢。
為此,她決定讓在美國的女兒回來,帶著葉尋出國,而自己出面照顧這個男孩。
于是,當天雪夜,蘇珊約葉尋出去一會,可是葉尋不知道,這一去就被蘇珊騙著喝下了帶有迷藥的茶水,稀里糊涂地被帶到了美國,清醒后,她大哭大鬧。
因為,如果不采取這種辦法,她們根本無法將她帶走,她那執拗的脾氣,是無論如何也不會離開孩子的。
電話里葉母承諾照顧孩子,可是遠在美國的葉尋哪里知道,當天晚上,葉母準備去找孩子時,由于雪天,不甚滑倒,摔斷了骨頭,當第二天央人去找時,小男孩早已不見了……
那段傷心的往事啊,在葉尋的腦海中來回盤旋,來回晃動,現在孩子找到了,可是,聽良辰的話里意思,喬司離對當日拋棄她的母親可是恨之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