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吉祥并沒有立刻離開這個海濱的小城,本來,依照獵殺的守則,他是應該在身份有曝露危險時,即刻遠離藏匿的。
但是,自從聽到“安平”這個名字之后,他總覺得自己感覺到了什么。以前的記憶如同一團亂七八糟的白毛線糾纏在一起,各種各樣的片段充斥期間,卻無法串連在一起,他需要找到一個記憶的線頭,那樣才有理清頭緒的可能。
他潛意識里覺得,或者,關于這“安平”的一切就是其中的一個線頭,況且,他也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人在追蹤自己。
按照那跟蹤自己的中年男子死前在電話里所說的話來推斷,這一兩天,指使他進行跟蹤的人就會到這里來。
吉祥給了一個服務員一卷鈔票,讓他用身份證給自己另外開了一個房間,就在原先住的房間對面,他決定在這里等待那些人的到來。
那群人在一日后就到了,一個滿身霸氣神色桀傲的男子帶頭,身后兩名男子,一個長頭發(fā),一個身材出奇的高大,吉祥從窺視孔里看清他們樣子的時候,心里無端端覺得這幾個人有些熟悉。
他們來到吉祥原先的住房前,咚咚地敲著門,吉祥轉(zhuǎn)身照了照鏡子,確認臉上的偽裝并無破綻,他拉開了房門,走了出去。
門前的幾個男子齊刷刷回過頭來,那桀傲男子眼中露出疑惑神色,走到他跟前,吉祥沖他很有禮貌地微笑:“先生,請讓一讓。”
話音一起,桀傲男子雙眼頃刻圓睜,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吉祥手臂巧妙扭動,刷地脫出了他的掌握,退后一步,冷冷道:“你干什么?”
桀傲男子眼睛通紅,像要噴出火焰來,“安平,你他媽的在干什么?”
他身后的長發(fā)男子過來拉住他,輕聲說道:“他很像安哥,可不是安哥。”
桀傲男子回頭看了長發(fā)男子一眼,面上怒色減退了些,對,面前的男子,在某些細微的地方,跟安平還是很有區(qū)別,況且,安平看到自己,不應該是這個樣子的反應才對,他從口袋中抽出一張照片,刷地舉到吉祥面前,“見過他嗎?”
吉祥凝神一看,照片上的男子正在船頭燦爛微笑,男子的面孔很熟悉,他的五官很像化裝前的自己。
吉祥心潮洶涌,卻還是面色平靜地搖頭,“沒見過。”
桀傲男子顯然很是失望,轉(zhuǎn)身又去敲門,敲得幾下,直接就用腳踹上了。砰砰的聲響中,吉祥轉(zhuǎn)身,向電梯走去。
房門已經(jīng)被那桀傲男子踢開,吉祥想了想,決定不再等電梯,轉(zhuǎn)身向樓梯走去,眼睛微微一瞥,看到那桀傲男子被他身后的高大男子拖住了,正低聲說著什么,接著,那桀傲男子就叫了起來,他說:“蘇蘭也來了!”
樓道瞬間寂靜下來,眾人注目之下,吉祥的腳步滯了一滯,身子也明顯地顫抖了一下,那顫抖的幅度之大,如同中槍后的痙攣一般。
吉祥不明白為什么會這樣,“蘇蘭”這個名字仿佛有某種魔力,居然讓自己的身體產(chǎn)生了這么強烈的反應,心臟突突狂跳,手指也不由自主地顫動起來。這種情況不應該出現(xiàn)在自己身上才對,即便是一把手槍倏然指在臉上,身體也不應該緊張到這種程度。
桀傲男子臉色突變,低吼著從人叢中擠了出來,面色猙獰地向吉祥沖去,“安平,你個混蛋!”
高大男子和長發(fā)男子從他身后追了上來,一邊跑,一邊叫張哥。
桀傲男子正是**,剛才阿牛跟他說出了心中的疑慮,“張哥,雖說人有相像,可是,不應該聲音動作都這么像才對吧?”
于是,他拿蘇蘭做了一個試探,結果很明顯,眼前這個男子分明就是安平。
雇請了世界各地的三百多個偵探,兩年的努力,好不容易才算是找到了他,自己沒有猜錯,他不會這么容易死的!**心中一片狂喜,身子如風向眼前那男子掠去,那應該就是安平的男子呆了一下,接著也動了起來。
**從來沒有見過動作這么快、這么流暢的人,這人跑起來居然比年輕時候的許文強還快,拐角轉(zhuǎn)彎的時候更是靈動如狐,吱溜一下就滑了過去,幾個轉(zhuǎn)折,瞬間便拉開了與**的距離。
啪的一聲,門開門合,那男子沖入了樓梯通道,**喘著氣跟了進去,沿著之字形狀的樓梯向下張望,一道黑影正在樓梯間縱躍,迅如鬼魅。
**全速跑過幾層樓梯,覺得肺都要炸開了,腳步慢了下來,身后的洪天明想過來扶他,被他一腳踹開,“先追上那混蛋!”
阿牛和洪天明追了上去,**領著四個手下隨后奔跑,樓道里,噔噔的腳步聲陣陣回蕩,其中夾雜著**的咒罵:
“操,混蛋,你他媽跑什么!”
落到樓底,洪天明和阿牛正彎著腰喘氣,阿牛粗著嗓子說:“安哥,恩,不見了!”
**暴躁起來,“他媽的,什么不見了,去找啊,分頭去找,一定得把他找回來!操!”
七人分散開來,**直直走向酒店對面的巷子,一名男子想跟在他身邊,**回頭就罵:“你他媽跟著我干什么,去找人啊!操!”
……
吉祥貼著墻根在喘氣,剛才那一輪的奔跑讓他消耗了不少的體力,他不明白那桀傲男子為什么會叫自己安平。他相信自己的眼力,那照片里的男子雖然與自己很是相似,但他只用一眼,卻還是判斷出了根本特征的不同,自己的眼睛要比他細長,鼻梁也明顯高出很多,他們應該是認錯人了。
但是,為什么自己聽見“蘇蘭”這個名字的時候,會這么震撼呢?吉祥很想弄明白。
身后腳步聲隱約響起,吉祥縮進了墻角,接著他就看到遠處匆匆而來的桀傲男子。翻過幾道圍墻,吉祥無聲無息地來到了那男子的身后,再次竄出的同時,他的手就掐在了那男子的喉嚨上。
**脖子一緊,呼吸頓時就困難起來,接著,他就聽到安平的聲音響起:“你是誰?”
他抬起了頭,眼前的男子換了一副樣子,唇上的假胡子掉了,汗水也沖去了他臉上偽裝的黝黑顏色,他更像安平了,不,他就是安平,雖然,他的面容有些改變,可是他絕對是安平。**相信自己不會認錯。
可是,他為什么不認識自己了?他在想什么?他以為自己他媽的在干什么?
**的火氣上來了,提拳就打,但他明顯不是對手,兩個騰挪轉(zhuǎn)換,只撕掉了吉祥的一只衣袖,就又被牢牢頂在了墻角里,動彈不得,他肺都要氣炸了,憤怒地叫喊起來,“操,老子是誰?老子是**,他媽的是**!”
吉祥有些奇怪,但抓住**的手還是松了一松,“你認識我!”
**停止掙扎,怔怔地看了他一陣,眼睛泛紅,緩緩說道:“你怎么了?你什么都忘了?”
吉祥面色仍舊冰冷,“你在什么地方見過我?蘇蘭又是誰?”
**愣住,看著吉祥裸露的左臂上的傷疤,眼淚下來了,喃喃罵道:“操他媽的,操他媽的……他們對你做了什么?”
吉祥好奇起來,正要追問,身后腳步紛雜響起,有人在大聲叫喊:“張哥,張哥!”
聽聲音,來的足有四五個人,吉祥并不認為自己有勝算,他揚起了手掌,眼前這個男子太過可疑,對自己有威脅,必須除掉。
手掌落在半途,吉祥心里泛起一種古怪感覺,讓他突然不忍下手,手掌落點終于一改,落在**頸側(cè),看著他暈倒在地,轉(zhuǎn)身匆匆離去。
……
良久,**醒轉(zhuǎn),呼地站起,把抱著他的阿牛嚇了一跳,**看看四周,晃晃腦袋,暴躁地喊了起來,“立刻找人來,有多少叫多少,全叫到這里找人,一定要找到他。”
阿牛遲疑地說道:“那人,或許,真的不是安哥呢?”
**的聲音倏然高了起來,憤怒地喊道:“他一定是,他手臂上的傷疤還在,周啟洋留給他的傷疤還在!”
……
入夜,吉祥乘車到了碼頭,**身上的照片此刻在他口袋里,心里有太多的疑團需要解開,他要回去找林醫(yī)生。
林醫(yī)生是吉祥唯一的朋友,唯一會跟他聊天的朋友,偶爾,還會跟他談起失憶前的事情,吉祥很信任他,也只能信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