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元一六八一年秋,會寧毀滅。
“大勝!大勝!”從遼陽到遼口,到處都充滿了歡呼!漢軍果然勝利了!蕭字旗從天而降,破泰州,焚會寧,金國大軍瓦解,東北諸部請降,漢部終於成就大業了!
在這場劫難中,如果說留在會寧的所有金國皇族男丁都死光了未免太過絕對,因爲有一兩個漏網之魚在所難免。不過若說還有誰逃了出來,卻是誰也指不出一個重要人物來。
漠北諸部進擊的速度,殺戮之狠辣,比蕭鐵奴預料中還要厲害。本來蕭鐵奴是有機會早點進入會寧維持秩序的,儘管他號稱漢部七個將軍裡破壞最強的一個,但畢竟是在一個文明政權中身居高位的人,比起那些漠北強盜來,蕭鐵奴心裡還有文明的概念——儘管他不屑於去理會這概念。所以如果他早點進入會寧,那裡也許會少死一些人,但蕭鐵奴沒有,他不急著進城,反正這頭功是他的了,反正這筆戰爭財一定也是他賺了最大——按照約定,漠北強盜們在這次劫掠中所得的三成財物必須上繳。對於這一點各族族長並無意見,因爲這次他們的收穫實在太豐盛了!至於殺人的問題,蕭鐵奴也不打算理會,他對救護那些姓完顏的人沒興趣,最好金國的皇族死個一乾二淨,免得將來手尾太長——不過這話是不能公開說的,萬一被完顏虎聽見可不得了。所以蕭鐵奴在會寧被毀之前,說什麼也不踏入這個悲慘的金國都城一步,以便將來完顏虎萬一對此事發怒他也有個推脫的餘地。
兩萬漠北強盜在拉林河、會寧一帶四處放火,將這裡燒成一片蠻荒。平心而論,他們雖然野蠻悍勇,但組織、兵器都還有些跟不上,戰鬥力在某些方面有所欠缺,蕭鐵奴用他們來襲擊搶掠那是物盡其用,但要是遇上了宗磐所部的主力,這兩萬人恐怕就討不了好去。幸好,他們的統帥是蕭鐵奴。
蕭鐵奴在漠北強盜還忙著搶劫時,就已經率領了他的本部精兵在黃龍府和會寧之間設下圈套,準備打援。
在山地作戰的宗幹聽說會寧有失後先是起疑,確定消息確實後仍然忍住不敢來救,宗磐那邊卻急了,儘管這時他正承受著折彥衝的千鈞重壓,但會寧乃是根本,不能不救,因此便抽調出八千人馬迅速回援,在中途卻中了蕭鐵奴的埋伏,死傷過半,再掉頭回來時竟發現黃龍府已經易幟。原來宗磐抽調了八千騎兵走了以後,這道防線不但機動兵力忽然減少,而且還出現士氣下降的嚴重問題。折彥衝豈是易與之輩?宗磐便是千方百計地防範也未必能確保長久無事,這時自家露出了一個大破綻來,折彥衝哪裡還會放過?幾乎在宗磐走後的第二天他便看出了端倪,以猛虎撲鹿之勢攻陷了這座攔了他將近一年的黃龍府!
宗磐領著一幫殘兵敗卒,望著黃龍府斷壁殘垣上的“漢”字大旗,終於徹底陷入了絕望的深淵。
前面是折彥衝,後面是蕭鐵奴,他還能逃到哪裡去?最後,走投無路的宗磐終於像當初斜也預言的那樣逃進了山林之中。但是生活習慣已經貴族化了的他,根本就沒法適應那種貧苦的生活——就算他適應得了他的部屬也適應不了。一個月後,他的首級被他的副將砍下,連同吳乞買的首級一起送到了折彥沖帳前領賞。
黃龍府城內,折彥衝捧著吳乞買的頭顱,端詳著,他的笑容忽然有些失控。
當初在死谷中時,大家求的是生存;出大鮮卑山時,大家已有了建功立業的想法——那個夢想中的國度,對內,是太平,是大同;對外,則是擴張,是強盛!從走出死谷到現在,已經過去整整十七年!當初還是小孩模樣的楊應麒也已三十歲了,再過兩三年,折彥衝就要四十了。在這十七年裡,他們爲了前進,爲了壯大,受了多少委屈,冒了多少風險,現在終於到了收穫的季節。
捧著吳乞買的頭顱,折彥衝知道,從這一天開始,這個天下——甚至包括他自己都將完全不同!他改變了這個時代,而這個時代也正在改變他。
“報——會寧大火十日,已成焦土!”
“報——蕭帥已經進駐寧江州,請大將軍前去會師。”
“報——突呂不部派人來請求內附。”
“報——鐵驪部收留完顏族人企圖復辟,爲蒙兀爾將軍所破,蕭帥已下令盡滅其族。”
“報——烏偎於厥部派人來請求內附。”
“報——蒲盧毛朵部請求內附。”
“報——宗幹匿身的越裡吉部已破。蕭帥送宗幹首級前來請功。”
……“報——賓州已破,蕭帥已下令屠城。”
賓州已是第七個被蕭鐵奴下令屠滅的地方了,如今漠北諸部在蕭鐵奴的默許下,已將寧江州以北數千裡黑土地殺的屍如山,血成河,整個東北在黃龍府以北,全是一片鬼哭神嚎般的血腥氛圍,在這片血腥當中不但蕭字旗變本加厲,甚至連漢部的主力軍事系統也受到了感染。
楊應麒在遼陽聽到一個比一個慘酷的戰報,驚得趕緊移書折彥衝,促請他北上收拾殘局!又寫了一封信給韓昉,要他向折彥衝進諫。韓昉將楊應麒寫信的事情告訴折彥衝,折彥衝聽了微笑道:“應麒什麼都好,可惜這些年讀了太多古書,本事沒長進,反倒有些迂了!”
眼見折彥衝一直駐軍於黃龍府,對自己的促請遲遲沒有反應,楊應麒急了。現在東北大局已定,駐軍於大定府的撻懶無力救援會寧,而宗翰、宗輔則根本來不及救援會寧。所以楊應麒已經在考慮下一步——經略燕雲、中原的事情了。他本來已經打算南下遼口,甚至準備進入塘沽,發動政略攻勢爲折彥衝的南下作鋪墊,但東北的這種變亂卻讓他感到擔憂,最後經過一番,決定先北上和折彥衝相見。
楊樸勸道:“北面之事,自有大將軍安排,七將軍何必擔心?”
楊應麒嘆道:“我擔心的,不是事,而是人。”
“人?”
“對,人。”楊應麒道:“混同江流域這番殺得太慘了,我都不敢將會寧的慘況告訴大嫂!現在那邊已經變成一個唯力不唯德的天地,我怕在那種氛圍之下大哥會受到影響。”
楊樸沉吟道:“大將軍英明神武,不至於爲旁人所動吧。”
“難說!”楊應麒道:“大哥是個可剛可柔、能善能惡的人,雖然他不像老六那樣嗜殺,但若是他覺得有必要,一旦狠下心腸來,可不會像二哥那樣姑息存仁。現在在北邊能和他說上話的,就只有五哥和六哥,老六是個瘋子!五哥也是個尚武力的人。如今東北大勝,再解決掉燕雲我們便天下無敵了!眼見大哥的威權一日重似一日,就算再了不起的英雄好漢,在這種情況下也最容易志得意滿。我們漢部如今是最強盛的時候,但從另一個角度來說,大哥現在卻反而是最‘脆弱’的時候。我怕老六趁機在大哥耳邊鼓搗些什麼,老五又不能抵制,那這麻煩可就長了!所以我還是得去一趟!”
楊樸道:“若七將軍去,那中原那邊的事情怎麼辦?”
楊應麒沉吟道:“那隻能推遲了,畢竟對內的穩定應該優先於比對外的勝利。我已經派人去聯絡耶律餘睹,在這種局勢下他如果不想抱著完顏氏這艘爛船一起死應該會有所作爲。你這就出發吧,我將這邊的事情料理一下就來。”
於是楊樸便率領了一個文官集團北上看視情況,實際上是楊應麒希望楊樸這個文官集團能儘早代替武人接掌這片土地,儘快讓這場不知何時止息的殺戮停下來。
楊樸到達時,折彥衝正將黃龍府城內一衆助金人守城的漢人押到城外,準備坑殺。楊樸大驚,跑到刑場叫道:“大將軍!此事萬萬不可!”
折彥衝陰沉著臉道:“這些漢奸吃裡扒外,若不是他們,我的大軍會被阻延這麼久?若不是我在黃龍府受到阻延,中原那邊未必會出這麼大的亂子!真定之敗,他們也有責任!”
楊樸道:“這些人自然有罪,但他們人在城中,恐怕是身不由主。再說他們手無寸鐵,殺之不祥。”
折彥衝哼了一聲道:“身不由主?遼陽的守軍,怎麼就不身不由主了?”
“這……”楊樸叫道:“遼陽和黃龍府,畢竟不一樣。”
折彥衝不悅道:“有什麼不一樣!”
楊樸道:“他們受金人毒害已久,難免助紂爲虐而不自知其非。”
折彥衝冷笑道:“既是助紂爲虐,那還說什麼!殺!”
傳令官就要傳令,楊樸趕緊喝住,折彥衝橫眉道:“你做什麼!敢攔我命令!”
楊樸跪下道:“大將軍!漢部法令,不當殺俘。漢部之法令,正需大將軍以身作則,否則將來如何服衆?”
折彥衝猶豫了一下道:“不殺他們!卻如何消我心頭之恨!如何正我軍之威!”
楊樸道:“這些奸民有錯,自有律法處置!”
折彥衝道:“軍法?軍法還不是我定的!”
楊樸道:“軍法是大將軍定的,卻是元部民會議同意的。所以這軍法定下來以後,便是大將軍也當遵守!大將軍若要改易,也需經過元部民會議這一道程序。”頓了頓又道:“若是出現軍法中沒有規定的新情況,大將軍自然可以酌情處理,但對付這等罪犯,軍法已有明文,大將軍何不按軍法行事,以順人心。”
折彥衝沉默片刻,問道:“你要用哪條軍法來處置他們?”
楊樸道:“流放……”
“不行!”折彥衝道:“流放太輕!再說這些人是不服漢部的,若放了他們,遲早要成禍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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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樸心中一震,心道:“原來如此。大將軍這番要殺人,爲的是要絕後患。”沉吟片刻,說道:“流放有輕有重,若流之於大海萬里之外,對我們來說,便與坑殺無異。”
折彥衝問:“流到哪裡去?”
楊樸道:“聽說七將軍資助的海上探險者,最近已在麻逸南方一萬五千裡海路以外,發現了七將軍所說的那片大陸,那些探險者還帶回了幾隻袋鼠作爲憑證,不如便將他們流放到那裡去,以資懲戒。”
折彥衝本不願答應,但在楊樸的堅持下才勉強道:“好吧,就這麼辦。”
爲了和太原、雲中一帶的曹廣弼、耶律餘睹等通傳消息,楊應麒派出了五個秘密使者,分別僞裝成商人、乞丐、流民,一個取道大定府,在邊境上就被捉住自殺了,兩個取道遼西走廊,一個滯留於亂軍之前,一個慘死於亂軍之中,剩下兩個取道海路,一個從塘沽混入燕雲,一個從山東進入淮北。
這時宗弼已經佔據了河北西路的大部分與河北東路的一部分,部分先鋒兵馬突入了山東,而他旗下的漢兒軍馬則突入汴梁,與佔據洛陽的李彥仙相持。至此新漢政權在太行山以西的軍勢已完全被金軍隔絕,東部要和西部取得聯繫,要麼就得秘行通過金國佔領區,要麼就得必須取道山東,入淮北,從開封府南邊的陳州、汝州一帶過去,不過陳州、汝州乃是漢、宋、金三國相爭的地方,道路極不安全,所以如果要確保無失的話,則得借道大宋控制下的襄、鄧地區——當然,這又必須得到南宋政權的同意。可以說在中原這裡,是金攻漢守的形勢。在這種情況下,東北的消息傳到太原,通常都要好幾個月,甚至一年。
取道淮北的那個使者要在半年之後才能到達太原,而取道燕京的那個假商人則幸運地穿過燕雲,進入雲中地區,並在當地漢部密子的幫助下潛入雁門關。
漢軍東北大捷的消息傳到燕雲和南宋,基本上和這兩個秘密使者的足跡同步。
“會寧打下了!會寧打下了!”
當這個消息傳到大定府時,完顏氏一族留在會寧者幾乎已無遺種;傳到燕京時,黃龍府也已陷落,宗磐、宗幹也已相繼授首;傳到太原時,東北的戰事實際上已接近尾聲。
世事有時候很奇怪,上次折彥衝攻到黃龍府時,新漢政權離得到必勝之勢其實還有很長的一段距離,但那時候一個接一個的勝利卻來得令人目不暇接,以至於境內無論士農工商都沉浸在一種近乎迷醉的盲目樂觀之中,而境外無論是金國還是大宋所受到的衝擊也是有如雷霆。
而這次會寧陷落,女真在東北的勢力完全覆滅,按理說應該是一個更加令人振奮的消息,但或許是由於前車之鑑不遠,或許是由於真定之敗尚近,新漢政權各個地區、各個階層對此的反應竟理性得近乎保守,大部分人都小心翼翼地觀望著,以防再次發生“塞翁得馬、焉知非禍”的變故。
所以當東北軍勢高歌猛進的時候,新漢政權的中原諸軍勢卻顯得有些消極。楊開遠是最早得到確切消息的,但他卻只是派小部人馬襲擾遼西走廊和河北東西路,並作勢攻擊以牽制燕京軍隊,並未大肆進逼。而曹廣弼那邊由於對東北的戰況還沒完全掌握也不敢妄動,王宣也只是在濟水、黃河沿河設防。
“中原需要一個首腦!”如果沒有一個首腦,那中原地區的力量就很難統合起來。這一點折彥沖和楊應麒都知道,可他們一時卻沒有妥善的辦法來解決,因爲在地理上被隔絕的情況下,如果中原那邊出現了一個強有力的首腦,短期之內或許不會出什麼事情,若是持續的時間稍長,新漢政權便很可能會變成兩個!
楊開遠在塘沽,趙立王宣在山東,曹廣弼在河東,劉錡、種彥崧、曲端等在陝西,這些人個個都獨當一面,也都能夠互相呼應,但卻沒有真正地統一起來。尤其是陝西與河東,這兩片領土本來是可以統合起一份直追東北的軍事、政治、經濟力量,但曹廣弼卻沒有這麼做,因爲他有顧慮。至今爲止,陝西諸軍州也基本處於自防自治狀態,雖然劉錡、種彥崧、曲端等都唯曹廣弼馬首是瞻,但曹廣弼都沒有自命爲晉、陝軍政之首。所以這段時間來河東和陝西由於實現了內部的和平,民間經濟恢復得很快,但對金人來說晉陝一帶的漢軍軍力卻始終只是一種牽制,而未構成致命的威脅。
楊應麒理解曹廣弼的這種顧慮,而折彥衝也相當欣賞曹廣弼的這種顧慮。在當下的時局中,處在曹廣弼這種位置上還能自我剋制是相當難得的,折彥衝對他這份剋制的欣賞,甚至還在對蕭鐵奴破壞力的欣賞之上。
不過,漢軍中原將帥的躊躇一方面固然是出於自身隱憂的考慮,一方面也是因爲這時候大多數將帥都還不能充分理解會寧的陷落對金軍來說意味著什麼!
“老家沒了……”
按出虎水成了漢人的天下,會寧完全變成一片瓦礫,在燕雲的女真將士,幾乎每一個都有親人在蕭鐵奴造就的那場災難中喪生!燕雲的精兵依然是強大的,可他們的根卻已被完全拔起。如果說上次會寧受到威脅女真人感到的更多是震驚,那這次他們感到的就完全是悲痛和恐懼!那棵叫女真的大樹在根系被拔起之後,就像一棵百年老樹被拔起後一樣,給每個女真將士心中留下了一個巨大的、空蕩蕩的坑!
“老家沒了……”
聽到這個消息,很多殺人不眨眼的女真人竟然當衆哭泣起來。這個野蠻勇武的民族忽然之間變得很脆弱,他們甚至覺得那些契丹兵、漢兵連看他們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確實,聽說會寧被一把火燒了個乾淨後,金軍中的大多數非女真將士心裡也都產生了微妙的變化,在前一刻女真人還騎在他們頭上作威作福,但在後一刻這些統治著他們的女真人在他們眼裡就都變成了一頭頭的喪家之犬!
“金國滅亡了……”
不管許多女真人怎麼不願意承認都好,他們的首都會寧也已經變成了廢墟,他們的皇帝吳乞買身死刀下,連開國皇帝阿骨打的屍骨也被那羣漠北兵挖了出來!這些事情,一件件都在撕裂女真人的自信!
由於仍有大片的地盤,失去東北之後的金軍仍然能夠維繫他們在物質方面的給養,但他們在精神方面的支柱卻已經淪喪。直到這一刻宗翰、宗輔才意識到混同江對他們來說有多重要!才意識到他們因爲不滿吳乞買而一直將注意力聚焦於中原的戰略有多麼愚蠢!
後悔是後悔,可是如果時間能回到一年以前,他們會作出另外一種選擇麼?
“聽說了麼?太祖皇帝的墳墓也被人掘了。”
“是啊,聽說是那羣漠北盜賊乾的,整個墳墓都被糟蹋得不成樣子。”
宗輔聽到這個消息時,當場暈厥在王府的階梯上,醒來後第一句話,就是高呼:“救……救——救會寧!”
這當然只是一時的激憤,如今曹廣弼在太原、楊開遠在塘沽都虎視眈眈,在現在這種情況下,就算金軍真能不顧一起起兵向東,等他們到達遼河折彥衝早收拾好東北在等他們了,最後燕雲金軍只會被折彥衝以逸待勞地擊破。增援會寧是他們在真定大勝之後也做不到的事情,何況現在?就算是中下層的兵將,也大多明白這個道理。
“你說,駙馬會怎麼待我們呢?”
“噓——你不要命了!說這種話!”
可是當這種想法開始出現,金軍的心理狀態便已可想而知了。
燕雲對他們來說畢竟是客地,這個地方再怎麼富庶,纔到這裡不過十年的女真人是找不到歸屬感的。身爲駙馬的折彥衝一旦佔據了整個東北又宣佈繼承金國的所有事業,則他在女真將士心目中的正統地位便已隱隱超過了在外征戰的宗翰、宗輔!北國,畢竟是以力取勝的世界!
“報仇!報仇!報——”
鎮守雁門關的婁室聽到消息,不顧病軀已重,衝到關上對著東北大吼三聲,最後那個仇字沒說出來,卻嘔出了半升的鮮血,暴斃在衆目睽睽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