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種彥崧抵達陜州之時,劉锜的三千步騎也開始渡河,他卻是從石州段渡河,對岸本有巡騎,副將勸劉锜謹慎,莫要被對方中流擊渡。劉锜笑道:“我們只有三千人,若這般畏首畏尾,如何到得長安!”下令徑渡。
對岸守軍望見劉锜旗號,非但沒來襲擊,反而一哄而散。副將頗為奇異,對劉锜道:“舊宋弱旅,遇金兵常自逃散,但陜西民風強勁,我本以為其兵將必難對付,誰知道也是這般容易潰散。”
劉锜道:“陜西兵將不是不強,只是不愿與我們對敵罷了。”
兵馬到延川以后,忽有一彪兵馬陣列在前,看人數不下二三千人,一個小將出陣叫道:“綏德李永奇,請劉锜將軍陣前說話。”
屬將都怕是計,均道:“那李永奇是陜北有名的智將,恐怕他是要賺將軍出陣去作靶子!”
劉锜卻道:“你們只知道他是一員智將,卻不知他還是一位義士!”竟獨排眾議出陣道:“劉锜在此,永奇兄何在?”
那小將聞言退在一旁,陣中走出一匹老馬,馬上一個中年道:“劉锜,你好大的膽子,不怕我賺你么?”
劉锜大聲道:“在燕云奮戰的十幾萬將士都已經被你們賺進墳墓去了,不怕多我一個。”
李永奇還沒答話,他身邊那員小將已怒吼道:“那是張浚的奸謀,關我們什么事!”
劉锜道:“若是如此,你們攔著我做什么?”
李永奇將那員小將喝退,說道:“劉將軍,燕云的事情,我們雖未加以一指之力,但十幾萬將士的死難我們實在難辭其咎。不過守土安民,乃是為將本分,張宣撫已有軍令傳下,不敢就此放你過去。”
劉锜道:“安民?我這一路來何曾擾民?至于守土,你們到底是為華夏守土,還是為金人守土?”
李永奇道:“我們自然是為華夏守土,豈有為金人守土的道理?”
劉锜道:“宗潁副元帥子承父志,領兵渡河,大戰于燕京、真定,眼看不但兩河完璧歸我華夏有望,就是燕云也指日可下,可偏偏后院起火,十幾萬將士在北疆死無葬身之地!如今齊魯軍團已破,河北東西路之淪喪只在彈指之間,就是河東路也或將不保。若金人吞了兩河,這延安、綏德還能保住么?”
李永奇聞言黯然,延安、綏德已是丟過一次,當初宗潁兵力北伐燕京,逼得宗翰撤出陜西,李永奇才能趁機易幟歸宋,這陜北乃是李家的老根,宗潁逼退金人,于陜北一地、李氏一族實有大恩,所以他對宗潁全軍覆沒一事才更加愧疚。而金人一旦再次取得兩河,恐怕那時氣焰更甚從前,要說到時還能守住陜北,別說李永奇,就是張浚也沒這把握。
劉锜又道:“今日你殺了我不要緊,但來日若守不住綏德、延安,那你今日之作為,不是為金人守土是什么?我怕千古以下,都要罵你李家貌似忠良,實為賣國!”又振臂高呼道:“陜西的好漢子,難道都是通胡賣國的孬種么?”
對陣二千余人聽到登時喧嘩,李永奇策馬走前幾步,嘆道:“劉將軍,你今日入陜,到底所為何來?”
劉锜道:“我要去問問張浚:他兵逼河東到底是什么意思!當初折大將軍與趙構明明說的好好的:等規復了兩河,自會將山東還他,等規復了燕云,自會將兩河還他!當時真定都還沒攻下呢,他趙構到底是著誰的急?他張浚到底是著誰的急?”
劉锜此刻直呼趙構之名,那是全不把他當皇帝看待了,李永奇聽他如此“無禮”自然覺得有些突兀,但竟不甚反感,當他意識到這種微妙的心理以后不免暗自吃驚。
劉锜又道:“當初趙構、張浚在南邊和西邊一舉兵,那邊金人馬上反守為攻,打得我們措手不及——這兵機配合得這樣巧妙,若說不是趙構勾結金人,誰信!”
李永奇心頭大震,他身邊那個小將上前道:“爹爹,這皇帝,還有那張浚確實不是東西,林翼兄長那般好人,也被他無辜陷害,不如我們便反了吧!”
李永奇斥道:“你懂什么!退下!”
劉锜道:“這位小兄弟,可是陜北乳虎李世輔么?”
那小將喜道:“你知道我?”
劉锜道:“凡能抗胡人、保華夏的,不但天下英雄會知道他,便是青史上也會留下一筆!至于叛華夏、助胡氤的賊人,天下英雄也會知道他,青史上也會留下一筆。”
李永奇哼了一聲道:“只不過是一個香,一個臭,是吧?”
劉锜大聲道:“不錯!”
李世輔叫道:“爹爹,我們可不能作罪人啊。再說林翼兄長與宗潁副元帥都于我們有恩,為人不可負義!”
李永奇嘆了一聲道:“罷了罷了。”對劉锜道:“劉將軍可得答應我一件事情,我才敢放你南下。”
劉锜道:“請說。”
李永奇道:“此番南下,還請劉將軍念在同根同源,勿多殺傷,勿多擾民。”
劉锜道:“忠武軍在河東曾擾民么?漢部在山東曾擾民么?我劉锜本是陜西人,若亂殺同鄉,不怕鄉里父老唾罵么?不怕泉下祖宗譴責么?不怕天打雷劈么?”
李永奇這才轉憂為喜,下馬行禮,愿聽劉锜節制。
兩軍合一,劉锜見李世輔年紀雖小,膽色過人,十分喜歡,便用為先鋒。李永奇見劉锜重用愛兒,心中竊喜。
大帳之內,劉锜對李永奇道:“我雖出身陜西,但自靖康以來常在中原兩河作戰,這邊的情況卻是生疏了。此番向曹帥請命前來,只帶了三千兵馬,雖是信任陜西英雄,但心里其實頗為惴惴,惟恐事功不成,反為河東大軍引惹禍端。”
李永奇見劉锜如此問,那是推心置腹了,便不再藏私,說道:“將軍此番進兵,宜緩不宜急。”
劉锜忙道:“愿聞其詳。”
李永奇道:“我們如今所在之延安、綏德乃是中國雄兵悍將輩出之地,將軍威望素重,既然到此,何不停兵整頓,招攬豪杰入軍?此處為夏人時常入侵之地,綏德、延安之民自幼小便習兵事,打仗于他們便如家常便飯,不但習見之,習聞之,而且耐苦好戰,非汴梁、江南柔弱之鄉可比。一旦征召入伍,若訓練得法、兵器精良,不三數月便成一支精兵!”
劉锜頷首道:“我正有此意!只是怕延誤兵機,一來恐不能與南邊之種彥崧呼應,二來金人一得河北,立刻便會移兵河東,若我這邊不能迅速得勝與曹帥呼應,恐怕河東人心思變,難以久守。”
李永奇道:“劉將軍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將軍停兵整頓,冒似緩,實為快,進兵緩則收效快,進兵急則欲速不達。永奇試為將軍剖之。將軍進軍若緩,才能有功夫讓綏德、延安之民了解將軍所圖,綏德、延安之民知將軍所圖方能安心。陜北一旦歸心,將軍便無須擔心后路被截,此其一。將軍進軍若緩,不但能使陜北歸心,亦可使秦川諸將知將軍此來非為吞秦川,實為保河東,保河東方能保陜西,保陜西方能保巴蜀,保巴蜀方能保華夏——保我華夏之心,秦川諸將實與將軍無異,秦川諸將若與將軍同心,則將軍可暢行甘陜如入無人之地,此其二。陜西士紳見河東兩路大軍西進,心中不免有所疑惑,恐將軍之來將顛覆其固有之利,若將軍能在陜北豎立一個共保共利之榜樣,則甘陜士大夫將會群相效尤,屆時西北千里之地可傳檄而定,此其三。將軍進軍雖緩,然畢竟已入陜且據有一軍一府之地,張浚對此不能不作反應,他若要作反應,唯一的辦法便是催促兵馬進擊陜北,那時我們便能反客為主,以逸待勞,此其四。陜西諸將對張浚之欺騙全陜本有不忿之心,將軍以堂堂正正之名入陜興師問罪,陜西諸將本已不愿與將軍正面接戰,將軍若是急攻,陜西諸將為自保尚有與將軍對陣之勇氣,若是由張浚催促進兵攻擊將軍,則來攻之兵必然厭戰,而來攻之將必與張浚離心,兵厭戰而將離心,此為兵家必敗之局,到時張浚便是來攻之兵便十倍于我,也可登高一呼,陣前倒戈!此其五。此為緩進取陜之五利。”
劉锜大喜道:“我在太原與曹帥謀劃時尚恐入陜不易,今日聞永奇兄陳此取陜五利,便知陜西必可取,河東必可保,華夏必可安!”想了想又道:“只是說到陣前倒戈……西兵紀律本嚴,恐怕難能。”
李永奇微微一笑道:“張浚手下能調動的兵馬其實不多,他在漢中征召訓練的那批新兵尚不知能不能戰,除此之外,夏邊兵馬他不敢動,若要來攻陜北,多半便得調動涇原系兵馬。涇原系兵馬有三大樞紐,那三樞紐?舊主王庶,現帥曲端,新貴吳玠。偏偏王庶和吳玠都和曲端有心病。若我們計策得宜,或可唾手而得涇原精兵。涇原精兵若得,張浚若不想留在陜西送死,便只剩下乖乖退回漢中一途了。”
兩人便在陜北招募兵員,部勒訓練,不久漢軍密子來報:陜州知州李彥仙借出道路,種彥崧已經順利進入潼關。
李永奇聞訊大喜道:“種忠武真不愧為種門嫡系!他既已進入潼關,再加上李彥仙之變,張浚再要保住秦川,那是休想!”
張浚聽說種彥崧已入潼關,吃驚不小,忙領本部兵馬南下,與種彥崧在渭河隔水對峙。
鄧肅對種彥崧道:“張浚兵多,我軍兵少,且雙方都是漢家子弟,兵將不愿自相殘殺,不如營壘勿戰,而傳檄文擾其軍心,以待北邊劉锜將軍消息。若劉將軍兵勢順利,我們便可和他南北夾擊張浚;若劉將軍兵勢不利,我們便以輕兵徑襲長安,轉戰全陜各地,使張浚無力威脅河東。”
種彥崧稱是。這輿論宣傳本是漢部的拿手好戲,此時林翼雖然失陷,但漢部留在陜西的密子系統未失。鄧肅接掌過來,發出指令,將趙構如何背盟偷襲漢部之后、齊魯軍團十幾萬將士如何在燕云慘死、張浚如何欺騙全陜軍民等事散步出去。楊應麒一手打造的這套宣傳系統,在這時時代極為先進,便是黑的也能說成白的,何況趙構、張浚在此事上本來就理虧!所以不出旬日之間,渭河上下無不忿忿,甚至張浚手下的兵將也都盼著種彥崧打勝仗。
張浚陣于渭河北岸,眼見種彥崧兵馬雖少,但在渭南的布置全無半點破綻,因此不敢小覷了他,一開始用兵顯得十分謹慎,但漢部的輿論干擾起了效果以后,渭北群言洶洶,一些兵將甚至側目以視其主帥,每日都有逃兵悄悄渡河歸附種彥崧,張浚殺之不止,憂懼異常,便要引兵強攻。
鄜延路經略安撫郭浩勸道:“種彥崧正得人心,且此事我等本理虧,便是戰勝,不足為榮。聽說金兵已犯太原,曹廣弼正與金人接戰,勝負未料。若我軍破了種彥崧,擾了太原軍心以致河東淪喪,我等反成罪人。依浩所見,不如移書與種彥崧議和,請他退出潼關,我等以陜西兵糧接濟河東,與曹廣弼東西呼應共保秦晉,庶幾可贖前愆。”
張浚睨了他一眼道:“郭經略如此為種彥崧說話,可是要報種少保知遇之恩么?”
原來郭浩以前曾隸屬于種師道麾下,多得種師道提攜,又曾被種師中辟為參謀,和種家淵源極深。但郭浩方才那幾句話,實際上卻是為張浚打算,誰知反得了這樣一番搶白,登時臉頰一陣**,勉強干笑道:“宣撫這是什么話!若宣撫以為兵將曾得種少保恩惠者便可疑,恐陜西無一人可用!”
張浚默然,既未責罰郭浩,亦未聽從其建議。郭浩出了大帳后心道:“張德遠本有才略,但見近來所作所為常常進退失據,莫非是天蒙其眼么?”卻不知張浚之所以心亂,實因他內心深處也不贊成趙構襲漢自保的私心,然而卻又不得不奉旨行事,一個人意愿與行動相違,決斷起大事來便難免疑神疑鬼,猶豫不定。
郭浩且思且走,忽聽一人道:“郭充道今天怎么跑到這里溜達來了?”
郭浩回過神來,一抬頭,這才發現自己走到了營西劉錫帳前。原來劉錫因為乃弟劉锜之嫌疑,被張浚軟禁在此。只是劉錫畢竟是西北大將,在本地極有勢力,張浚以一個外來之帥臣,功業威望未建,在沒有明確罪證的情況下也不好太為難他,只是將他軟禁在此,未得允許,不許出帳一步。
這日劉錫正搬了張椅子,坐在帳門內側曬太陽,忽見郭浩滿懷心事走到附近,所以出口叫住了他。
郭浩看見劉錫,心念一動,望了守門的兩個士兵一眼,問道:“你們是哪里人?”
那兩個士兵對望一眼,其中一個道:“小人于達,富平人,這個叫劉勇,武功人。”
郭浩又問:“認得我是誰么?”
于達忙道:“郭經略威名遠震,守原州以兩百人驚退女真大軍,守鄜延夏人不敢來犯,乃是咱們陜西的大英雄。小人曾望見過郭經略一眼,便已終生難忘。”
郭浩微微一笑道:“好。你認得我最好。我想進賬和劉大人聊聊,你們不會攔我吧?”
那兩個士兵對望一眼,于達道:“張大帥只是命我們不得讓劉大人出帳門一步,其它事情,我二人不敢過問。”
郭浩笑道:“識做!”看看左右無人,便進帳來,到帳篷深處,與劉錫密語。
劉錫聽了近日之軍情,低聲冷笑道:“趙官家倒行逆施,張宣撫欺我全陜,我便不是劉锜的兄長,也不能再為他做事!充道,如今他可是連你也疑起來了,你再幫他,還能有什么意思!”
郭浩沉吟道:“你待如何?”
劉錫道:“我寧可匹馬前往太原,便戰死在太原城下,也不枉了這一身熱血,不愧我父威名。”
郭浩道:“單騎赴死,于國家何益?”
劉錫聽了這話,將聲音再壓低兩分,湊到郭浩耳邊道:“充道可是有意奪張浚之兵權?”
郭浩也將聲音放得更低,說道:“吳氏兄弟保張浚之意甚堅,此事恐不易。”
劉錫道:“如此卻如何是好?”
郭浩道:“容我三思。我不能在此久留,待我想出計議,再來與兄長商議。”說著便出帳來,用軟硬兼施的話鎮住看守的兵將,回去后又派了親信在暗中監視于達、劉勇二人,只要見他們有所異動便來稟告,幸而于劉二人并告密之意。郭浩心道:“陜西人心如此,張浚焉能不敗?”
第二日張浚召諸將議事,郭浩提前入賬,到時王庶卻已在那里了。郭浩道:“王子尚今日何以來得這般早?”
王庶道:“剛剛聽到一個大消息,知道有人要謀反,所以趕緊請張宣撫升帳議事。”
郭浩心虛,第一反應就是以為自己和劉錫見面的事泄露了,但臉上仍不動聲色道:“誰謀反來?”
王庶哼了一聲道:“曲端!”
郭浩心中一寬,臉上卻驚道:“曲端怎么會謀反?”王庶本為龍圖閣待制,節制陜西六路軍馬,卻被曲端奪了兵權,差點身死曲端營中,兩人之仇陜西諸將無人不知,所以郭浩聽了這話心中實際上半點也不驚訝。
王庶道:“陜北李永奇已叛歸劉锜,又使其子李世輔潛入曲端軍中,密談多時,而曲端遞上來的書信戰報中無一語涉及,這不是包藏禍心是什么?”
郭浩心道:“王庶想必埋伏了不少人暗中監視曲端,但李永奇久在宋、夏、遼金三國邊界,善于用間,做事向來奇詭謹慎,真要與曲端里應外合時,未必會露出這么多破綻給王庶。此事大是可疑。”口中卻驚訝道:“此事非同小可!如今劉锜駐于延安,曲端駐于鄜州,兩人若是合兵一處,恐陜西再非我大宋所有!”
王庶點頭道:“我之所慮,正在此。”
不久諸將畢集,王庶將促請張浚升帳的緣由說了,帳中自張浚以下聞言無不變色。這時張浚是自統漢中兵、鳳翔兵以拒種彥崧,別遣曲端統涇原兵攻劉锜,涇原兵在靖康以后與金兵交戰次數最多,是眼下陜西軍系中最善戰的一部。若劉锜真得了涇原兵,和種彥崧南北夾擊,那這仗也不用打了。
曲端在陜西軍中極有人望,有曲端一日,涇原將士便多視張浚為外人,所以張浚素來忌他,這時聽了這消息,正是忌上加疑。張浚問吳玠,吳玠與曲端也不和,這時卻道:“怕只怕是劉锜的反間計。”
郭浩道:“不怕一萬,只怕萬一。涇原兵乃秦川勝敗所系,不可不防。為今之計,莫若召曲端到同州一問,若曲端磊落前來,便可釋其疑而用之,若不敢來,便是真有反意!”
吳玠道:“鄜延兩軍對壘,忽然召帥臣問話,恐誤了軍機。”
郭浩道:“劉锜在延安大開四境,招兵買馬,曲端發兵已久,卻至今屯于洛川,在百里之外與劉锜遙遙對峙,不敢發一兵入延安,此事已有可疑。我意度之,劉锜必曾移書勸曲端叛附,而曲端恐亦正在猶疑之間,所以才會在洛川遷延不進。此誠陜西危急存亡之秋,宣撫須早下定奪!若能對曲端撫之以德,鎮之以威,則曲端之人、涇原之兵尚可挽回。若任其猶疑,恐李彥仙之變將在陜北再演一次。”
一提起李彥仙,張浚不禁為之悚然,王庶等亦贊成郭浩的說法,以為應該對曲端采取措施。張浚便要選前往曲端軍中之人,王庶、吳玠均毛遂自薦,郭浩說道:“王大人、吳將軍都是能臣干將,才能勝任,唯均與曲端有隙,此去恐怕會令曲端生疑。”
王庶和吳玠對望一眼,都覺得郭浩所言有理,王庶在這件事上得郭浩支持,心中已對他很有好感,忽起一念,說道:“郭充道本為鄜延經略,一來與曲端無恩怨之私,二來深知鄜延民心民情,三來他本為宣撫召到軍中議事的鄜延守臣,巡視鄜州、延安是名正言順。不如便以此為名,派他巡視陜北,趁機窺看曲端去就,便宜行事。”
張浚問郭浩道:“郭經略敢去么?”
郭浩道:“國事當前,焉敢回避?”
張浚又問:“郭經略若去,準備如何處置?”
郭浩道:“我將先以文臣身份巡視鄜州,召集父老問當地之事。曲端若無叛心,其布置必然是南松北緊,若有叛心,其布置必然是南緊北松。故一問父老,則曲端之去就知道。既知其去就,再往曲端軍中,若其為忠心之人則行犒賞之事,若其有二心則傳宣撫之令,命他至同州述報軍情。”
張浚又問:“他若不來,那便如何?”
郭浩道:“曲端若是忠心,那便不須召他來見。若是在忠叛之間猶豫,得郭浩安撫,聞令必來。若其以鐵了心要反,那便誰去也沒用了。到時郭浩只能以善法羈糜他,以待宣撫親至。”
張浚聽得點頭,當下簽了三道不同的帥令,交給郭浩便宜行事。郭浩去前又安排下心腹,等他去了兩日這才將一番秘語通知劉錫,劉錫在郭浩心腹的幫助下逃出軍營往渭南去了。劉錫逃走以后,張浚不禁為之頓足,再聽說事情與郭浩有關更是大悔,但卻早已追之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