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你不過是我爹娘迎進(jìn)門，抬回來的，我和你可沒拜堂也沒洞房，你管我府上這些年，我知道你現(xiàn)在說話比我有用。只是，我就是想不明白，你怎么還好意思繼續(xù)霸占我府上庫(kù)房的鑰匙……岳婷，我還未見過有你這種厚臉皮的女子。”

“老爺！”有府中‘老人’站起身，說：“往年皆是夫人在府中操持，你在外，連老老爺和老夫人駕鶴西歸時(shí)，都不曾回來，你這時(shí)候怎么能對(duì)夫人說這番話？！”

“怎么，我這樣說她，你心疼了？”諸葛令狐轉(zhuǎn)首看向了我，說：“想來，我不在，你寂寞的時(shí)候，都是跟著這些人吧。”

“胡說，我等跟著夫人清清白白，怎能由著你來胡說！”

“老老爺！老夫人！你們睜開眼睛看看吶，老爺，現(xiàn)在都變成什么樣了？！”

幾個(gè)‘老人’跪在地上，高聲喊著。

我則是反手拿起桌上的茶杯，就沖諸葛令狐扔了過去，說：“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這么喜歡自己綠云罩頂?！?

諸葛令狐不躲不閃，被茶杯扔到后，拿出袖中的紙張，說著：“我現(xiàn)在就要休了你！”

休書上面早就蓋了印記，也寫上諸葛令狐的大名。

我猛地站起身，接過休書，便把兩把鑰匙都放在桌上，轉(zhuǎn)身出了這個(gè)屋子。

“夫人，且慢，我等還不知道夫人犯了七出的哪條，老爺既然無故休妻？”有人為我不平。

“七出”又叫做“七去”或“七棄”，是這時(shí)候離婚的條件，也即離婚的法律依據(jù)。七出者：無子，一也；淫泆，二也；不事姑舅，三也；口舌，四也；盜竊，五也；妒忌，六也；惡疾，七也。

諸葛令狐走到桌邊，拿著鑰匙，淡漠地說著：“無子?！?

“老爺，你不覺好笑嗎，你一走就是這些年，夫人要如何得子？！”

諸葛令狐笑的得意，說著：“這與我何干，又與你們何干？我今天就要休了她，你們這些吃我的，住我的老東西，胳膊肘都往外拐不成？”

我則是把休書妥帖安置，去了供奉諸葛家歷代祖先牌位的地方，跪在蒲團(tuán)上，燒了幾炷香，低念幾聲，便離開了。

當(dāng)著所有還在府中的下人面前，收拾了少的可憐的衣裳，便素著一張臉，離開了諸葛府。

“老爺，你太寒我們的心了。”

剛才幫我發(fā)聲的人說著，就跟著轉(zhuǎn)身離開。

“嗨，你們可都是簽了契的。”諸葛令狐說。

“簽了契的？”有人笑了一聲，說：“幸好夫人有先見之明，把我們的契書全都燒了，我們這些人雖說一輩子都在諸葛府任勞任怨，但是天大地大，總有一處我們安家的地。老爺，這是我們最后叫你一聲老爺，你多保重?！?

諸葛令狐無故休妻，令府中老人皆有一種唇亡齒寒之感。再加上，他身邊龍兒的做派，很多人都覺得，這時(shí)候抽身離去，也是好的。

“行，可以啊，你們都走吧。我就不信，離了你們，我諸葛府就沒了?！敝T葛令狐一掌拍桌。

大街上，水位在此時(shí)此刻，淹到了別人的胸口處，很多人用木板子，大盆子推著小孩子老人，往高處移動(dòng)。

我剛想動(dòng)作下水，就有人喚住我，說著：“夫人，來我們這邊吧?！?

一塊木板子上面放著好幾個(gè)包袱，好些個(gè)人站在水里看著我，請(qǐng)我坐在板子上，他們推我走。

我笑著搖頭，說：“我現(xiàn)在不是夫人了，我跟你們一樣，你們能走，我也能走?！闭f完，我就下水，瞬間就淹到脖子。

這滋味是透心涼，應(yīng)該找塊板子，像撐船那樣，撐著過去。

腳下忽然有那種滑溜溜的東西滑過，我被嚇了一跳，然后就有人喊著：“大家快跑啊，河壩快被大水沖垮了！”

所以，有魚從河那邊游進(jìn)了城里來。

一瞬間，城里亂了，很多本來還想著，等雨停了，水就會(huì)退，可是，一旦河壩垮了，那大水就會(huì)沖進(jìn)城里，焉有命在？！

大水無情，趕緊走。

這是所有人的念頭，所以，一瞬間，這座城里的人都在往山上跑。

跑到半路時(shí)，我隱約聽見有人喊著：“誰人送我渡水，我給錢！”

轉(zhuǎn)頭瞧去，高聲喊話的人，是諸葛令狐和緊緊跟在他身后的龍兒。

不知道什么時(shí)候，水位再次上漲，連馬站在街上都只剩一個(gè)腦袋。

但是諸葛令狐人傻錢多吧，既然喊到了一百兩，那就有人過去，用板子推著他們跟在大家的身后。

我又注意到龍兒手上沉甸甸的包裹，想著：想來他們是把庫(kù)房打開了，把值錢的東西都拿上了。

可是，在這個(gè)時(shí)候帶上這些東西，又不能吃又不能喝，帶著又能做什么呢？

我搖著頭，腳下踩在了階梯處，知道這是上山的一條階梯，便摸索著小心翼翼地踩著。

階梯做的小，只能容納兩人并行。

但是，沒有人因此焦急，因?yàn)樯仙搅?，水就不?huì)淹到人。走的人腳下也快，都想著趕緊站在高處，看看自己的家還安好不？

山上有個(gè)庵，庵里有一群的尼姑，她們見來了這么多人，都大開佛門，容納我們。

“我們的家倒了！”有人開口喊著。

很多人都唏噓起來，庵里的尼姑念著：“阿彌陀佛，施主們還是快些進(jìn)來，換下身上的濕衣裳吧?！?

我身上的包袱早就已經(jīng)濕了，里面的衣裳也不能穿，就有尼姑拿出自己的衣裳，說：“施主，換上我的衣裳吧?！?

有一就有二，很快，有的跟我一樣沒衣裳可換的人，便穿好了尼姑的衣服。

夜間雨越來越大，有很多人都待在佛堂，很多信佛的人，都虔誠(chéng)地跪拜著，嘴里念叨著，菩薩保佑，保佑雨水快快停了。

第二天的時(shí)候，有人說：“不好，水快要上來了?！?

這座城就像陷下去的一樣，地勢(shì)本來就比別處低。

無奈下，大家都離了這個(gè)庵，又開始往別的山頭去。

遠(yuǎn)遠(yuǎn)的，還能瞧見那個(gè)城，只剩下一些屋頂還能見著，其他地方都是水。

不知走了多久，過了多少天，雨慢慢地小了，太陽(yáng)也要露不露的藏在厚厚的云層中。

可是，水位依舊沒有降下去。

全身上下濕噠噠，木頭也全是濕的。

很多人無力地靠在一起，目光失色地盯著一處看。

逃離水患的這些天，好多人都沒有正正經(jīng)經(jīng)地吃過一頓飯，又餓又冷。

因?yàn)?，大水來的突然，很多人沒有準(zhǔn)備干糧。

此處山間也沒有樹上結(jié)果的樹，我倒是發(fā)現(xiàn)在地上跑來跑去的田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