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權衡好了就行,”沈灼毫無停頓地接口,“我也覺得,人最重要的就是別后悔。從一開始就想清楚,別給自己后悔的機會?!?
沈寧卻很困惑的模樣,明顯無法理解為什么糟糕的選擇會更好,也不能理解后悔是什么。
沈灼手一擺撥了下沈寧的頭發:“想什么呢?早熟就算了,你這樣當心早衰啊?!?
沈寧走到離自家哥哥遠點的地方,板著臉用手指將被弄亂的頭發理順。嘴里說:“只要我一天不覺醒,我就一天不會考慮成為職業者,性價比太低,我的精力不能浪費在那種事倍功半的地方?!?
魯簫笑笑:“確實是更有效率的選擇?!?
沈灼比較惡劣:“小弟你再盤算一下呢,成為一級職業者就意味著你的壽命多了約五十年,同時老年期的時間也會大大縮短,也就是說,你能滿狀態投入有意義工作中的時間會比普通人多起碼六七十年,翻了一倍不止。你覺得磨刀不誤砍柴工怎么樣?”
這個問題沈寧似乎也想過,他表示:“多出來的六七十年全花在努力成為一級職業者上,于是真正用來實際工作的時間還是只有普通人那么多,這是最好的情況,如果是不幸的情況,所有時間都花在升級上,但失敗,終生一無所成?!?
“努力成為職業者本身就是一種成就?!濒敽嵳f。
沈寧:“過程比結果更重要嗎?我覺得這句話是強詞奪理,或者說是,失敗者的自我安慰,實際上毫無意義?!?
“不,”魯簫笑道,“我的意思是,零級職業者也是很好的一種成就,它比普通人的大部分工作都生活得更好,而且他們的工作內容通常會比同層次收入的普通人輕松很多。比如零級空間系,批量制造空間物品,只是重復工作而已,每天只需要半個小時甚至更短的時間,卻比絕大部分要求創意、不斷加班、壓榨生命的設計師過得滋潤?!?
沈寧:“工作收入只是人生中很少的一部分?!?
魯簫:“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如果連寬裕的生活都不能保證,又怎么能心無旁騖地做自己喜歡且更有意義的事情呢?”
沈寧卡殼。
沈寧糾結的時候,莫淙爍對魯簫道歉:“這孩子不太會跟人相處,說話有些過分,也有些自我中心了,你可以直接嗆回去,別忍著,他的這習慣也不能慣著。”
魯簫:“我沒有在意,真的。其實對比他的同齡人,沈寧算很好溝通的,因為他只是表達了自己的邏輯觀,雖然也許比較偏頗,但是非常清晰有條理,是可以相互探討的,而不會用哭鬧打滾來讓別人順從他?!?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么,”魯簫對莫淙爍說,“大部分渴望成為職業者的普通人對于覺醒、職業者、等級這類的話題都有自卑感,很容易被戳中痛腳。當然,我承認,我也有這種自卑,不過,更傾向于遺憾。這是事實,而事實,就只需要承認它,接受它,應對它,為之跳腳卻不必了。我覺得,我的心態調節得還不錯,以后進入山頭,也能以平和的態度面對那里的前輩們?!?
莫淙爍:“倒是我小人之心了。這想法很棒,祝好運?!?
魯簫:“謝謝?!?
“給你個聯系方式吧,”沈灼拿出通訊器翻找,“山頭有個人賭輸給了我們,但我們一直沒想好該向他要什么,正好你入校后幫我們找找他的麻煩,以免時間久了他借口遺忘。”
他指的是韋澎昔,山頭學院三年級的體術師。沈灼二人第一次去山頭學院時就打了一場的人,校間交流時又對上,兩次韋澎昔都輸,不同的是前一次是一對二輸,后一次卻是單挑就輸。其實對于輸,韋澎昔心理上沒什么不能接受,但就是嘴硬,然后說來說去三繞兩繞的就立了賭約,欠了債,而且債務內容還未定。
私底下韋澎昔覺得自己真是蠢斃了,可是當著沈灼二人的面他還是繼續嘴硬:“隨便你們提什么,只要不違法犯罪不損害我校利益,我都認,我又不是輸不起的人?!?
當然了,沈灼二人也不可能提什么過分的要求,本來就是鬧著玩的賭約。可是提個諸如請一頓飯、當一回導游這種不算要求的要求,又覺得太便宜他那張死要面子的嘴,于是就拖到了現在,兩人都快遺忘這事了。
把韋澎昔的通訊號傳給魯簫后,沈灼想了想,又傳了另一個通訊號給他,補充:“如果他脾氣太臭反而給你添麻煩了,你聯系這個尤舫,專業治他發瘋的。不過尤舫心思比較多,不像韋澎昔那么直來直往,而且尤舫四級,對你來說,也不像韋澎昔三級那么好親近,你就當他是以防萬一的急救員吧,萬不得已了就找他?!?
“還不知道韋澎昔是不是依然三級,”莫淙爍提醒,“去年他就瀕臨突破了?!逼胀ㄈ嘶緵]有成為四級職業者的可能,所以中級以上的職業者普遍對他們的態度也更冷漠,相對來說,初級職業者雖然也多少有些輕視普通人,但至少還留有余地,以防給自己樹個同級的敵人。
“那我來問問。”沈灼說著就向韋澎昔發送了通話申請。
“干嘛?”韋澎昔非常不耐煩地接通了通訊。
“你付賭債的時候到了。”沈灼直接了當。
韋澎昔噎了一下,氣弱了一些,聲音卻反而提高了:“說吧,要什么?”
沈灼:“我先確認一下,你四級了嗎?”
韋澎昔:“……沒。”
“真是太好了。”沈灼欣慰。
“說的就好像你們四級了一樣!”韋澎昔吼道。
沈灼:“我們是也沒有,但快了,敢不敢賭賭看我們誰先突破啊。”
“你們到三級才幾年?太小看初中級的門檻了吧?我有什么好不敢的?我才怕你們臨陣退縮,賭就……呸,又想拐我,”韋澎昔氣急,“老實點,到底要我做什么?”
“尤舫在他旁邊?!蹦葼q說。
“我看到尤舫的手了?!鄙蜃七z憾。
“好久不見,”尤舫聞言湊到屏幕前,對兩人打了聲招呼,韋澎昔把他推開,繼續叫囂,“要求要求,趕緊說,沒時間跟你們瞎扯。”
“這人,”沈灼將魯簫拉過來,“你們學院今年零級的新學生,照顧著?!?
韋澎昔安靜了下來,打量魯簫。
魯簫有些緊張。雖然這些年來,他見到的沈灼夫夫以及他們的朋友,都是非常友善的職業者,但魯簫依然清楚,沈灼二人和善是他們性格使然,他們的朋友對他友善則是看他們的面子,職業者普遍卻依然是高傲的。即使是走平民風的山頭學院,對待一年級新生和零級新生那肯定是截然不同的態度。
“我可沒什么耐心帶孩子,”韋澎昔終于再次開口,“不過,如果他不是太煩人,又沒有蠢得無可救藥的話,搭把手沒問題。但我們山頭本來就很照顧新生,老生帶新生是慣例了,你們以為都跟帝都似的各自為政誰都自掃門前雪?”
山頭嘲諷帝都是慣例了,就像帝都也一貫嘲諷山頭空有蠻力熱血一上頭就不管不顧一樣。沈灼不跟他計較,忙著先把要求提具體點:“他聯系你問問題你要回答,他被人欺負了找你幫忙你要出頭……還有什么?”沈灼轉頭問向導。
莫淙爍:“每個月至少抽一天當陪練或者當保鏢帶他去死地?!?
“麻煩死了?!表f澎昔唾棄。
魯簫局促不安,莫淙爍安撫地對他笑笑:“沒事……”話還沒說完,就聽韋澎昔接著道:
“可以,我罩著他就是,直到他退學或者畢業?!?
退學當然是指入校七年后都無法成為一級的勸退,而畢業……職業者學校只有一級以上才有‘畢業’一說,而且在校多少年從來都是無法確定時間的。所以,韋澎昔的話換種表達就是,‘你魯簫一天是山頭的學生,我韋澎昔就一天罩著你’。
“你畢業后,如果他還沒有,你也罩著他?”莫淙爍確認道。
“我還比普通人待在學校的時間短了?”韋澎昔不滿。他有充足的理由不滿,中級之后,升一級的時間怎么算也遠超過從零級到三級的時間總和——如果魯簫能升到三級的話——實際上,中級后升一級的時間約等于零級到四級的時間總和,雖然這是按天賜天賦者的平均進度算的,而普通人從零級到一級的困難度不輸給天賜天賦者的從三級到四級,但正因為如此困難,普通人也不太可能在學校里一直撐到三級,一級畢業才是最普遍的,那個時候韋澎昔八成還在四年級安然當他的學生,絕對不會比個普通人更早畢業。
沈灼唱衰他:“你要是卡死在三級,那離畢業也不遠了。”
韋澎昔:“你才卡死在三級,我馬上就要突破了。”
莫淙爍:“賭你比我們慢。”
“賭了,”韋澎昔干脆,“我輸條件隨便你們提,反之就隨我提?!?
沈灼看到這次阻攔不及的尤舫扶額了。
——有些人就是防不勝防,當保姆真心累,非要作死空隙多多攔不住啊。
“這次先把賭注下了吧?!庇若吃噲D補救。
“有什么好下的?我肯定贏?!必i隊友韋澎昔努力拆臺。
尤舫看了他一眼,韋澎昔閉嘴,但臉上依然不太服。
“為什么不豪邁一點呢?”沈灼對尤舫說,“去年我們跟他的實力對比你親眼所見,哪一方能夠更快突破你也有預估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