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洛衣眼角微溼,看著越來越遠的身影,手攥的更緊了一些。
終於,楚洛衣還是邁開了步子,卻被北流雲一把拽住了手臂。
回過頭,看著那雙藏著隱痛的眸子,彷彿漫天之中,飄蕩著飛舞著一朵朵曼陀羅花,染著胭脂的顏色,在這漆黑的夜幕裡帶著難以言說的傷痛。
“放手。”
楚洛衣終究不忍再看,移開了目光,沉聲道旄。
北流雲動了動脣角,似乎想要說什麼,最終卻只變成一抹自嘲的笑意。
想要甩開拽著自己的手臂,可是當目光落在那滿是傷痕的手背上,心中酸澀,第一次對自己一直所要追求的權力產生了動搖。
是不是想要達到權力的巔峰,就註定要失去所有,是不是想要成爲那個鐵石心腸的弄權者,就要將自己的心一次次打碎,縫合,再打碎,再縫合,直到最後終於可以無動於衷。
亦或者如果想要這天下,就要冷眼看著身邊的人一個個死去,看著她們一個個離開,看著好端端的一切,最後面目全非,真正的成爲那所爲的孤家寡人。
另一手覆上北流雲的手背,輕輕拿了下去,輕聲道:“我不會有事的。”
走出幾步之後,只聽身後傳來一聲嗤笑:“楚洛衣。”
楚洛衣頓住了步子,微微側過頭聽著身後的動靜。
“楚洛衣,你當我是什麼?你是要將我一個人丟在這?”北流雲看著背對著自己的身影,只覺得心頭像是壓上了一塊千斤重的石頭,若是知道他會被扔在這,他寧願去的人是他。
楚洛衣沒有說話,再次邁開了腿,北流雲大步追了上來,一手再次牢牢扯住了她的手腕:“你以爲你去了就有用麼?你知不知道若是你出事,會有多少人因你而死!”
“北流海若是出事..一樣會有無數人因他而死。”楚洛衣輕聲開口,對上面前那雙滿是傷痛的眸子。
“不會,如果他出事,我會保下他的人。”
北流雲淡淡的開口,卻是鬆開了手,背對著楚洛衣向黑夜的盡頭走去。
看著他落寞的身影,楚洛衣站在原地,只覺得無盡酸楚,四周的空氣似乎都被抽空,只剩下一陣陣讓人窒息的疼痛。
北流雲輕笑著,只覺得自己是這世界上最大的傻瓜,明明知道自己不過是一個用來爭權奪勢的工具,卻總是忍不住想要把一顆真心挖出來,討得她的歡心。
流星劃過天際,點亮了夜幕,宇宙囊括著這一整個時代的變遷,遠處連綿不斷的山巒做著見證,萬點星空之下,背道而馳的兩個男人,一個爭權奪勢的女人,究竟要在這亂世之中演繹一場怎樣的愛恨離愁。
楚洛衣收回目光,看向遠處舞動著的青白色的光影,在她看來,漆黑的夜幕裡,那飛舞著的青白色的幽光,不是鬼怪,是英雄。
北流海,對不起,如果有一天你要我的命,我給,只是,這血海深仇我放不下,所以,活著回來,我欠你的。
聽著身後始終沒有動靜,北流雲也站住了腳步,周身一陣絞痛,之前因爲修習神龍宗的禁術,強行提升內力,導致經脈錯亂,一道道不穩的氣流彷彿要撐爆了血管。
轉過頭,看向身後的女子,可寒月孤星之下,她身姿嫋嫋,只是正凝望著另一個男人。
‘噗’一口鮮血噴在了地上的綠草上,北流雲跌倒在地,目光卻始終不肯從她身上移開。
洛洛,你素來不喜欠誰的,可是如今,是不是連你自己也不確定,究竟是因爲不想欠他更多,亦或者...是什麼別的。
楚洛衣收回目光,沒有追過去,轉頭卻瞧見北流雲正摔倒在地上,連忙跑過去,將他扶起:“怎麼樣。”
北流雲虛弱的輕笑一聲:“你終究回來了。”
楚洛衣一陣沉默,不等開口,周圍卻又出現了一些腳步聲,臉色頓時嚴肅起來。
看來,那些人並沒有都離去,而是還留下了一些在這裡搜查她們的動靜。
壓低了聲音:“還起的來麼?”
“嗯。”
北流雲輕應了一聲,便撐著楚洛衣的身子踉蹌著站了起來。
看著她憂心的神色,北流雲嘴角露出一抹輕笑,她不知道的是,只要她在身邊,縱是刀山火海他也過的去。
“快走。”
楚洛衣沒再回頭,離著那青白色的光亮越來越遠。
兩人一路走了許久,身後搜查的侍衛卻像是有所感應一般,總是尾隨而至。
好在兩人運氣不差,倒是一直也沒有真的被發現。
兩人緊緊拉著彼此,弓著身子走在一個斜坡之上:“小心。”
北流雲壓低了聲音,嘴裡滿是血腥味,因著那不安分的氣流,身體越發的燥熱,彷彿血液的流動都變得急速而暴躁起來。
“怎麼樣?”楚洛衣有些憂心的開口道。
“沒事。”
試著運起內力,想要將體內那躁動的氣流壓制住,可是剛一運起內力壓制,那些不安分的氣流卻變得更強,好似被壓的狠了,產生了巨大的回彈。
一陣錐心的痛傳來,本是燥熱的身體卻冰涼至極,像是冬日的寒冰。手腳也都麻木不已。
察覺到他的不對,楚洛衣開口道:“等等。”
北流雲停下腳步,楚洛衣又走上前兩步,想要查探她的傷勢:“你...”
“唔....”
因著兩人處在斜坡,一個不慎,楚洛衣直接從斜坡上滾落了下去,北流雲眼疾手快,一把將她扯進懷裡。
一路上山石遍佈,北流雲咬緊牙關,沒有吭聲,一手攬著她的腰身,一手護著她的腦袋。
縱然如此,卻還是難以護得周全,楚洛衣的腦袋還是撞在一顆石頭上,一聲悶響,便覺得眼前有些發暈,頭上一陣粘稠來不及處理。
一路顛簸不停,北流雲的神色也越發蒼白,兩人的滾落,連帶著山坡上的不少石塊也紛紛隨著兩人滾落下來,一路不知沾染了多少沙土。
‘嘭!’一聲。
兩人重重的掉落進一個洞裡,紛紛昏迷過去。
而此刻,校場內依舊不得安寧。
北燕帝暴怒的坐在龍紋香案之前,一衆大臣也都戰戰兢兢的站在一旁,皇后和柔妃也是愁眉不展的坐在兩側。
又等了許久,直到冷風簌簌,吹的人遍體生寒。
一隊侍衛才匆匆趕了回來,北燕帝一掌拍下,站起身來:“怎麼樣,有洛妃的消息了麼?”
“回稟..陛下,有人來報...有人來報說..”
“說什麼!”
“說好似瞧見了洛妃娘娘的身影...”
“洛妃在哪呢?在哪看見的洛妃?”北燕帝臉上閃過一抹焦急。
“說...說好像看見洛妃娘娘好像同九殿下在一起...”
侍衛的話剛一落,周遭頓時寂靜下來,北燕帝跌坐回去,眼中滿是震驚。
皇后和柔妃皆是沉默著,誰也沒有在這個時候開口,卻有不安分的妃嬪趁機開口道:“你這侍衛可不要瞎說,這種天色,洛妃姐姐怎麼會和九殿下在一起?”
“就是,你這侍衛簡直是胡言亂語,若是傳了出去,不知情的人還以爲是洛妃娘娘和九殿下私奔呢。”
‘啪!’北燕帝一腳踹飛了身前的香案,轉頭怒視著兩個開口的妃嬪:“住嘴!”
看著那瞪的有些駭人的雙眼,一時間朝臣也紛紛噤了聲。
“來報..來報的侍衛也說天色太黑,有些不確定,不過看著身形樣貌,確實是洛妃娘娘...”那侍衛小心翼翼的解釋道。
“九弟確實沒回來,會不會是在林中遇險了?”太子這時開口道。
“陛下,依臣妾看,此事多有蹊蹺,還是要仔細調查一番纔好,切莫誤會了洛妃妹妹。”皇后開口規勸道。
北燕帝冷哼一聲?:“哼,這件事就交給皇后來辦吧!徹查後宮,此事一定要給朕一個交代!”
“臣妾遵旨。”
皇后眼中閃過一抹喜意,心思飛轉,不知再想些什麼。
因著惱怒,北燕帝甩袖離開,衆臣這才各自散了,直接回了營帳。
待到衆人散去,看著一身端莊的皇后,柔妃走上前一步笑道:“恭喜姐姐了。”
“妹妹這是哪裡的話?如今洛妃妹妹失蹤,本宮實在是寢食難安,何喜之有?”皇后不急不緩道。
柔妃也不再多說,輕笑笑,轉身離去。
“這獵場是不是沒有刑房?”皇后緩緩開口道。
春柳躬身道:“正經的刑房是沒有的,但是卻也設立了簡易的營帳,用來臨時審訊之用。”
皇后翹起小指上長長的景泰藍甲套,眼中的光亮比甲套上的寶石還要亮上幾分。
“既然如此,還不趕快將洛妃娘娘身邊的人帶來,本宮有話要問。”
春柳應聲道:“奴婢明白,奴婢這就命人前去。”
夏荷上前一步道:“娘娘,不知九殿下那邊...”
皇后還在猶豫著,她倒是也想抓住時機,一舉將兩人除掉,只是北流雲現在連通著西廠,自己的弟弟慕仁又在他手上,讓她不得不有所顧忌。
小六子正徘徊在營帳中,心頭不安,主子到現在都沒回來,會不會出什麼事了?
瘦弱的身影來回在營帳中走著,燭火留下的影子映襯在帳篷之上。
凝神靜思,學著楚洛衣平日的模樣,一點點分析著此次的緣由。
更夫敲響鑼鼓,三更天已到。
一隊侍衛邁著整齊的步子,朝著營帳走來。